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胤禟也是这么盘算的,出宫之后做什么都方便,宅邸都宽敞些,后院里头宝珠就是最大的,上头没人管着,日子松快。
  他倒是没主动提,盘算着等领了差遣之后做几场戏,让康熙想起这茬,主动给他拨银两圈地盘。
  宝珠虽然没从胤禟那儿得到准话,可想也知道,又不是储君,既然都大婚了哪还能住在宫里?
  她这么说,索绰罗氏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
  却说达春原是追着宝珠过来的,半道上让阿克敦额尔金截住,耽误了些功夫,三个小胖墩这才到跟前。听宝珠说日日下帖子请玛嬷额娘婶婶她们,就是没自个儿……达春嘴一瘪,就往地上坐去:“呜哇,姑爸爸不疼达春了,都不接达春去你那头!”
  看就知道是在假哭,他额娘也就是宝珠的大嫂直接尴尬了,恨不得把皮猴子拎跟前来揍他屁股。宝珠反应更快些,笑过之后就使唤天冬扶他起来,又哄着他往自个儿跟前走。
  “我们达春还说要做大清的巴图鲁,哪有动不动就哭的巴图鲁?”
  达春把脸埋在她身上,屁股扭了扭,哼哼说:“姑爸爸坏。”
  宝珠又逗他:“是,姑爸爸就是坏,姑爸爸这就回宫去,不碍我们达春的眼。”
  这下好了,真哭了。
  达春“哇”一声,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把宝珠的旗装都沾湿了,他额娘赶紧上前来,搂着混小子拍拍他的屁股:“你姑爸爸哄你玩儿,哭什么?昨个儿嘴上还念叨着,心里想得很,怎么见了人就不会说话了?”
  达春哭着哭着就打起嗝来,一边打嗝儿一边可怜兮兮瞅着宝珠,看得宝珠心都化了,赶紧拿手帕给给他擦脸,又好言好语逗他高兴。
  后宅这头精彩的很,前头也没差到哪儿去,一个不留神,胤禟就被整个富察家的男丁包围了。
  前头是有不少人请他吃饭,达春还带着几个小的打上门去过,但那是分批走的,三朝回门,听到动静的陆陆续续都来了,那场面比朝会还精彩。
  他们同胤禟聊星星聊月亮聊人生聊理想,又说到对小妾的态度问题,再说到出宫建府,是不是就把九阿哥府建在富察家边上,地方宽敞不说,也方便走动,去工部近,进宫也不远,往后还能结伴去上朝。
  ……
  胤禟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是这样,今儿个就该去工部报道,图什么呢?
  为了给福晋做脸亲自走这一趟是没问题,既然人已经到了,喝一盏茶就可以借口忙起身告辞的,为什么要留下来?眨眼之间,他就被一群人高马大的肌肉壮汉包围了,满门武将真不是盖的,这阵仗吓死个人。
  胤禟一开始还能伪装得如沐春风同哪儿哪儿都嫌弃他的岳父聊天。
  这会儿已经快破功了。
  他勉强自己干笑一声——
  “出宫建府还早,听四哥说满朝文武欠户部千万两银,国库穷得很,没银子拨给我。”
  “至于选在什么地方,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这事儿还没谱,咱们聊再多也没用。”
  老四抱怨是真,说没银子给他出宫建府是假,胤禟就是随口一忽悠,只想度过眼前的难关,往后打死他也不往富察家来……没想到武将的脑子长得就不一样,一大群人直接想岔了。
  宝珠她大哥瞧了胤禟一眼:“我误会了,没想到你也有难处。”
  她隔房二哥说:“既然问题已经摆出来了,咱们就得想办法解决,我额娘的二舅的三儿子就在户部,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正好帮得上忙。”
  她爹富察马斯喀一拍大腿:“国库没钱就让他们还,欠着户部几十万两还敢去吃喝嫖赌,老子赶明就弹劾他,我来带头,我去找皇上哭,我看他们敢赖账!”
  马齐马武也是义愤填膺:“太不像话了,简直太不像话了,这事必须得解决,大哥你先上,咱们全家声援你!”
  李荣保看着三个哥哥,欲哭无泪。
  自家人的脑子长得也太简单了,明摆着是这小子瞎扯淡,国库能缺了他出宫建府这二十万两,骗谁呢?
