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蹙眉沉思,蓦地想到今日来的世子福晋,茅塞顿开,怪道她说世子福晋怎地来得那么突然,还说什么受湄芳格格所托要去良贵人那里,只怕是湄芳格格托她进宫打听小格格情况的吧?
这么说来,宫外头还不知小格格已经失心疯的事了吗?
林氏啊林氏,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居然敢害了太子妃,又害了小格格,如今还能置身事外。若非她多问几句,找到了碧霄的破绽,还真当那个林氏是个好人儿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潜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潜
糟糕,林氏既然敢起歹意要害太子妃,如今又故意在太子妃跟前伺候,莫不是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吗?
李佳氏想到此处,陡然色变,急急站起身,刚想搭着青菱的手要去东宫正殿。谁知肚中骨肉不期然在此刻又动了一动,她登时愣在原地,摸着九月大的肚皮,隐然想着若太子妃当真叫林氏害着了,东宫必然无主母。林氏想要夺太子妃之位而取代之,倚仗的不过是她膝下有一个小阿哥,纵然她这会子去告发了林氏,可顾忌着林氏为阿哥生物,且是同室操戈,太子不见得就会处决了林氏,大不了冷落她一些罢了。太子妃得救,依然做她的太子妃,算计下来,于自己并无甚得益之处。
可若是她静观其变,只等着林氏迫害太子妃以后,她再想法子摆平了林氏,那这东宫可就是唯她独尊了。
只不过……她的肚子还有一月光景,这一个月里可发生的事太多太多。林氏既敢害太子妃,迟早有一天也会将她视为威胁,她不能掉以轻心,让林氏在她生产之时动手脚。最稳妥的,莫过于生子之前,就能看着林氏和太子妃两败俱伤,她方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又能将林氏搅合得现出原形呢?
李佳氏捧腹再次缓缓坐下,托眉沉思。
青菱眼瞅她两次三番的坐起,不知她要干什么,倍加小心的侍奉左右等待吩咐。
李佳氏以手撑面,直至胳膊肘都发酸起来,人才回过神,唤青菱道:“你来,我再交你一件事。”
青菱忙问何事,李佳氏唇角似笑非笑,再次想了片刻,才说:“稍晚我会写封信密装好,你找个保险可靠的人,把信送到施府里去。”
“送到施府?”青菱眨眨眼,“哪个施府?”
“真是蠢笨。”
李佳氏白她一眼,轻哼道:“还有哪个施府的小格格会在宫里头?自然是靖海侯的那个施府。”
嗯?
青菱有些糊涂:“娘娘,咱们同靖海侯府可没什么交情,如今小格格的事又处在风口浪尖,正该回避还来不及,哪里有上赶着去施府的道理啊?”
李佳氏闻言讥笑道:“说你蠢笨,你竟越发蠢笨了。你没听见今日世子福晋来时问得话吗?她来打探小格格消息,说明如今安亲王府还不知小格格已失心疯的事。安亲王府既是不知,那远在晋江的靖海侯府就更是不知了。咱们不妨好心一回,她们想知道小格格的消息,咱们就把消息递给她们,至于她们会怎么办,是闹是吵,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娘娘意思是……”
青菱眸光发亮,总算领会了李佳氏的意图:“借靖海侯府的手,要来东宫闹一场吗?那倒是场好戏了。”
她几欲拍掌,倏尔想起太子妃还未醒,便又道:“可是娘娘,就算靖海侯府的人来闹了,太子妃可是跟着小格格一道落水的,现今也在病中,她们又能闹出什么来呢?”
李佳氏冷笑道:“你还真我让她们来闹太子妃的吗?伤害太子妃和小格格的,可是另有其人呢。”
“什么?”青菱大吃一惊,“娘娘知道是谁害了太子妃和小格格?”
