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假的港湾
天色慢慢地黑下去。
季菡独自开车晃荡在街上。
渐渐有蒙蒙的细雨落下来，雨刮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到了，在车前玻璃上留下一道一道的刮痕。
虽然觉得自己昨天已经心死过了一回，但是今天从季国生那里得到确认，季菡还是难过悲哀得不得了。
苏锦云，苏家的养女，跟林旭岩林夫人还有爸爸之间的关系，这么乱这么糟糕，她是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
她很笨，很没用，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
而且季国生的创业资金虽然说是来自苏锦云，但之后的确他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
季菡到现在都记得他出去应酬，半夜半夜不回来，回来就吐个半死的样子。
他那么努力，林旭岩没有资格将这一切全部都收回去。
而且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林旭岩一手造成季失的破产，那她这年的挣扎痛苦都变得那么可笑。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亲爹造成的，而且最可笑的，是他明明就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想到这一切季菡更难过了，心跟天气一样哗啦啦地下着雨。
手机响了无数遍，有季念的还有苏沛白的，她一点都不想接。
现在的季菡只想要一个安静的独处的空间，她需要好好清理一下，这混乱又复杂的关系。
毫无意识地就将车开到了之前给林每一住的酒店，她突然就很想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她活的多开心简单啊。
随意地将车停在路边，其实她也不知道林每一还在没在这里住，她只是觉得没有地方去，想找个地方躲躲雨。
季菡带了个墨镜，从车上到酒店的距离让她浑身都湿透了。
进去酒店的时候前台都没有认出来她，礼貌地问她是要住房还是找人。
“找人，688房间的，姓林的小姑娘。”
前台翻看了一下住房信息，然后非常礼貌地对季菡一笑：“不好意思啊小姐，这位林小姐昨天已经退房离开了。”
退房了…
季菡刹那间就想起来，那倒也是，林夫人昨天都来了，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还在外面住酒店。
“谢谢啊。”
季菡抱着手臂转过身来，前台可能也是看她浑身湿透了可怜，喊了她一声递过来一个毛巾：“外面雨大得很，你可以在大堂里休息一下。”
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让季菡的心顿时就暖了起来，她又说了一句：“谢谢啊。”
然后真的听她的话，去大厅的沙发里坐着。
可能是暑假的原因，酒店来来往往大部分都是一家人带着孩子来旅游的。
让季菡又就想到小时候，因为家里没有女主人，爸爸又忙得很，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全家出游的时候。
直到年龄渐渐大一点了，自己才会跟同学朋友一起出去玩。
爸爸在入狱之前都是特别拼的，虽然他的性格和能力真的不算很适合经商，但是他的努力和拼命却是有目共睹。
季菡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疼。
他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事业，就那样被林旭岩全盘端掉，而且当初苏锦云怀着自己离开松城的时候，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遭遇，才让她对那个抛弃一切想要一起的男人彻底死了心。
季菡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突然就有了恨，这两天来的难过怨愤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该他的不该他的锅全部都被林旭岩背了去。
也不知道在酒店大厅里坐了多久。
手机被扔在了车里，季菡眼看着外面的城市安静下去，站起身准备回去，恰好看见门外进来一家人。
女孩子明明已经不小不年轻了，但是挽着她父母撒娇说笑的样子，就像个小学生。
季菡总算明白了自己心底过于常人的怯弱和敏感的缘由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过那样在父母面前撒娇取笑的时光。
就算爸爸都是无条件地依从，但是在季菡小小脆弱的心底，一直都明白，这是跟对季念那种教育是不一样的概念。
季菡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一家人上去电梯才从酒店大堂走出去。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季菡也没有带伞，咬着牙往车那边走过去，刚踏出几步就被人一把抓住。
心中陡然一惊，她的惊呼还没出口，就听见那熟悉的心急如焚的声音：“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是苏沛白，他也没有打伞。
