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太拼
杨蓁蓁在端亲王眼中, 那是什么样的形象？
虽说不是样样皆是完美的女神, 可也绝对是贤良淑德, 女人中的女人。而之前在杨家尝过杨陈氏所做的糕点, 又被杨陈氏告知, 家中的糕点的方子就是杨蓁蓁研制出来, 且她的手艺更好。端亲王心中的期待便更加高了一些。
虽说他也不缺这么一口吃的, 可一想到是杨蓁蓁做出来的美味糕点，端亲王还真是无比的渴望呢！
如今这点心是入口了，但便是端亲王能够违心去美化杨蓁蓁的一切不足, 却也无法违心的承认到了他嘴里的这个糕点真的好吃。
这……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吃到过最难吃的糕点，而且没有之一。
便是这糕点盖了杨蓁蓁所制这个印象，那也无法让它变得美味起来。
端亲王这会儿实在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整枚点心塞进嘴里去, 虽然这点心真的很小很小, 可是端亲王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在尝到滋味后, 再去嚼第二口。
实在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若说点心滋味不好倒也罢了, 滋味也的确是甜不甜, 淡不淡的, 连他这个并不怎么爱吃甜的人都觉得, 这糖放的实在是不足。糖分不足，自然无法带出点心的香甜来, 这点心就等于已经失败了一半。当然若是点心做的酥脆或是酥软一些，那端亲王也便违心的夸点心好吃了, 可是谁知道, 这点心硬的简直跟个石头一样，方才虽然他嚼了两口，也的确是嚼动了，可是牙被磕的生疼。
也就是因为点心实在太硬，他根本无法吞下去，所以只能含在嘴里，表情僵硬。
偏生这个时候，杨蓁蓁还望着他，神色专注。
端亲王瞧着杨蓁蓁这副神色，心中沉默，这分明便是在等着他夸奖啊！
虽然端亲王觉得自己向来实诚，说话直言直语，但有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做人要学会变通，至少善意的谎言也并不影响他的品质。
所以，面对杨蓁蓁的目光，他面上露出了一个自以为享受的笑容，然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用力的嚼了几口。
别说，虽然他牙口是不错，但把这块点心嚼碎，还是让他的牙齿开始生生泛疼了起来。好不容易冒着牙齿被磕破，味觉遭受伤害的危险将这枚点心吃下后，他抚掌大笑，一脸夸张开口：“蓁蓁，你的手艺真是绝了，实在是太好吃了，本王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说完这话后，他立刻又满脸心疼的看着杨蓁蓁，开口道：“蓁蓁，你伤势未愈，做点心又这么累，以后千万别这么操劳了，做点心的事情不急，还是你的身体重要。”
说完这一切，端亲王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也自认为自己的表现，实在是满分。
可是谁知道，抬头望向杨蓁蓁的时候，却见杨蓁蓁表情微妙的看着她，而跟在杨蓁蓁身边的小环，表情更外露一些，神色之间甚至是带了几分敬畏看着他。
“怎么了？”
端亲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解的反问。
小环张了张嘴，正想开口，杨蓁蓁却是抢先开口笑道：“没什么，王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其实杨蓁蓁原本也是想要问一下端亲王牙疼不疼，这点心虽然她是第一次做，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口感，她还是有些明白的。
因着这点心是特地做了给太子磨牙的，所以杨蓁蓁根本没有发酵过面粉，只是让人多揉了一下面粉，而在做的时候，她更是直接贴在了锅壁，而非蒸出来，为的也就是让这点心里的水分能够蒸发，点心能够更硬一些。当然点心也不是真的就完全咬不下，不然就真变成了石头。
点心虽硬，可正好给太子用来磨最近出牙开始痒起来的牙肉，而太子嘴里留的口水，若是沾湿了点心，点心沫子也会变软，差不多变成糊糊一般，正好让太子入口。
既然是拿来给太子入口的，里边自然不能够加糖加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小麦磨成的精粉之外，为了让这糊糊口感变得更好一些，杨蓁蓁还添加了一些其他的粗粮粉，以及里边那微微的甜味，则是加了正和时令的梨子汁。但小孩子肠胃弱，梨子适量一些倒是无妨，一多容易拉肚子，所以杨蓁蓁的梨子汁，也是不敢多放。
这样做出来的点心，对于尝遍各种美食的端亲王来说，估计是属于难以入口的范畴。
不过端亲王方才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虽然她和其他人都知晓端亲王方才的话分明便是口是心非，可让小环点出来，则容易让端亲王尴尬。
所以杨蓁蓁阻止了小环开口，只是轻巧的转了话题。
端亲王闻言，也没怀疑，立刻笑着回道：“本王方才去你屋里，发现你不在屋里，听说你腿好了，便过来寻你，顺便看看……”
端亲王说着，倒是恍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脸上又露出了越发灿烂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着站立着的杨蓁蓁，然后兴奋道：“蓁蓁，你的腿真的好了，太好了，这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太医医术高明，而且也养了很久。”
