第92章
“朕——”皇帝皱眉想说什么,却忽然话语一顿,神色变得有些莫测起来。
他看向沈令月,慢慢道:“朕记得,之前你说那苏力金对你不敬不重时,初儿也曾在场,替你拦下了苏力金的轻薄之举?”
沈令月一惊:“父皇?”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谢初吗?
皇帝皱紧了眉,负手在御书房内转了一圈:“初儿的性子,朕很清楚,他锐气颇重,对看不过眼的事情从来都不假辞色。那苏力金意图轻薄你,他看不过去,想要教训他……也说得通。”
“父皇!”沈令月连忙过去拉住皇帝的胳膊,急急道,“表哥是曾经这样想过,可他也跟女儿说过,孟邑王子是他国来使,教训他于国事无益。父皇,难道你还不相信表哥的品性吗?他从来都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再说,就算他想为女儿出这个气,早在那天晚上他就该动手了,也师出有名,又何必等到昨晚?”
她说得言辞恳切,又神情焦急,立刻就打动了皇帝的心弦,让他打消了这个有些荒唐的念头:“你说的对,初儿的确不是这种不分轻重缓急之徒。”
只是不等沈令月松口气,他就又道:“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肯说,你让朕拿他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了?绝不可能!”
沈令月几乎有些绝望了:“他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呢?这种事有什么好不说的?他不说,不就是要认下这个罪名了吗?”
“哼,他要是干脆利落地认下倒好了,朕也不用为这事焦头烂额!偏生他在昨晚上还说了一句没有要去刺杀孟邑王子!那他为什么又要夜探典客署?还穿着夜行衣带着剑去?什么都不肯说,是想让朕开天眼为他翻案吗!”
皇帝显然气急了,也不顾沈令月在场,就着谢初就是一通大骂起来,沈令月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其中的蹊跷越来越多,谢初没有认罪,这是当然的,可他半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这就在沈令月的意料之外了,难道……难道有什么事是他不能说出口的?
想到此处,她便坚定了要去天牢见谢初一面的决心,当下试探着道:“父皇,表哥不说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说不定有些事……不能对外人言。”
“朕早就想到过这点了!”皇帝一拍桌案,显然气得不轻,“昨天晚上朕亲自去见了他,还屏退了左右,可无论朕怎么问,他都是不肯说,你让朕怎么办?!朕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最后一句话吓了沈令月一跳,她心道不好,想着谢初再这样下去必定会激怒父皇,这样就真的再无转圜之地了,连忙道:“父皇,你能不能让我见表哥一面?说不定见了我,表哥就愿意说了呢?”
“什么?”皇帝一愣,立刻不假思索地摆手道,“不行,天牢是什么地方,你身子弱,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我好着呢。”沈令月道,“就连胳膊上的伤都已经好全了,连块疤都没有留下,怎么就身子羸弱了呢?”她看准时机,上前一步挽着皇帝的胳膊撒娇,“父皇,你就让我去一趟吧,反正现在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事情也不会起什么变化。说不定我一去,就能说动表哥,让他把一切都说出来呢?还是说父皇准备让三司一直审着,表哥不肯说,就审到他肯说的那一天?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皇帝一开始坚持着不肯松口,可被沈令月一番歪缠下来,也没法子,只能允了:“行,去就去。只不过先说好了,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是初儿在见了你后还不肯松口,那就没办法了,朕只能依律处置,让三司去审他,至于审出什么结果,就全看他自己了。”
沈令月如释重负,立刻笑了开来:“是,谢谢父皇!”
皇帝重叹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把心偏你表哥那去吧。”
“那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再不去,朕怕你连用晚膳的心思都没有了。”皇帝摇摇头,“走吧,去见你表哥。”
第72章 探视
得了允, 沈令月就跟在皇帝的身边一道去了刑部大牢,一行人立在外头等了半晌,刑部尚书杜恭姚才匆匆走了出来, 和狱卒一同躬身跪拜了父女两人。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免了他的礼:“昭武将军现下如何?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杜恭姚为难地摇摇头,面现愧色:“臣等无能。”
皇帝深吸了口气,显然堆积了不少对谢初的不满:“带路, 朕要去见见他。”
杜恭姚扫了沈令月一眼,却识趣地没有说什么,而是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就站起身走到一旁,给父女两人带起路来。
天牢与刑部大牢相接而建,却建得更深, 拐了一个弯、再往下走了几级台阶后就基本没了光照,只能靠着墙壁上的油灯看路,火光摇曳, 拉长了众人的影子, 也让沈令月的心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已是五月末尾,正是盛夏热燥的时候,可这牢里却是阴湿森冷,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土腥味, 她不过走了一小会儿就感到了不舒服, 谢初可是在这里被关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而随着狱卒上前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铁栅牢门,她更是提紧了一颗心, 天牢诏狱不比他处,关押严格是自然的,可这重重繁锁的牢门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仿佛谢初真的犯了什么重罪一般,是个罪大恶极之徒,才被关押得这么严密。
谢初被关押在第四重牢门后的最里间,正靠着墙壁一角静静地坐着,听见动静,他先是懒懒地抬头朝外望了一眼,却在看清楚外面的人之后愣住了。
“陛下?”他的视线在皇帝身上一扫而过,很快就放在了沈令月身上,“公主?”
他愣了片刻,立刻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快步行至牢门之前,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你们怎么来了?”他看着皇帝和沈令月两人,面上充满了不解和询问之意。
“表哥!”沈令月没想到他会镣铐加身,心中一紧,顾不得还有他人在场,上前几步就伸手握住了谢初攀附在铁栅栏杆之上的手背,紧张道,“你没事吧?”
谢初摇摇头,目光却看向皇帝:“陛下?”
皇帝却不理会,而是转头对杜恭姚道:“把门打开。”
杜恭姚恭敬应是,挥手命狱卒上前打开牢门,很快,缠绕在铁栅之上的三道大锁就被人打开了,牢门也随之而开。
“父皇……”沈令月转头看向皇帝。
谢初也看着他,面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陛下,这——”
皇帝没有给他把话说全的机会:“朕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他对沈令月这么嘱咐了一句,就转身带着杜恭姚等人离开,很快,牢房里只剩下了沈令月和谢初两人。
见最后一个狱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沈令月立刻扭身进了牢房,先是握着谢初的手好好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镣铐加身,但气色尚好,身上也没什么伤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心中难安。
“表哥,”她望着谢初沾染了些许尘灰的脸庞,心中一颤,情不自禁地就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你还好吗?”
谢初伸手握住她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背:“我很好,你别担心。倒是你怎么过来了?陛下怎么会同意带你来的?”
“我求了父皇很久,父皇才松口答应带我过来。”沈令月道,低下头看着谢初被铐住的双手,好在谢初这一回穿了收袖的劲衣,并没有被镣铐磨破皮,但这也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表哥,你怎么穿了夜行衣?”
谢初失笑:“我不穿夜行衣,难不成穿锦衣华服去夜探鸿胪寺?我又不是去做客的。”
沈令月的耳边就回响起了皇帝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登时抬起头来,望着谢初道:“表哥,你昨天晚上真的潜入了典客署?”
谢初点点头。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