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正经
萧恒虽然嘴里说着要教训儿子, 而手掌也的确是付诸了行动, 只不过, 他到底还是知晓分寸。
太子如今不过是个稚嫩的小婴儿, 自然不可能下太重的手, 嘴里说的恐吓, 但实际其实根本却是在玩笑着。
只不过, 萧恒是玩笑，太子却是一点都没有玩笑的意思。
当他被萧恒这么抱着打了第一下屁股后，怔怔愣了一会儿, 然后比杀猪还要重的叫声顺便震得杨家的屋顶都要掉落了。
“啊啊啊……”
他声唱俱佳的哭着，一边哭着，一边还躬着身子逃避着萧恒的束缚, 奈何萧恒虽然打他打得并不重, 却早已经预料到了太子估计会逃避，也是为了保护他, 免得他因为挣扎摔在地上, 所以扣着她身子的手, 大掌十分有力, 太子根本挣脱不开。
反倒是因为太子的不乖巧挣脱, 让萧恒又是故意第二掌，就这么准确的落在了太子的屁股上。
若说方才那跟个杀猪似得嚎哭还带着几分干嚎, 那么这第二掌落下，太子是真的悲愤了。
他早已皱成了一团的肉嘟嘟小脸僵硬了一下下, 然后凄厉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回是真的伤心的哭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双清澈的大眼里冒了出来, 然后沾湿了长长的眼睫毛，又打湿了粉嫩的脸蛋，从脸颊落了下来。
当然，依着太子一惯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一边哭着，一边东张西望的看着。
目光看到杨蓁蓁的时候，嘴里哇哇哇的哭着，伸出了短短的小手臂，朝着杨蓁蓁做出了扑过去的姿势。
杨蓁蓁好歹伺候了太子有好长一段时间，自然知晓太子的习性，在太子第一声哭出来的时候，她便知道太子是在装哭，所以一点都不着急，只是心中微微吐槽萧恒竟然还和自己的儿子去计较。
她稳稳的站在原地，倒是没有想着去解救太子。
谁料到太子竟然来了真，杨蓁蓁可舍不得了，连忙走到了萧恒跟前，伸手几乎是用抢的方式，夺过了太子紧紧的抱在怀中轻声哄着。
一边哄着，一边还安慰着太子：“殿下不哭，殿下不哭！是皇上坏了，怎么能够欺负殿下呢，奶娘会保护殿下的……”
杨蓁蓁嘴里念叨着，萧恒听在耳中，嘴角不觉上扬。
虽然杨蓁蓁的话语之间带了几分冒犯，可是他却又觉得，这样的杨蓁蓁看着，真是分外的鲜活。
杨蓁蓁被萧恒含笑看着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抱着太子背过了身，谁知道，萧恒见杨蓁蓁害羞躲避，身体也不觉跟着杨蓁蓁眼睛的方向移动着。
二人就这么转了一圈，杨蓁蓁意识到了自己无法躲避，只能够气恼的瞪了一眼萧恒，也就红着脸，这么任由萧恒打量着了！
太子殿下到了杨蓁蓁的怀中，哭声便已经轻了许多，而等着杨蓁蓁哄了他又哄，他终于给面子的停下了哭声。
但仍然像是没有缓过劲来似得，趴在杨蓁蓁的肩头，小身子一抽一抽，一副好像是伤心了的样子。
杨蓁蓁只能够轻轻拍打着，想让太子平静下来。
萧恒看着自家儿子的这副样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伸过手原本是想要抱过太子的，但是杨蓁蓁不让。
“皇上，奴婢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太子殿下，您就别添乱了成吗？”
杨蓁蓁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这让萧恒的嘴角忍不住又给翘了起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杨蓁蓁。
杨蓁蓁面上微微一窒，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话中的愈矩，不过她没有因此而惊慌，反倒是被萧恒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弄得有几分心慌意乱。