杨蓁蓁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件好事，对了，蓁蓁你这腿刚好，可不能累着，还得好好养着。”
端亲王听着杨蓁蓁的话，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伸手要去扶她。
杨蓁蓁则是直接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小环的手中，躲开了端亲王的手，语气平静开口：“王爷，奴婢无事，而且也没多走路，都是小环扶着的。”
“哦！”
端亲王虽然有几分失望杨蓁蓁的躲避，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只是目光又是落在了杨蓁蓁的身上，仔细的打量着她，神色有些犹豫，但并没有问出口。
他记着，先时太医说过，虽然杨蓁蓁此次凶险的捡回了一条命，但腿脚处伤的厉害，只怕会落下后遗症。
先时因着杨蓁蓁还躺在床上恢复，而且见她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下意识的，大家都没有再去想这个问题，可是如今，她能够站起来了，这个问题却不得不重视了。
杨蓁蓁瞧见端亲王小心翼翼打量着她的样子，倒是明白了过来，她倒也没有多说，只是笑道：“这腿刚恢复，走路还不太顺，太医说多走走便无事了，而且太医也给奴婢开了药，煮成水每日里让腿脚好好泡上一会儿，会慢慢恢复的。”
其实，这已经比先时所要预想的要好上许多，虽然太医也明确的告诉她，她腿脚伤的厉害，日后若是气候不好，腿脚可能会隐隐作疼，必须好好保养着，但就像她一开始想的那般，能够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情。
“不过这汤药还要泡上一段时间，先时又用了药，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够去伺候太子殿下。”
杨蓁蓁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情微微有些低落，让她这当个闲人似得，其实还真有些折磨她。
端亲王见杨蓁蓁情绪低落，连忙开口笑着安慰道：“这事儿不急，太子那边若是缺人手，再去内务府调好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要养好身体。而且本王瞧着你也没闲着，这不是在做点心吗？”
说到点心，端亲王面上又是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神色，忍不住冲着杨蓁蓁笑着试探说着：“蓁蓁，这点心吧，做着挺累的，你若是想用点心，可以让御膳房的御厨给你做，本王去打一声招呼，你想吃什么，都让他们做来，你就不要太辛苦了。”
“……”
杨蓁蓁听着端亲王这番小心翼翼的话，心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看着端亲王面上的表情，她又有些不忍心对端亲王说出真相，只好顺从的点了点头。
端亲王瞧见了，面上立刻如释重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杨蓁蓁这边答应了端亲王的话，不过也只是敷衍应付罢了。
这点心是她一开始便打算做给太子吃的，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点心成品送到了太医手中，由太医仔仔细细检验通过后，杨蓁蓁又进行了几次改良，不仅让点心在口感上又好了一些，而且里边还加了不少对太子身体有益的东西。
因着杨蓁蓁也不敢确定太子对于自己点心的反应，所以一开始时，并不敢多做，只是挑拣了方子里觉得比较好的三样，各做了一小碟。
在送去给太子吃之前，杨蓁蓁自己也尝了尝点心，味道比之第一回做的，尝起来很是相似，但又有了一些小小的改进。咬着硬还是硬，但细细尝了，淡淡的口感中还有粮食的香气，其实还不错。
小环也吃了，尝过一块没有再继续，杨蓁蓁却觉得还好，可能与她饮食向来清淡也有一些关系，至少她尝着还可以，那么太子从来都没尝过别的味道的味觉吃起来，应该也不会不难接受。
果然，杨蓁蓁预计的并不错，这三样点心送去给太子尝的时候，还真对了太子的胃口。
点心都是做成了大人手指般大小模样，拿在太子小小的肥手上，大小正好，也方便他握着塞入嘴里。
太子尝第一块点心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婴儿的本能，便是将抓到手的东西塞入嘴里尝尝味道。
刚塞进嘴里，这一尝，虽然没能咬下来，可是嘴里已经尝到了味道，太子原本就晶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小手儿拿出了嘴里的点心，打量着，嘴里还应景的“咿”了一声。
杨蓁蓁看着，面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太子在打量完点心后，立刻又是将点心塞入了嘴里，比之上一次，动作显然凶猛许多，恨不得将整块点心都塞进嘴里。
奈何他如今动作还不利落，小肥手抓着点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将点心送入嘴里，所以嘴巴张的再大，也只能够吃到半截点心，剩下的却是自己的小肥手了。
太子嘴巴张的太大，又没有全部塞满，口水自然兜不住从嘴里流了出来，带着点心沫子，流了一嘴。
