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贺飞章感觉头好像被巨锤砸中,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直接晕了过去。黑暗只是一瞬间的事,再睁眼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大大不同了。
  他仰面躺在地上,睁眼正好看到上方巨大的玻璃天花板。透过玻璃窗,外面是黑沉沉的夜空,一轮弯月斜斜挂着。
  周围寂静无人,贺飞章费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这里太暗了,只有借着月光才勉强能看见几米外物体的轮廓。
  他的左手边有个巨大的水池,因为月光洒在上面,水面上映出微弱的光芒,贺飞章原地摸索了一阵,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游泳池跳台旁边了。
  天花板被设计成全封闭玻璃窗样式,这样的游泳场地在本市并不多,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严京大学有名的游泳馆。他昏迷前正是绕到了这座游泳馆背后,打算从后面的小树林穿过去的。
  可是怎么醒来后会躺在这里?还有,之前拦路的男人又去哪儿了?
  “喂,有人吗?”贺飞章茫然四顾,对着寂静的池子喊。
  并没有人回应他。
  黑暗中的水池仿佛被无限延伸了,在贺飞章的眼里变得巨大而又危险,他这时还没弄清楚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水池里有一股刺鼻的漂白剂的味道,更远的地方,好像还有些些悉悉索索的水流声。
  这里没人,贺飞章觉得有点不妙,摸黑一路走到游泳场门口,通往馆厅大堂的大门紧闭着,他伸手推门,发现门被上了锁。
  大门旁有一排电源开关,他尝试着按了按,没有反应。
  “开什么玩笑……”他不再推门,转身试图寻找其他出路。
  一楼游泳馆不止这一个入口,有好几个专供体育系学生更衣淋雨的房间,还有场馆员工进出通道,除了这些,他记得这里的紧急出口也从来不会上锁。
  只是没有照明灯,找起来颇费工夫。
  一阵响亮的铃声突然从上衣口袋传出来,吓了他一跳。
  手机还在!
  刚刚慌乱中竟然没想起检查一下随身物品,贺飞章赶紧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喂,周哥。”他说话时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却异常突兀,竟然隐隐能听见回声。
  周放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贺飞章,现在几点了。”
  “……”贺飞章被问得一懵,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回耳边:“十一点半……”
  “酱包饿得奄奄一息你知道吗?”
  “周哥……”他一手扶着墙壁,摸索着朝记忆里紧急出口的方向慢慢踱去,中途还被什么绊了一跤,险些摔倒:“我这边情况好像有些复杂。”
  周放在那边哼了一声。
  “我晚上的时候遇见一个男的,我本来以为是抢劫的,”路过体院学生更衣室的时候,贺飞章试着推了推门把手,果然也是锁死的。他无奈,只能继续寻找别的出口:“我好像被他袭击了,不太清楚,反正是晕过去了。”
  周放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学校游泳馆,门被锁死了。”员工通道也被锁上了,他懊恼地靠在门上,透过浅淡的月光重新打量整个场馆。
  “身边有人吗?”
  昏暗的月光下,巨大的泳池中水波粼粼。刚刚在另一侧没注意到,现在走到了水池另一边,贺飞章仿佛看到水面上有一团更深的黑影,随着水流上下浮动着。
  贺飞章盯着那团黑影,喃喃道:“如果我没看错……”黑影的轮廓看起来非常像个人形……
  “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我去接你。”周放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略微失真的电磁声,他说:“我开车十分钟到,你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周哥,我看到人了……”
  周放一顿,问:“看得见他的样子吗。”
  “啊,勉强。”贺飞章拿着手机,轻轻蹲在水池边,仔细辨别池子里的漂浮物:“看大小应该是个成年人,泡在游泳池里。如果他没有深夜下水练习闭气的爱好……”
  周放:“……找地方躲好,我马上到。”随后他挂断电话。
  贺飞章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往泳池深处一晃,果然看到水里悬浮着一个安静的人体。
  他头朝下俯身浮在水面上,四肢随着水流轻轻摇摆。
  他再往四周照了照,刚刚没有看清的地方,这时候纷纷无可遁形的展现出来了。
  一楼的露天游泳馆因为对外开放,所以有很多娱乐设施,连游泳池也划分了深水池和儿童浅水池。此时东侧的浅水池区一片狼藉。
  就好像被挖掘机肆虐过一样,浅水池内的地板上被碾出一道道裂痕,每一道都有五六米长。
  此时池子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贺飞章拿着手机灯大致扫了一眼,估摸着水应该是顺着裂痕流到地底了。
  在浅水池和深水池之前的地板上,贺飞章还看到几处凹陷的坑洞,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砸出来的,他走近其中破坏最严重的一个,用手机一照,还能看见坑底露出来几根管道裂口。
  一些不明液体从裂口处渗出来,发出细小的“呲呲”声。
  贺飞章简直惊呆了:“我这是遇上世界末日了吧……这,什么情况?”
  “这种情况,已经需要报警了吧……”他找了个存放贵重物品的立柜做掩体,藏在柜子侧边,一手拿着手机犹豫着是打110还是119,还是直接给老爸打电话?