她下意识低头想要躲避，但萧恒却是仍然笑眯眯的看着杨蓁蓁，嘴里随意的调戏道：“蓁蓁，你这是在害羞吗？”
“……”
杨蓁蓁无言以对，该死的被猜中了心思。
她面上神色越发窘迫，而萧恒低沉的笑容，则是响了起来，带了几分得意。
这副欺负了儿子，又调戏了自己的样子，真当是可恶！
杨蓁蓁看着萧恒这副样子，心中暗暗想着，偏生她还真是无可奈何。
她有些气恼的将怀中的太子往萧恒的怀中一塞，冷声开口道：“皇上，既然太子殿下不哭了，您就好好抱着吧！”
萧恒手中突然被塞入了这么一个小肉团，又对视上自家儿子也错愕的表情，愣了一下。
结果转眼之间，太子张大嘴巴，露出了几颗米粒似得小白牙……
萧恒心中知晓情况不妙，果然太子张嘴便又是干嚎着。
“行行行，别哭了，你是我老子行了吧！”
萧恒连忙出声哄着，奈何作用并不大，太子一边哭着，一边还论起自己的小拳头，朝着萧恒的胸口砸着，一副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虽然太子抡起拳头打他的力气对于萧恒来说也只够挠痒痒的，可这么一个小东西该如何安置，却还真是一个大难题。
便是向来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这一回也忍不住有些无奈了。
他抬头看向了杨蓁蓁，开口求救：“蓁蓁，快来抱着……”
杨蓁蓁看着萧恒手忙脚乱，却觉得十分解气。
而太子这会儿似乎是因为已经哭过了，嘴里虽然啊啊啊的叫着，却并没有像方才那般哭的伤心，所以杨蓁蓁也便放心且忍心的由着太子在萧恒的怀中挣扎着。
“方才皇上不是怕奴婢累了才将太子殿下接过去的吗，不巧，奴婢还真是有些累了，所以为了避免待会儿伤到殿下，还是皇上您亲自抱着吧！”
“呃……”
杨蓁蓁若是使出别的招数，萧恒还真是不怕，可是谁知道，杨蓁蓁竟然来了这么一招。
萧恒还真是有些无奈。
他看着杨蓁蓁，语气里有些无奈且有骄傲的说了一句：“蓁蓁，你还真是变得狡猾了！”
明明只是一句小小的感叹，可是听在杨蓁蓁的耳中，却又像是情话一般。
若非对方的的确确，如假包换就是堂堂的皇帝，杨蓁蓁几乎以为对方是假扮的。
不过该说他和端亲王的确是两兄弟吗，不仅长得像，连性子，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模一样的。
杨蓁蓁这会儿倒是没有再像方才那般害羞了。
主要她觉得，自己再害羞，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得逞。
虽然面上还是控制不住微微发烫，但杨蓁蓁神色却是恢复了大方，对于萧恒的戏谑，也能自然的回一句：“皇上，这可都是你逼的。”
萧恒被杨蓁蓁的话一堵，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萧恒抱在怀中的太子眼见自己挣扎了这么久，又干嚎了这么久，竟然没办法从自己的父皇手中逃脱出来，而杨蓁蓁方才也没有来抱他。
他倒是小机灵，只是泄气的躺在了萧恒的怀中，跟个二大爷似得，屁股坐在了萧恒的怀中，而两只小脚，则是一甩一甩，仿佛十分的惬意。
“这小东西！”
萧恒看了一眼让他无可奈何的杨蓁蓁，又看了一眼在自己怀中打不得，又骂不得的儿子，心中只觉得好笑，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行行行，你们两个，都是朕的祖宗……”
“皇上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杨蓁蓁觉得今天的萧恒，只怕是暂时好不了了，嘴里忍不住说了他一句。
萧恒不痛不痒，还笑眯眯的抱着太子凑到了杨蓁蓁身边，轻声道：“蓁蓁，你看瑞儿现在要朕抱着了，朕不是说了，你两都是朕的祖宗，什么时候，你让朕也抱一抱！”
轰的一声，杨蓁蓁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烫了起来。
“皇上！”
杨蓁蓁没好气的叫了一声，面上的红晕却是怎么都褪不去了。她原本以为，方才的不正经已经够突破极限了，谁知道，对方简直就是个老不正经的！
“时辰不早了，奴婢不与你说了，奴婢给太子殿下收拾好东西，皇上您带着殿下回宫去吧！”