李佳氏点一点头,忽而却又改为摇头:“我也只是猜猜,算不得准。不过小格格失心疯一事,可大可小,端看她额娘是怎么打算了。”
要是她额娘选择息事宁人,那么她就当自己做了一回善人;要是她额娘闹进宫中,也不能说是她的错,毕竟吉祥格格统共就小格格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宫里再是藏着掖着,也不能不叫人家母女相认。到那时只要她稍稍向吉祥格格透漏点口风,说出林氏来,就不信吉祥格格能饶过她去。
如此一来,她干干净净就除掉了一块绊脚石,反落得个自在。
李佳氏越想越为自己这个算盘暗自得意,浑然不知宫外湄芳因等着八阿哥的消息不来,又不曾听见宫里送小格格回来的动静,业已按捺不住,欲要揪出林氏的尾巴来。
李佳氏误打误撞,倒是无形中替湄芳做了个决定。
她唯恐字迹暴漏,特意找了一本律诗集,将上头的字依着自己的需要一一剪下,黏贴成信,装在信封里,秘密嘱托青菱着人送出宫去。
青菱照旧找来小太监赵骥,经由赵骥寻着一个同施世范原是一处任职的侍卫,只装作东宫有信要交付施府,命他速去速回。
那侍卫自然也是太子同吉祥格格旧情的知情人,想着这两日小格格的事,太子此刻有信递到施府,都在情理之中。当下换班之后,就悄然拿了赵骥给他的令牌,出宫送信去了。
却说敏瑜和施世范扶柩回乡,施清遥又送去安亲王府之后,京都施府便只有翠儿偕同桂嬷嬷执掌内外。她二人都是极沉稳心细之人,想着主子爷同主母都不在,正怕府里要生是非,是以两人一人坐镇内宅,一人专督外院,既要小心火烛财产,又要仔细府里动静。平素无事,各方各院都早早下钥,没有桂嬷嬷的同意,是决不允许随意外出和进入的。
是以那侍卫持信而来的时候,阖府上下几乎都淹没在了夜色里,除了内宅有些微灯火,其余各处皆是漆黑一片。
侍卫心头迟疑,暗想这封信既是让他半夜递送来,总该有其不可见人之处。他不便走正门,转身往侧里走两步,就着隐隐月光,估量墙头的高矮,遂将身子低了一低,猛然间抬脚纵身一跃,竟是从墙头上跃进门里去。
得亏他是练家子,落地时一个翻身,单手撑住地,方稳住身子,几乎没做出任何声响。壮一壮胆,侍卫沿着院墙下阴影,朝着灯光亮处,一径直奔。
到跟前才发现是个女儿家的房屋,隔着窗户,微微听见里头有女人的低语。他蹙眉想一想,将怀中的信掏出,轻轻放在门槛下,抬头瞅着那屋檐,又是一个纵身,翻跃上去,顺手将捡来的一颗石子打在那窗户棱上。
屋里翠儿正和香兰芷兰算着敏瑜施世范离开的日子,预计他二人回来的时间。说至兴头上,冷不丁听到窗户那里咚的一声响,顿时将三个人都吓得没了言语。
翠儿大胆些,咳几下嗓子喝问道:“是谁在那里?”
窗外扑扑簌簌,除了风动竹林声,再无旁人。
香兰最胆小,抱紧了芷兰的胳膊问道:“这么晚了,别是招了……”
“胡说些什么,怪吓人的。”
不等她说完,芷兰忙就喝止她。香兰这丫头胆子小就罢了,偏偏又是多疑多心的性子,成日里神鬼不离口,换做往常她还能取笑她几句,可这会子半夜了,谁敢听她那些胡说八道?
幸而香兰还知趣,被芷兰打断以后就不敢再说了。三人静候一会儿,窗外仍是没动静,翠儿便道:“或者是哪里来的野猫吧?”说罢,就要起身开门去看看。
香兰芷兰不放心她一个人,忙也提上灯笼跟着出去。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院子里乌黑静谧,芷兰把手里的灯笼朝外递出去,拿眼看一下窗户,并没瞧见什么异样,也没瞧见野猫野狗。三人松口气,暗道或者是风也不无可能。
翠儿人已走到院子里,四下瞅了,亦是没有什么发现。她转身回来,一低头,恰恰看着门槛下黑乎乎丢了一样东西。
翠儿忙喊芷兰:“你脚下的那个是什么?”
芷兰弯腰拿灯笼一照,赶紧将信捡起来道:“咦,哪里来的信?真是奇了怪了,白日里怎么没看见这个。”
“拿来我瞧瞧。”
翠儿上前去,从芷兰手中拿过信,看那封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她跟着敏瑜,也算是读过些诗书,虽没写过书信,也知绝没有不署名的道理。
她暗自困惑,想着敏瑜等人都不在,越矩将信打开来看了,粗粗读过一遍,惊得双手都忍不住哆嗦起来,人都几乎要站不稳了。
芷兰和香兰赶紧扶住她,都道:“翠儿姐姐,怎么了,怎么了?”
“小格格……小格格出事了,是小格格出事了!”
翠儿再想不到信里的内容是这般可怕,慌乱之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芷兰亦是粗通诗书,见状一把将信夺过去,看罢一遍,几乎比翠儿哆嗦的还要厉害。
吓得香兰一个劲儿问:“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快说话呀!”
芷兰眼泪横流,禁不住哭起来:“香兰,小格格出事了,咱们格格出事了。”
“格格出事?格格不是在安亲王府吗,不是由湄芳格格照看吗,她能出什么事?”
