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在不断雕刻与制图的过程中,我越发感觉到了力量和技巧存在的意义,它让我感觉得到,创造美、创造玄妙,这是除了与人拼斗、生死而往之外,另外的一种修行办法。
  如果说生死之间的交手,能够让人将无数法门和手段融会贯通的话,那么用一把刻刀创造美,也是一种入微的修行手段。
  一刀成,一刀缺;一刀美,一刀破。
  刻刀能够带着我,进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去,感受着创造与毁灭的瞬间。
  随着时间的推进,我的速度越发快了,而不只是屈胖三,许多的人都跑来告诉我,说我的手艺越发纯熟,变得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往往更加趋向于完美,趋向于道。
  原本只是法阵的一些构建和图录,现如今却给我创造成了艺术品。
  屈胖三告诉我,情况顺利无比,如果照着这样下去,茅山秘境的修补,也许能够赶得上以前的山门水平,而当他尝试着融入“无字天书”的知识体系,说不定更有甚者。
  我几乎是入魔一般,不吃不喝狂干了三天,当屈胖三宣布我的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布阵和排位的事儿之后,我闭上了眼睛。
  那一觉,我睡了三天三夜。
  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我方才爬了起来,发现自己又给送到了秀女峰的那间阁楼处来。
  简单洗漱过后,走到窗边远眺,发现在山门方向那儿,有大量的人群集结。
  我跑出去,瞧见门口有一个小道姑在守着。
  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做百合。
  百合花的百合,不是那种奇奇怪怪的百合。
  我问她山下怎么了,为什么人好多的样子?
  百合告诉我,说今天是把之前俘虏的那些圣光日炎会成员带出去交接,这些人交由有关部门的人,送上法庭去。
  我有些惊讶,说没有人跟着么?
  百合摇头不知道,我问不出太多,匆匆赶往山下去,半路上碰到了秀女峰的施长老,她拦住了我,问我怎么这么着急?
  我告诉了她我的担忧,施长老说没事,刑堂派了十多个人手盯着呢,这帮人,上过了秘密法庭之后,全部都会押回茅山处决,以祭亡灵——不过你来得正好,等人送走了,得开长老会。
  我问什么事?
  她说有人把志程是蚩尤转世的事情,传出去了。
  啊?
  第三十五章 暗战
  什么?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愣住了,浑身感觉到冰凉无比。
  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有内奸,而且还是那天参与茅山高层会议的领导层;而第二个反应,那就是茅山这一次恐怕又得陷身于舆论的漩涡之中了。
  为什么呢?
  如果说按照我们之前的商议,将大师兄弄成一个被久丹松嘉玛,也就是荆门黄家大少爷黄养神用邪佛黑舍利迫害的受害者,那么他后面所作的事情,这些都可以推诿给荆门黄家,至少大部分的责任都丢了出去。
  但如果说大师兄是蚩尤转世的话,这事儿的意义就不同了。
  人们不太会去追究那邪佛黑舍利的事情,而是将目光落到了蚩尤转世的这个消息上来。
  既然知道是蚩尤转世,为什么不将这祸根直接泯灭于当初,反而传他一身本事,让他有了现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让他有机会来作恶?
  这事儿,大部分的黑锅,则就被扣到了仙逝了的李道子,以及身处茅山、不知生死的陶晋鸿地仙头上去。
  而茅山,也将会被波及到,受到舆论的冲击。
  要知晓,现如今的茅山,已经是十分羸弱了,可受不得太多的打击,如果龙虎山这些与茅山并不对头的宗门加入舆论的构陷之中,那么对于茅山来说,受到的,将是非常大的伤害。
  现如今的茅山,在朝堂之上的力量,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黑手双城身上,其余领域虽然有一些力量,但都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黑手双城一垮,茅山当真有点儿四面楚歌。
  当初正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影响,符钧等人方才会忧心忡忡,而在杂毛小道和我提出了邪佛黑舍利的事情之后,立刻转忧为喜,也是这原因。
  开会的时候,无论是符钧,还是刘学道,已经再三交代了纪律。
  但事情还是传了出来,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我心中焦急,说怎么会这样?
  施长老忧心忡忡,说不知道,这消息是刚从山外传来的,而在外面流传的时间也不久,看起来像是那天会议之后流传出去的,我们先去清池宫,等人来齐了,再商议吧。
  施长老这段时间一直在负责茅山内务的盘点和重建工作,我瞧她双眼尽是血丝,便知道有日子没有怎么睡觉了。
  茅山遭劫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在超负荷的运转,就连那些隐退先贤崖的老家伙,也都出了山。
  他们帮着巡山、抓捕和参与施救工作,并且恢复茅山各处法阵,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在茅山危急存亡之秋,每个人都迸发出了最大的能量来。
  这一点我那几日是看在眼里的。
  施长老曾经偷偷地跟我说过,这场面,自从陶晋鸿真人故去之后,无论是杂毛小道,又或者符钧,都很难见到了。
  危难有的时候能够压垮一个宗门,有的时候,却也能够让其焕发出勃勃生机来。
  我瞧见施长老,又或者其他劫后余生之人脸上那充满生机的表情,能够感受得到,茅山并不会垮下去。
  这个沿承了千年的道门,还将延续下去。
  可是这也太多灾多难了吧?