  毕竟池子里还有个疑似尸体的东西泡着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周放】:躲好,我来之前不要报警。
  贺飞章看了看,心想:哦豁,我才刚想打电话,周哥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这么想着,还是收回了手机,他决定先把池子里泡着的老兄捞出来看看。
  凭着记忆在休息区摸出五六个拖把扫帚和一些游泳圈,他把拖把上的布条扯下来,又将这些东西重新组合,利用布条对木棍进行固定,总算弄出了个简陋的超长“打捞杆”。杆子一头在他手里,另一头绑着三个游泳圈,加起来竟然有将近十米长了。
  然后他就拿着这么一个“打捞杆”,一手举着手机灯,趴在泳池旁,一点一点把池子里的老兄给推到了岸边。
  靠近了看,果然是个成年男性。
  “让我来看看,你是什么人。”他把陷在水里的人拖上岸,一手将他额前湿嗒嗒的头发全部扒开,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照明。
  男人仰面躺在地上,面部表情有些狰狞,他肤色暗沉,四肢还保持着泡在水里时的造型,最可怕的是,这人两只眼睛竟然是张开的,正死死瞪着贺飞章。
  这要是一般人,绝对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但是贺飞章只是动作一滞,就又恢复正常。他惊的是另一件事:这不是晚上在小树林堵他的那位仁兄吗?
  伸手在这人鼻间探了探鼻息,又摸着脖子上的大动脉找了半天脉搏,贺飞章遗憾的发现,这人是真的死透了。
  手机电筒灯下可以很轻易看到死者两眼圆瞪,但瞳孔浑浊,口鼻处还在往外淌着液体,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泳池里的水,四肢明显浮肿,看来是在池子里泡了有一段时间。
  贺飞章没有这方面经验,对着尸体瞅了半天,愣是没找出一般书里说的那种“死后瞳孔放大”的样子,反正这人是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无人旳深夜,一片狼藉的游泳馆,以及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真是标准的恐怖电影场景。
  贺飞章一点也没觉得紧张恐惧,反而有种淡淡的荒谬感。
  一般人都会觉得害怕吧。他就这么蹲在尸体旁边想着,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更荒诞的想法,他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将视线停留在尸体身上:“不会……是我干的吧?”
  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了,但是暴力因子和杀人倾向是一直存在的。暴起杀人什么的,似乎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贺飞章简直不敢继续这个可怕的想法。他只能又回到尸体旁边,仔细观察这具身体上的蛛丝马迹,寄希望找出些什么线索来。
  第14章
  死去的男人穿着一件咖啡色衬衫和牛仔裤,露在外面的双手有几处擦伤和血痂。他的脖子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颈部有明显的掐痕,贺飞章没学过医,不知道这掐痕是不是就是致命伤。
  过了一会儿,他又在尸体后颈的部位发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血洞。
  这个伤口呈不规则圆形,直径大概在1厘米左右,伤口看上去很深,但已经不往外渗血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的摸了摸,但并不敢真的将手指探进去。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呢?
  贺飞章有些捉摸不定。
  待到周放给他回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将这具尸体里里外外全身上下探索了一遍,除了那两处,再没发现别的痕迹了。
  怕手机电量支撑不了多久,他把电筒灯关掉了,靠透明天花板外朦朦胧胧的月光搜索死者身上的衣物。
  手机振动时又吓他一跳,贺飞章觉得自己这晚没被尸体吓到,倒是被周放两个电话吓得神经衰弱了。
  周放:“我在游泳馆外面。”
  “哦。”手还在尸体上衣口袋里探索,他有些烦躁地道:“所以我应该怎么出去呢?”
  咔哒。通往馆厅大堂的门应声而开。
  几乎是立刻将手机盖在地上掩饰亮光,贺飞章飞快回头,却并不能看清那边是谁。
  周放在门外轻声说:“贺飞章,在吗。”
  闻言,贺飞章捂着心脏大出一口气:“妈呀……周哥你吓死我了……”
  周放将两扇门都打开,回头问他:“还好吗?”
  “糟透了。”贺飞章只能看到门口一团黑影,他突然困惑道:“周哥就你自己?你找保安拿钥匙了?”
  “把你东西收拾收拾。”周放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在那边掏出个手电筒,打开,光线扫向贺飞章那里时一顿:“你旁边那是什么?”
  “啊,这真是一个好问题。”贺飞章右手挡了一下光,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让他能看清地上的尸体:“我从旁边池子里捞上来的人。”
  “他怎么样?”
  “……死了。”他紧紧盯着周放,似乎想看看他的反应。虽然在昏暗的光线下,想看清一个离自己几十米远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放一顿,但仍然很冷静的将手电对准地上的人,看样子是在观察它。
  周放慢慢道:“你自己把他捞上来的吗,你不害怕?”
  “……”贺飞章借着手电筒的光从地上捡回手机,右手摸摸鼻梁,掩饰道:“啊,挺怕的,刚开始以为他还有救……”
  周放听了没回话,只是站在门口,拿着手电照来照去四处打量。贺飞章也把手机电筒灯打开了,他在迅速检查自己有没有物品遗失,明天要是有人进来看到这里的景象,再在地上捡到他的课本学生证什么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打着手机灯找了一圈,渐渐走到浅水池附近。周放此时也走到了这里,正举着手电筒观察池底的裂痕。
  贺飞章听见他低声说:“一、二、三……五道。”他闻言也向下看,发现地面上确实纵向分布了五道裂痕。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借着光亮观察,这五道裂纹长度相当,目测不少于五米,它们两端尖锐,中部较深,歪歪曲曲的裂痕最深处大概有一米三四左右。
  他越看越觉得心惊,不自禁低声说:“好像一个爪印啊。”
  周放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将手电一收,转身去看他捞上来的尸体。
  贺飞章跟着他一起看,指着尸体的脸,不自然道:“我下午在游泳馆后面小树林见过他,他跟我说了句话,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我躺在跳台那边,后来发现他已经泡水里了。”
  周放从身上摸出一副手套戴上,这才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一边问他:“他对你说什么了?”
  贺飞章:“……”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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