香兰连连发问。
翠儿却再没有回复她的心思,一把挣脱开她二人的搀扶,忙不迭就回房中,翻箱倒柜,找出敏瑜素日的笔墨纸砚,胡乱往桌子上一放,摊开信纸,就饱蘸了墨汁,歪歪扭扭的写出一封信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预感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预感
忙活完郑红缨的事,敏瑜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免要比往日多出一份力气。虽说有二房庞君柔和三房冯玉镜给她当助手,但明显的,老夫人是想要借着郑红缨有孕,故意将持家大权一点点挪移给她。庞君柔和冯玉镜都不是傻子,就算知道敏瑜辛苦,也不敢插手太多。
连番劳累下来,背着人敏瑜只能和璎珞诉苦,早知如此,当初死活就不该让施世范袭爵才是,惹得璎珞失口笑出声。
这日正逢台风天气,敏瑜得了郑红缨的经验,还未入夜就让人四处检查门窗是否关得严实,又带人亲自到内宅各处瞧了烛火熄了没有,生怕刮起风来引动烛火再走水。回房时几乎夜半,苁蓉早是见怪不怪,瞧她们回来,赶紧让人去端茶递水,又过来伺候敏瑜洗漱。
正逢敏瑜这两日身子上月信未净,周身都疲倦困乏的很,喝过茶洗漱完毕就歇下了。
璎珞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见内室的动静,不由揉着眼起来,隐约是敏瑜的声音再叫唤:“清儿,清儿,清儿你要去哪里……”
她心头咯噔一跳,忙就下床靸鞋,跑到敏瑜床前摇晃着她:“奶奶,是做噩梦了吗?奶奶,醒一醒……”
敏瑜尚在睡梦中兀自挣扎,一双手儿伸出了被褥,高高举着胡乱抓个不住,嘴里念叨来去的却仍是那几句:“清儿,清儿,额娘在这里……清儿……”
璎珞眼瞅她似是魇住一般,顾不得许多,忙伸手在敏瑜的人中上一掐,正把她掐的一个激灵,苏醒过来。茫然瞪着眼前的璎珞,敏瑜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里,一把攥住璎珞的手问:“清儿呢?”
璎珞好笑扶住她:“奶奶,清格格远在燕京呢。怎么,奶奶是梦见清格格了吗?”
“嗯。”
敏瑜迟疑点头,抓住璎珞的手慢慢放松下来,自个儿揉一揉额头,满是疲惫。
璎珞注意她的神色,不觉小声问:“都梦见什么了?”
梦见什么?
敏瑜想起梦中最后的一段记忆,像是清儿在哭,又像是她在哭。她明明是要去抱住清儿,无形中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硬是将清儿拖走了。无论她怎么叫喊,怎么追逐,都赶不上清儿。
那梦,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如今想起来仍是一身的冷汗。
璎珞在旁等了片刻没见她回答,暗叹口气,只当她是白日里思念过重,是以才会在梦里梦见了小格格。由是不再多问,转身去倒一杯茶来,递给敏瑜压惊。
敏瑜轻嘬一口,以此平复下心情,良久,才问璎珞:“现在是几更天了?”
璎珞将灯花挑旺,凑着灯光看一眼敏瑜床头的小怀表道:“快五更天了,奶奶再歇一会子罢?”
都要五更天了吗?时间真是过得快啊。
敏瑜微微颔首,璎珞将她手中的被子拿过去,仍是替她理好了被子道:“我就睡在外头,有什么事奶奶尽管叫我。”
“嗯,你快去睡一会子吧,要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
敏瑜深感璎珞的体贴,不过只是一场噩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倒不愿意借此麻烦璎珞。
打发璎珞睡去后,想着从那一回写信去安亲王府之后,竟又过了七八天。湄芳就算再忙,七八天的功夫信也该寄回来吧?怎会如此反常,连个回音都没有。
再一想方才的噩梦,敏瑜只恐是自己多心。微微闭上眼,她觉得明日还是要再写一封信去安亲王府催一催清儿的消息。
至此一宿无话。
翌日起床,敏瑜一坐到镜子前,就被镜子里的自己骇了一跳。眼眶一圈乌黑不说,便是神色都暗黄得下人。说到底,昨晚的噩梦还是扰乱了她的心神。
苁蓉和璎珞亦是穿好了衣服,打算过来给她梳妆。敏瑜没多大心情,只让璎珞简单梳了一个圆髻,便带着众人去议事厅坐镇。
府里经由这两个月的事情,众人对敏瑜都已大大改观。再则敏瑜小点子特别多,前儿还推行医疗保证金和养老制度,让在府里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仆从们都感恩戴德,深念她的菩萨心肠,因此敏瑜在府中竟意外的开始受人尊敬起来。
这几日天气不好,外头又没什么来往,府中并无甚大事。回话的几个老妈子拿过主意,都各自忙活去了。冯玉镜和庞君柔来得晚些,问敏瑜道:“八妹妹真是一日比一日起得早了,可用早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