杨蓁蓁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冲着萧恒轻声开口道。
萧恒闻言，倒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又道：“好，你也可以收拾东西，回宫了！”
杨蓁蓁错愕的看了一眼萧恒，却是摇了摇头。
萧恒面上的笑容有些淡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冲杨蓁蓁道：“方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蓁蓁，你要知道，朕与太子都不可能没有你，而且……经过了方才，你觉得朕还会放过你吗？”
“不是……”
杨蓁蓁摇了摇头，想了想轻声道：“我……想再等等，妞妞的尸体还没有找到，我想再等等。”
萧恒沉默了，没有说话。
杨蓁蓁见此，又是轻声道：“奴婢知晓妞妞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而且找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找到，也很有可能，就是你们都说的凶多吉少。可是妞妞到底是奴婢的亲女儿，奴婢无法真的立刻就什么都忘记，奴婢曾经和端亲王殿下说过，七日……再等七日，奴婢便不再抱有痴念了！如今已经过去两日……”
杨蓁蓁说着，不觉红了眼眶。
其实她是自私的，明明知晓根本无法等着妞妞回来，可是在白白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之后，她却仍然不愿意放弃。这样做，其实最大程度的，是在减轻着自己对于妞妞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孩子的愧疚。
仿佛多找一日，她的愧疚，也能够少一些。
“好好好，都由着你。”
萧恒看着杨蓁蓁这般，自然立刻什么都不再说了，他伸手握住了杨蓁蓁的手，安抚道，“你想找多久，就找多久，朕不拦着你。”
说罢这话，萧恒想了想，又是轻笑道：“朕派一队人给你，帮你一起找妞妞。”
“不必了……”
杨蓁蓁闻言，下意识便摇了摇头，轻声开口解释道，“现在刑部的人，还有端亲王府里的侍卫，都替奴婢去找人了，皇上不必再麻烦了！”
杨蓁蓁有些慌乱的劝说着萧恒想要打消这个念头，她总是觉得，惊动萧恒出手，实在是一件大事。
萧恒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只是说了一句：“朕的女人有事，怎么能够让别的男人帮忙。”
“……”
杨蓁蓁看着萧恒一副不赞同的样子，沉默了一下，只凉凉的说了一句：“先时端亲王殿下已经帮了奴婢很久了。”
萧恒被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杨蓁蓁仿佛是觉得还不够让萧恒心堵，又是补充了一句：“说来，奴婢也是麻烦了端亲王殿下好多次了，也无所谓这一回了！”
“……”
萧恒又气又恼，气的是自己，恼的还是自己，最终一把抱住了杨蓁蓁，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杨蓁蓁的肩膀上，嘴里仿佛是泄了气一般的说着：“你就气朕吧，你就气朕吧！”
无论再成熟的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都是有着幼稚的一面。
今日的杨蓁蓁，算是见识到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做什么不好，干什么要去故意气他。结果还是杨蓁蓁割地赔款，劝了好久方才劝好萧恒。
太子依然是留在杨蓁蓁这边，萧恒就是抱着不要儿子的架势，非得让杨蓁蓁将太子一道儿带回宫里来。
当然这并不算什么，偏生萧恒嫌弃事儿不够大，还非得在端亲王面前来宣誓自己的主权。
莫说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场景，杨蓁蓁只是想着，便觉得头疼不已，好不容易将人劝好了，也愿意回宫了。