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在雨中紧紧地拥抱着，季菡开口笑：“我不过是心里烦，出来兜风透气，不要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苏沛白抱着季菡的手都在发抖，当知道她一个人开车出去了又不接电话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担心，连夜找人调了监控追过来，谁知道这人却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他开口又气又急地说：“你！”
话出口一个字就没有再继续了。
苏沛白哪里舍得凶季菡啊，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学着季菡的表情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她没事就好。
苏沛白将她抱起来往车那边走，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车后座，关心地问：“你的脚还好吧，冷不冷？”
“没事，我还能跑能跳的啊。”
季菡摇头笑，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自在得很。
苏沛白根本就不听她的话，将她的脚抱起来放在腿上，皱着眉头掀开纱布。
因为雨水浸泡，现在那些伤口已经绽裂开来，里面发白周围发红，明显是已经感染的迹象。
“季菡！你！真是！”
苏沛白气急败坏地说了这样几个字，用车里的毛巾给她的头发腿上的雨水擦干，开口问她：“是回家还是去医院？”
季菡一愣，下意识地就想要躲避。
“不，我还不想回家…”
“那就去医院。”
苏沛白的声音又冷又急，他是真的被季菡现在这个样子吓坏了，可是偏偏他又不能对她发火不能凶她。
一路高速开过去医院，兴师动众召来所有的院长专家，就是为了给季菡治疗这个小伤口。
院长专家当然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细细地清洁消毒包扎还打了破伤风。
一阵忙活下来天已经不早了，苏沛白叫了营养晚餐过来，喂着季菡吃完问：“今天你跟爸爸说明白了？”
“嗯。”
季菡点头。
她已经换上了医院干净的病号服，宽大整洁在衬得她的脸越发地小巧白净。
头发已经吹干了柔顺地垂在肩膀上，季菡的声音非常地迷茫：“我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以前一跟你吵架不开心了，我一想到以前在家的事情就好了，这个家就是我的底气和港湾。”
“可是现在我发现就连这个港湾都是假的，实际上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我妈妈莫名其妙地死去，我连应该要找谁都不知道。”
季菡的表情原本还很平静，但是说着说着又变得激动，甚至有些生无可恋的意味。
“那个林旭岩，在我心底他就是一个强大的神秘的无所不能的，坏人！但是现在有人跟我说他是我爸？我觉得真的好幽默。”
“好了，好了…”
看见季菡的情绪又太过波动，苏沛白突然安抚地拉上她的手，低声地劝解。
“都过去了，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改变不了也不需要介意那么多，你想想现在，你有小白，还有我，而且季家依旧是你的家，那还是你的爸爸，至于林旭岩，你只要开心就行，根本不用在意他。”
苏沛白动作非常轻微地将季菡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拍在她的后背上。
闻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冷香，感受着这个不太熟练的安抚，季菡的情绪渐渐也冷静下来。
沉寂半晌，最后呼出口气道：“嗯，今天太晚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苏沛白点头，摸摸她的脸颊：“先打个电话吧。”
于是靠在墙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过去，爸爸和季念果然都没有睡。
他们的着急关心那样明显和灼热，季菡心中暖暖，温声说了自己没事在医院来打个吊针，再问了小白和家里的情况挂断。
让护士在病房里再加了张床，她和苏沛白在这个故地重游的病房中，说了很久的话。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季菡在说，苏沛白的话本来就不多。
从小时候到现在，关于父母的记忆，关于爸爸对自己和季念的区别，还有上学时候的很多事情，季菡说的乱七八糟，有时候哭有时候笑。
苏沛白沉默地听着，有时候补充上一两句。
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季菡似乎听见苏沛白也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我爸妈，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爷爷从来都不跟我说。”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充满了无尽的忧伤和失落。
季菡那时候就要睡着了，迷迷糊糊似乎说了一句：“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啊，比如说张运凤…”
虽然就要睡着了，但是季菡还是不忘记跟苏沛白坚定一次立场：“虽然我真的很不喜欢那两母女。”
一夜安宁，再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季菡想早早地回去，连医院里的营养早餐都没有吃，苏沛白拧不过她也再坚持。
两人开车回去，远远就听见有激昂的争吵声音，季菡下车来看见门口围着的那几个人，脸上顿时升起了腾腾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