  第16章 胡闹
  从富察家出来,坐上马车之后,胤禟还是懵的,马车缓缓驶出去,宝珠挑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小胖墩就站在大门口,眼巴巴瞅着这头。
  伺候他的奴才躬身说着什么,小胖墩理也没理他,只是朝这边看过来。
  宝珠远远地对他露出一抹笑,然后松手放下帘子,回身坐好。
  胤禟也从肌肉男的包围圈中走出来了,缓过神以后,他伸手将宝珠揽入怀中,凑近了贴在她耳边小声说:“福晋喜欢小阿哥咱们多生几个,需不着惦记那小子。”
  这是心有怨气啊。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就呼在宝珠耳边,闹得宝珠耳朵痒痒,心也跟着痒痒,忍不住就往边上躲。
  哪怕里头再宽敞,那也是马车,往后挪半步就能碰上车壁。眼瞧着让不开,宝珠便伸手来捧住胤禟的脸,让他离自个儿远些,又同时说:“达春从来就粘我,他人又小,不懂事,求爷了……别同他计较。”
  胤禟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全是富察家那些壮汉,哪顾得上同小胖墩计较,他覆在宝珠一双手上,将它挪到嘴边亲了亲说:“爷哪会同小娃娃计较?只巴望福晋生下那么壮实的阿哥。”
  三句话不离怀孕,宝珠原想装作没听见,不搭理他,瞧胤禟那样是没得到回应不罢休,她才没好气的瞪过去:“我生还不行吗?我生!爷要几个就给生几个还不成?”
  明摆着是随口一说,胤禟还真听进去了:“咱们争取一年抱俩,五年一打。”
  宝珠:…………………………
  你当我是猪呢?
  猪都没这么能生!
  宝珠一抽手就往他腰间拧去:“本福晋没那本事,回去就使人去给刘格格郎格格传话,让她们多使劲。若还不成我就去翊坤宫照原话给额娘学一学,多要几个人回来,咱们阖府上下一道生,让九爷风光风光。”
  让她拧得生疼,胤禟也不恼,反倒是心疼的捧着宝珠的手:“爷皮糙肉厚,别硌着福晋。”
  好一番关心之后,他才解释道:“那是皇阿玛说的,君子当志存高远,身为皇阿哥想法总是要有的,说不准努力努力就实现了呢?那些个庶子庶女爷才不稀罕,给一箩筐也比不得福晋生的。”
  胤禟就是嘴欠,宝珠每回都能气乐,又让他几句话哄回来。
  这不,他这么一说,宝珠就心平气顺了,几句话之间,马车已经行至宫门口,赵百福躬身立在一旁,请九爷九福晋下车。胤禟掀开帘子一步跨出去,立住了一把将宝珠抱下来。
  前头那一番打情骂俏好赖是在车里的,拉上帘子谁也瞧不见,这会儿让胤禟一抱,宝珠就羞红了脸。
  “干什么呢?放我下来。”
  “是是是,爷这就放福晋下来。”
  ……
  甭管是赶车的,还是跟前伺候的,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啥也没看见的样子。宝珠这才褪去些羞意,往胤禟那边剜去一眼。
  以赵百福为首,胤禟跟前那些人早就知道他们爷对福晋多中意,至于闲杂人等,这会让也该知道了。今天以前,还有人吐槽富察家满门大傻子,不就是嫁个格格,哪怕是皇子福晋好了,至于放这么多血?
  这笔生意甭管怎么看都不划算,哪怕太子妃娘家也不会做,富察家偏偏做了。
  前几日弹劾失败,也有人不顺气对马斯喀冷嘲热讽,说他把闺女当祖宗在伺候。马斯喀连应一声都懒得,只是冷眼看去,就是那句话,我家怎么着关你毛事?
  亲眼见过胤禟疼福晋的模样,他们才忍不住羡慕起来,这一幕美得就跟画似的。宝珠身穿大红旗装,双颊绯红,好似娇花;胤禟穿着黛蓝色蟒袍,身量颀长,俊逸非凡……真是再般配也没有,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正如来时那样,胤禟牵着宝珠慢悠悠往前走,一边看这宫中景色一边闲聊天。
  “方才岳父问我出宫建府的事,想让咱们府邸落在富察家边上,我没应。皇阿玛保准会让咱们挨着兄弟几个,左右不过是那几条街,远不出去。这事我心里已经有成算了,至多不过两三月就有着落,来年咱们就搬出宫,到时候做什么都方便。”
  宝珠知道胤禟说那几条街,满是皇亲,出个门能撞上好些个“王”,这些事左右不是女人该操心的,她点点头,哪怕里娘家不近,自个儿当了家要见面还不容易?
  两人又聊了几句,不外乎就是夸富察家人丁兴旺,女眷怎么着不清楚,男丁是太多了。
  马斯喀兄弟四人就有儿孙好几打,瞧着都是有志气的,达春那小子是混账些,就冲那机灵劲儿,往后保准能有出息。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胤禟已经觉察出他们的不同,从没想过要靠女儿争脸面,都想着有出息了给宝珠撑腰,这很难得。
  满京城多少官家指望送闺女进宫,得皇上或者皇阿哥亲眼,飞黄腾达。
  猛然遇上家风如此清正的,胤禟真有些感慨。
  他还没感慨完,就和老大老八打了照面,这俩会一道往外走,想是从惠妃宫里出来。
  到底是做弟弟的,胤禟就停下脚步给两位兄长行礼,宝珠也随了个礼。打过招呼还没完,大阿哥表示有话说:“听说九弟领了工部的差遣,怎么不来兵部?大哥这头正缺人手。”
  胤禟就笑了:“底下那么多奴才还不够使唤?弟弟我只想挑个清闲处打发时间,咱们这样的出身,用得着累死累活?”