杨蓁蓁瞧见，连忙吩咐小环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过来，替太子擦嘴，不过嘴巴擦了，很快又给弄脏了。杨蓁蓁只好放弃，无奈的打算等太子吃完这块点心再给他去擦。
而一开始杨蓁蓁替太子擦手的时候，伸手将太子拿着点心的那一只手从他的嘴里拿了出来，太子有些不高兴的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当他的目光看到拉他手的人是杨蓁蓁的时候，却是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竟然将手中拿着的点心朝着杨蓁蓁的嘴里塞去。
点心沫子糊了杨蓁蓁一嘴，可是杨蓁蓁却是愣住了，看着太子，心中隐隐浮起了一丝感动。
她强忍住自己因为感动而有些泛红的眼眶，只笑着将太子的手又塞入了他的嘴中，轻声开口道：“乳母不饿，殿下自己吃。”
太子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没理解杨蓁蓁的意思，嘴里啊啊啊叫着，下意识还想将点心塞入杨蓁蓁的嘴里。
看着太子的这番动作，杨蓁蓁心中真当是又感动，又有几分好笑。
她倒不是嫌弃被太子吃的看起来有些脏的点心，而是觉得大人与小孩子之间的吃食，最好还是不要大人吃过，再给小孩子吃，所以才想拒绝。
但太子这般盛情难劝，仿佛是杨蓁蓁不咬上一口，他便不会收回自己手的样子。
杨蓁蓁只好抓过了太子的手，用手挡着，假意好像吃了一口，然后冲着太子笑道：“殿下，吃好了，您自己吃！”
“啊啊啊！”
太子嘴里兴奋的叫着，手也是兴高采烈的挥动了两手，然后又将点心塞入了嘴里。
点心虽然只有大人手指般大小，可对于太子来说，还真是不算小的一块，他这磨了近乎一盏茶的时辰，方才将点心的上端慢慢给舔没，但是下端握在手心里的，却是怎么都吃不到了。
太子急的不行，嘴里啊啊啊叫着。
杨蓁蓁见此，连忙给太子换了一块，倒也不嫌弃，直接将这小半块放入了自己嘴里。
太子见到手上的点心变大了，顿时又高兴了挥舞着小手往嘴里塞着。
这么一来一回，太子吃了三块点心的一半后，杨蓁蓁摸了摸太子的小肚皮，犹豫着有些不敢给他吃了，毕竟这点心的份量可是实打实的，太子如今虽然能够吃点辅食，但第一回吃，还是别让他多吃了。
只不过，刚刚吃上瘾的太子哪里愿意，没了点心，他小小的身子翻来覆去，一副焦躁的不行的样子。
“殿下，明日再用好不好？”
杨蓁蓁看着太子这般，连忙与他温声打着商量。
“啊啊啊……”
太子嘴里叫着，反正就是听不懂杨蓁蓁的话。
嚎叫了老半天，发现竟然还是没能如愿拿到自己方才吃到的美味，太子殿下不干了，他皱着小眉头，上下打量着，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杨蓁蓁的身上，只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
还别说，这方法还真是管用，杨蓁蓁虽然觉得太子已经用了三块，最好别再用了，可又是想着再给太子吃一块，也没什么。
她最终还是心软拿出了点心，放进了太子的手中。
太子看到了突然变出来的点心，兴奋的不得了。
他倒是极其的聪颖乖巧，虽然眼睛一直看着手心里的这块点心，却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朝着杨蓁蓁的嘴巴方向举了举。
杨蓁蓁见到这副情形，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她握住了太子的手腕，帮着太子将点心塞入嘴里，轻声开口道：“殿下自己吃，多吃一些！”
“唔唔唔……”
太子嘴里塞着东西，但嘴巴还不闲着，小脸儿笑着冲杨蓁蓁说着话儿。
端亲王从门口走入太子的寝宫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
他看到太子竟然如狼似虎的吃着先时被他嫌弃的点心，愣住了。
而愣住的原因，一则是他根本没想到，先时被他避之不及的点心，竟然会这么毫无征兆的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其二却是，这被他嫌弃的点心，竟然会被他的小侄子，这般如狼似虎的啃着。
而且吃的真脏！
端亲王忍不住嫌弃的皱了一下眉头。
端亲王脚步停在半路，随后走入的萧恒瞧见，愣了一下，看到屋内的情形，他面上倒是并不惊讶，直接越过了端亲王走到了床边，他看着自家儿子吃的脏兮兮的样子，没说话，目光落在了杨蓁蓁放在边上的小碟子上，倒是猜出了这点心只怕就是杨蓁蓁先时与他说过的自己做的那个点心。
他伸手拿起一块，未等着杨蓁蓁阻止，便放入了嘴里。
端亲王站在边上，看着萧恒的动作，也是愣了一下，他面上下意识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也等着自家皇兄吐出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杨蓁蓁。
可是谁知道，等了半天，萧恒依然面无表情的嚼着点心，根本看不出半分神色。
紧接着，萧恒又是伸手捡起了一块点心塞入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端亲王愣住了，难不成这点心已经被改进，变得好吃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端亲王也捡起了一块点心，塞入嘴里嚼了两口后，他也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自家皇兄。
若不是他的味蕾出错，那就是他的皇兄实在太拼，为了讨好蓁蓁，竟然能将这么难吃的点心吃出龙肝凤髓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