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病情恶化

  “怎么了?”兰擎接过佣人盛好递过来的一碗汤,仿佛是在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黎清宁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能是孕期反应吧。”她手里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来回拨弄着,却始终没有夹起来吃一口,表情看起来有些虚弱。
  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悲哀,强装镇定地吃完这顿晚饭,但是一顿饭下来,还是心累不已。
  就像她说得一样,确实没什么事,只不过,这一整晚,她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封迟那张消瘦的脸,他眼中的空洞,还有那些仅剩的情绪,应该可以定义为一种湿漉漉的绝望和悲伤。
  好,让我们把时钟拨回到六个小时之前。
  黎清宁刚刚带着茜茜跟家庭老师微笑着挥手告别,看着她坐上兰擎派的车子消失在别墅区内,一切都安静平和而自然,直到她们转身打算走进别墅的时候,看到了封迟的车子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外。
  管家看了看从车上走下来的封迟,他当然记得先生之前的吩咐,于是迈开步子打算请他回去。但是黎清宁却叫住了他,说:“请他进来吧。”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深陷着,脸上没有一点之前那种意气风发的光泽。
  黎清宁吩咐小红带茜茜上楼之后,便在封迟对面坐了下来,还亲自把一杯红茶放在他的面前。
  他脸上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有点陌生,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纨绔少爷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深沉的成熟男人,现在,他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悲伤气息的成熟男人了。
  坐在黎清宁的面前,他忽然有些局促,甚至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却始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黎清宁先轻声开了口:“他……他怎么样了?”
  封迟原本垂着眼帘看着桌上红茶氤氲的热气,想着该如何开场,但是她猝不及防地抛来这个问题,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眸子中带着些许惊讶。
  他看着黎清宁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神情极不自然地将眼神随意地落在客厅的某个角落,缓缓开口说:“不太好……医生说……如果不尽快进行移植手术的话,可能……可能就……”那个后果,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她不禁挺直身子,眼神游离在空中,最后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
  封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嗯……我配型没有成功,而且……目前为止国内也没有合适的肝源。”
  她纤长的睫毛在空中轻轻颤抖了几下,淡淡地“哦”了一声。
  整个晚上,兰擎表现得一切都无比正常,仿佛没有注意到黎清宁眼中深邃的悲伤和忧愁。在她洗澡出来之后,兰擎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房间里流淌着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她记得,封逸飞告诉她这是自己母亲当年最爱的音乐。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她轻轻走到床边,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头抵着他的臂膀,头发还带着没有吹干的湿漉漉的触感。一段男声的俄罗斯民谣,伴随着如同一匹老旧丝绸一般有质感的音乐声流淌进耳朵里,飘满了整个房间。
  她的心情忽然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瞬间像是看见了很多穿着厚厚皮毛的俄罗斯人,走在黄昏的积满白雪的街道上,他们低头匆忙赶着路,眼中却带着特别的坚定。周遭还有很多马车经过,有高大的光秃秃的树木,大雪充斥着整个城市,天地之间都笼罩着茫茫的白色。
  原先听这首曲子,她只觉得平和而安静,但是如今却听出了几分悲伤和让人心碎的意味。
  “兰擎,你知道我……我爸爸病情恶化的事情么?”她仰起头,望着他沉静的侧脸,轻声问道,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她知道,此刻的他跟自己一样,无比清醒。
  他的眼皮动了动,但是依然没有睁开,轻声“嗯”了一声。
  “你知道?”她睁大眼睛,侧过身子看着他,声音稍稍提高了几个度。
  他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揽着她的肩膀,说:“我知道封迟今天来过了,从你今晚的表现,我就猜出了些许,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我说的。”
  就在这一瞬间,她整个人软了下来,就连脸上一直绷着的表情也终于垮了下来,难过得那样明显。
  她靠在他的怀里,说:“可是我才刚刚知道了世界上这个人的存在,我不想让他离开。”
  “清宁,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生死过往,并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够挽回的,顺其自然吧,我会尽力帮他的。”他下意识地握紧她的肩膀,将她抱得更紧,牢牢地箍在自己怀里像是害怕下一秒她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一样。
  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低声说:“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眼前离开却什么都不做。”她的声音那么轻,淹没在他的心跳声中,更像是自言自语。
  日子虽然一刻不停地都在往前走,但是冬天仿佛格外顽固地停留在这座城市,那些春天的迹象也不过只是一些假象而已,一切依旧都还是冷冰冰的模样。
  清晨走到门外的时候,仍然会有一大股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清晨兰擎走之后,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片寒冷,玻璃上还带着些许水蒸气,有些模糊,窗外的景色看起来像是模糊的油彩。
  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张安详平和但却苍老的脸,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他就这样突然离开了自己的生命。她过了二十多年,她上一次这样害怕,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就算是从天台上坠下去的那一刹那,她也不曾这样害怕过。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人生,就像是电影里配乐的叙事片段一样,镜头从每一个人的身上和脸上一个个切过去,然后绕了一圈,再一次转回来,没有任何对白,没有台词,每个人都只是悲伤地沉默地出现在这些背景音乐覆盖着的镜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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