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火化

  石头穿过火焰,砸在白狐身上,我看到他咧了咧嘴,像是在微笑。好像火焰只是单纯的在消耗他的生命。并不能给他带来痛苦一样。
  我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面就更加来气了,指着他破口大骂,把这一生听到的,却没有说过的脏话全都骂出来了。
  旁边的无名听得心惊胆战,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好看,披头散发。像是一个女疯子一样。
  我骂了一会,很快就累了。我倒在地上,看着无名,恶狠狠地说:“你评评理,我该不该骂他?”木纵反圾。
  无名马上点头,附和我说:“该骂,太该骂了。”
  我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我不仅想骂他,我还想用石头砸他。你把我的本命灯放回去,让我恢复力气,好出口气。”
  无名答应了一声,就要拿那盏灯笼。可是他刚刚把灯笼拿起来,眼珠就转了转,冲我苦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在跟我耍心眼呢?等白狐死了之后,我再把本命灯给你放回去。”
  我听到无名这么说,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他给看破了。我指着他。脸上浮现出一层怒气来:“薛无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无名见我忽然生气了,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声说:“我在想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你那心里的龌龊想法,谁不知道?你一定在幸灾乐祸。希望白狐赶快烧死,对不对?”
  无名马上摆手:“哪能呢?虽然有他在,咱们两个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但是我和白狐也是朋友啊,我怎么愿意看着他死呢?”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灯笼,鄙夷的说:“我不信。除非你把本命灯给我放回去。”
  无名头脑一热,马上说:“好,我给你放回去。我证明给你看。”
  可是等他把蜡烛取出来的时候,又回过味来了。他冲我苦笑了一声:“你还是在诈我。你不是真的生气了。”
  我脸色铁青:“我真的生气了。白狐化成灰烬之后,你就是我的仇人。”
  无名慢慢地把蜡烛放回到灯笼里面,他叹了口气:“白狐自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不是为了让你和他一块死。你没有听到他说吗?不要浪费了这一生。”
  我坐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我含着眼泪,悲伤地笑着:“我的一生,凭什么别人来做主?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怎么做是浪费,怎么做是珍惜?”
  我已经没有力气坐在那里了,身子斜斜的靠在院墙上,摇摇欲坠。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叹息了一声,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善哉,善哉。原来是这样。”
  我循声望去,看到大殿里面的邪神像活过来了。他的身后还拖着半截铁链。每走一步,身上就留下一点碎片。等他走到白狐身边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一副枯骨了。
  老和尚跪在地上,已经惊呆了。他的嘴唇哆嗦着,过了很久才叫了一声:“师父?”
  枯骨点了点头:“难悟。你悟了这么久,到底悟到了吗?”
  难悟摇了摇头:“还没有。”
  枯骨发出一阵笑声。然后伸出手,伸进了那团火里面,放在了白狐的头顶上。
  我看到白狐身上的火焰渐渐地蔓延到枯骨上面。白狐身上的大火熄灭了,而枯骨燃烧起来了。不仅仅是火,连同白狐身上的戾气、鬼气,也都被枯骨吸走了。而白狐的几缕白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我惊喜的看着白狐:“你……你没事了。”
  白狐冲我笑了笑:“我好像死不了了,被火烧了这么久,只是烧掉了一些戾气,身体没有受伤。”
  枯骨就是当年的高僧,他把白狐身上所有的戾气吸收的一干二净。然后摇摇晃晃的向远处走了几步,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做出一副双掌合十的样子,对难悟说:“我知道,这些年你都在想一个问题:正道能不能胜过邪恶。”
  难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师父居然要给自己讲这些道理。他只能勉强坐在火人面前,点了点头。
  枯骨叹了口气:“其实不仅你在想,我也在想。我自幼出家,熟读佛经,自以为修炼的心灵澄澈,一尘不染。没想到居然被几只厉鬼影响的有了心魔,险些酿成大祸。这么说,岂不是佛法根本没有用?抵挡不住邪魔外道?”
  难悟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显然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但是他却不敢当着师父的面说出来。
  枯骨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白狐,对难悟说:“直到我看到这位施主。他把所有的戾气都吸入体内,但是神智不失,仍然能从容的自尽。我忽然发现,原来邪魔外道并不难战胜。”
  枯骨问难悟:“我失败了,而这位施主成功了,你知道症结在哪里吗?”
  难悟缓缓地摇了摇头。
  枯骨叹了口气:“施主成功了,因为他只想除魔,没有别的心思。而我失败了,因为我想的不是除魔,而是扬名天下,修成正果。”
  “这功利心,就是我的心魔。心魔不是被那些厉鬼制造出来的,而是从我心里自己生出来的。”
  “我坠入魔道,是心中有杂念。并不是佛法敌不过邪恶,相反的,如果我的修为再高一点,也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你明白了吗?”
  难悟的身子一震,脸上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来,他重重的磕了个头,有些欢喜的说:“我明白了。”
  这时候,枯骨已经彻底化成一团火焰了。他叹息了一声:“虽然晚了几十年,但是我总算也悟到了。”
  时间不长,枯骨变成了一团灰烬,难悟脱下僧袍,将那灰烬包了起来。他嘀咕了一声:“师父是一带高僧,不知道有没有烧出舍利子来。”
  他正要翻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然后把骨灰重新包好了。我听到他苦笑一声:“我师父已经大彻大悟了。我又干嘛替他生出那些功利心来呢?有舍利子也好,没有舍利子也好,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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