  胤褆也笑,笑得很是爽朗:“这话千万别让马斯喀大人听见,他最瞧不上这等没志气的,你都娶了福晋,就别再同老十厮混,好生做事为皇阿玛分忧。”
  八阿哥也附和说:“工部也不是打发时间的去处,最近正忙,只盼着九弟早些时候过来,领些事去。”
  胤禟看他俩瞄了宝珠好几眼,就不想多说,只道“知了”,赶明就去帮忙,今儿就不废话了赶紧的各回各家。
  大阿哥眼瞧他站不住就更不想放人,又扯了好几句,宝珠看他们三五句还没说完,大有没完没了之势,便附耳对胤禟说:“我去那边转转,爷慢慢来。”
  胤禟点头,让赵百福跟上,等宝珠走远了才回过头笑眯眯同两个兄弟聊天。
  没了女眷在边上,老大就拍拍他的肩:“你小子也不是才开荤,怎么就让福晋迷成这样?可别成第二个老八。”
  胤禩满心尴尬,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他是得了些支持,同老大相比差远了。不想成为笑柄就只能岔开话题:“前头我送去的赔礼九弟怎的不收?你八嫂不会说话,九弟饶她一回,我已经说过她了。”
  “哪里,八哥太客气了,兄弟之间也免不了口角,妯娌处不来也实属正常。”
  ……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胤禩一方面恼恨胤禟不给脸,又不敢拂袖而去,只得勉强解释说:“郭络罗氏双亲早逝,她是养在外祖跟前的,我们大婚那会儿难免有些遗憾,看九弟妹这样体面风光,阖族添妆兄弟送嫁,她心里不是滋味,后宅妇人眼皮子浅,九弟别同她一般见识,回头我让她给九弟妹赔罪。”
  胤禟还没怎么着,胤褆都对胤禩刮目相看了。
  自损颜面笼络老九,能屈能伸啊。
  按理说,胤褆应该同胤禩亲近,他俩都是惠妃养大的。可两人偏偏就不对盘,年岁差了许多不说,方方面面都不合。看这一出兄友弟恭胤褆就牙酸:“老八说得没错,可怜八弟妹没亲娘教,养成这样也难免,九弟心放宽些,别多做计较。”
  这下可好,八阿哥里子面子什么子都没了。
  胤禟点点头:“莫说原就是小事,哪怕真过不去也算不到八哥身上。我福晋那性子没比八嫂好到哪儿去,也是让娘家宠大的,很有些娇气,往后兄弟们多多担待。”
  大阿哥好悬没笑喷,他憋住了,清了清嗓子说:“女人都这德行,我福晋又好到哪儿去了?她们妯娌的事她们自个儿清算,咱们是干大事的,想着为皇阿玛分忧解难就对了,休得惦记这些!老八,不是哥哥说你,你疼你婆娘没啥,没得真让她骑到头上的,小事你让着,大事还得拿得住。”
  胤禩恨不得没开这个口,九弟不给脸,大哥更是将他的脸面往泥里踩。
  得,没啥好说的。
  拉拢胤禟这条道,怕是走不通了。
  胤禩背地里让人说了不少闲话,可让他当面听,还是太为难人了。眼看着势头不对,他就借口说还有事办,先一步告辞。这头胤褆又和胤禟说了两句,邀请宝珠去他府上同伊尔根觉罗氏吃茶聊天,也告辞了。
  看他俩走远,胤禟眯了眯眼,才转身寻宝珠去。
  如今是康熙三十八年初,皇阿哥之间还算和气,有些纷争也没直接撕破脸,反观朝堂,就热闹多了。李荣保最终也没劝住他三个哥哥,马斯喀带头找康熙哭去了,说什么还指望九阿哥府离自家近些,方便闺女回娘家,结果就听说这事没谱,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九阿哥告诉臣,说皇上没银子拨给他,出宫建府那就是没影儿的事!皇上啊!没钱您倒是让满朝文武还呢!一个个见天哭穷巧立名目问国库借钱,吃喝嫖赌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就没想过把欠银还上!”
  “我富察家没借银,没关系,臣让岳父牵头!”
  “明儿个早朝臣就提出这事,皇上您有个心理准备!非得让那些混蛋把欠银还了,不还罢他的官!卖他的田产!抄他的家!……早点把账目消了您也能早点把九阿哥的安家钱拨下来。”
  康熙还想夸他忠君爱国,敢情都是为了他闺女。
  那也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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