  这些天杂毛小道并没有闲着,他只要有空闲,就会将心沉静下来,扑纸画符,所有许多人都有纸甲马用,我们很快就赶到了清池宫,只不过因为山下那边在交接俘虏,所以偏殿这儿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
  我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就只有那乱云涧长老,阴阳脸毕永,他上前来,跟我打招呼,谈及了我前几日做出的贡献,特别感谢我。
  他在茅山,也算是精通法阵之人,茅山后山路上紫竹林的法阵,便是他布置出来的。
  正因为有着这特长,所以在这一次修补山门的任务中,他作为屈胖三的副手,一直在帮忙调度和进行物料的准备,对于山门情况比较熟悉,施长老便问起了当前情况,毕永并不隐瞒,又夸赞起了屈胖三的渊博学识,以及对于法阵之事的天才来。
  最后他低声告诉我们几个,说山门归拢,法阵生成这事儿,应该就在这几日。
  至于是哪一日,屈小先生卖了一个关子,倒也还不曾得知。
  听到这话儿,场中有些沉重的气氛,却是轻松了一些。
  毕永聊完,单独拉我到了一边,低声问道:“陆长老,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一下,不知道你这边方便不方便说起。”
  我点头,说你说嘛。
  毕永说我之前的确是有听过河东屈胖三的名声,知道是年少天才之人,不过这世间之事,生而知之者颇多,但大多数,都是往生转世之人,天生优越,我瞧见这位屈小先生,颇和一位传说中的人物相像,不知道是否如此?
  我说你说的那人物,到底是谁?
  毕永说就是当年与我们茅山传功长老李道子齐名的阵王屈阳,邪灵教创教右使。
  啊?
  我不知道毕永是从哪儿瞧出来的端倪,但感觉心脏还是跳了一下。
  我面前的这位阴阳脸长老,当初茅山殿前廷议的时候,是选择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我非常感激,但除此之外,我对他了解不多,像屈胖三是屈阳转世这种大秘密,更不可能跟他谈及。
  好在我倒也不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笑了笑,说您这想法倒也别致,不过隔了百年的人儿,就因为所学领域有一些重叠,就生搬硬套上去,有些不妥。
  毕永打哈哈地笑了笑,说我也只是猜度而已,莫放在心上,哈哈……
  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人员陆陆续续来齐了。
  那天参与会议之人大多都到齐了,就连宏叶真人和徐微真人也赶到了,还多出几个,应该是回来的长老,只有三个人没有来。
  缺席者有刘学道、冯乾坤和一个我说不出来的人。
  陆左虽在茅山,但他为了避嫌,并没有参与。
  杂毛小道和符钧联袂而至,坐定之后,杂毛小道与符钧谦让一番,然后说道:“学道长老在那日身受重伤,强撑了几日,现如今在闭关修行,需要半个月时间不得露面;冯乾坤带领着刑堂弟子,跟随着有关部门的人一起出山,未能参与会议,至于司马云飞……”
  他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旁边的符钧。
  符钧的脸色很黑,就仿佛别人欠他几百万一样,眼神也有些吓人,在得到杂毛小道的示意之后,他开口说道:“在这几日的审讯之中,我们得出司马云飞就是破风长老的同谋,封闭后山前往先贤崖的事儿,便是他与破风长老一同弄的,这事儿在对司马云飞进行抓捕之后,从他的交代之中,得到了印证。”
  啊?
  众人脸上露出了惊容,皆有一些难以置信,好一会儿,那大胖子长老杨昭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夜里。”
  杂毛小道说道:“此事只有我、符钧师兄、宏叶真人、冯乾坤以及他下面的一个经办人员知晓,其余人都不知道——这是出于保密原则的需求,还请各位见谅。”
  他说得客气,杨昭点头说道:“此事的确让大家有些惊讶,司马云飞那家伙的先祖,曾经是茅山掌教,想不到现如今居然堕落到出卖祖宗,和外人勾结,妄图灭我茅山,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有点儿发愣,不知道这位司马云飞到底是什么身份。
  杂毛小道显然注意到了我的情况,跟我解释道:“司马云飞是我师父的师弟,因为他的先祖,是虚清真人之前的茅山掌教,故而当初本来有说法,想让他来继任的,只不过后来那掌教之位落到了我师父头上,他便一直耽搁了下来,却不曾想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旁边的毕永问道:“证据确凿么?”
  杂毛小道点头,说对,他全部交代了,诸位若有疑问,回头跟符钧师兄提出申请,可以去刑堂的特别监牢亲自与其对话。
  此事告一段落,杂毛小道便谈及了关于黑手双城蚩尤转世的谣言来。
  这个时候,他的脸色有一些严肃了。
  他说这件事情,只有当时与会之人方才知晓,而最有嫌疑之人,则是司马云飞,但除了他,或许我们内部,还有人说漏了嘴,又或者还有内奸。
  一句话说得众人自危,脸色都不好看。
  我问这事儿,除了我们,还有外人知晓么?
  杂毛小道摇头,说不知道,这个说法最早是李道子提出的,经传了尘清真人,又到了学道长老,最后在那天公之于众,但大师兄在外面,是否有露过马脚,又或者被人出卖,这都不知道,但谣言出现在这个时候,着实有些可疑。
  他谈了一下这事儿的危害之后,让众人自查,并且表明了态度。
  他说任何胆敢出卖茅山利益之人,他将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这是杂毛小道第一次露出狰狞的爪牙,一扫之前小绵羊一般的和和气气,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决心。
  谈完这个,又聊了几件事情,随即散会。
  众人各自去忙,而杂毛小道却暗地里示意我留下,待人走后,低声对我说道:“阿言,你一会儿,帮我盯一个人,可以么?”
  我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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