杨蓁蓁刚刚松了一口气，结果萧恒非得让杨蓁蓁送他出去，还得两人牵着手出去。
对此，杨蓁蓁若是答应了，那真是她傻了。
好说歹说，又是哄了好久，终于将人哄好了，杨蓁蓁觉得这老子简直比儿子还要难哄。
她将人送出了自己的房门，正想将人送出大门，结果她与萧恒刚走出了她房门的时候，恰好，顾清明从大门处回来了。
杨家的院子，自然是不可能比勋贵人家的大，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大小，但是从前杨蓁蓁从来都不会嫌弃自家院子小，相反她觉得挺大的，院子里能晒衣服，晒太阳，还能开辟一块地，种一些蔬菜与花木，杨蓁蓁十分的满意。
但如今，从房门到大门这一目了然的距离，却是让杨蓁蓁开始觉得自家院子实在是太小了。
萧恒在杨家看到顾清明的时候，即使早已知晓，但亲眼所见顾清明跟进自个儿家里一般从门外回来，心中还是忍不住再次堵了一下。
顾清明当然是更加别提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堂堂帝王，竟然会出现在杨家，
他面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但很快走到了萧恒跟前，冲着萧恒弯腰行礼：“皇上……”
这礼自是行了一半，便被萧恒伸手阻止了。
萧恒这一回倒是没有往日里的高高在上，还亲自扶住了萧恒，然后开口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
“多谢皇上……”
顾清明连忙应着站起了身。
“朕听闻，此次杨家出事，你帮了不少的忙？”
萧恒看着顾清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顾清明看了一眼杨蓁蓁，却是立刻谦虚开口道：“微臣曾经在杨家拜师学艺过，师父耐心教导过我，而师娘对清明照顾的无微不至，杨家有事，微臣怎么能够不来！何况，微臣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你倒是知恩善报。”
萧恒不置可否，笑着点了点头。
即使知晓顾清明是杨蓁蓁的师兄，可是一想到这男女有别，偏偏二人又同住一个屋檐下，萧恒表示自己还真没有那么大方。
可是杨蓁蓁这人儿，性子得顺着来，绝对不能够与她反着来，尤其是在外人的面前她更要面子，想了想萧恒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冲着杨蓁蓁开口道：“朕回去了，你带着太子在家中在住几日，回头朕便派人过来接你。”
“好。”
杨蓁蓁应了声。
这一回，则是杨蓁蓁与顾清明二人一路相送着萧恒到了门口，等着萧恒离去了，身影都看不到了，方才收回了目光。
杨蓁蓁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顾清明，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师兄，若是无事，那我便回屋了，太子殿下也是时辰该歇息了！”
“好……”
顾清明其实很想挽留杨蓁蓁说会儿话，可是他没有挽留对方的借口。他只能够点了点头，然后便跟逃避似得，转身要关上大门。
在这个时候，端亲王却是突然速度飞快的奔了进来，
他一边跑着，一边嘴里还喊着：“莫关门莫关门！”
“……”
顾清明面色一黯，但手没有继续去关门，而杨蓁蓁则是看向了门口。
端亲王跟个一阵风儿似得跑进了大门，然后满脸笑容的冲着杨蓁蓁开口道：“蓁蓁，不是说让本王送太子进宫吗，你都收拾好了吗？”
杨蓁蓁抿了一下嘴唇，面色有些沉默开口道：“王爷……太子殿下今日不进宫了，一直跟着我便好了？”
“……”
端亲王不解，仔细打量着杨蓁蓁的面色。
杨蓁蓁看了一眼顾清明，似乎是有些顾虑，最终只是轻声冲着顾清明开口道：“师兄，我……没事的话，我想和端亲王说会儿话。”
“好，你们慢慢聊。”
顾清明面色黯然，但最终勉强笑着，看着杨蓁蓁点了点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