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居然是无殇
那哭得戚戚可悲的女子,正是醉悦阁的金牌花魁花玉带。一朵虽没见到花玉带的正脸,仅从方才那一眼曼妙背影,还有声音的悦耳柔软,便能猜出定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
“她绝对疯了,只怕在十二年前就疯了!”玉环尖声斥道,姣好的小脸一片鄙夷,拽着一朵就往客房走。
一朵忍不住回头又瞧了一眼花玉带的房间方向,问走在前面的花玉环,“她被男人抛弃了吗?”
十二年?这个痴情的女子,从十六岁就开始等那个男人了吗?十六岁,如花朵初绽般的美丽年纪,一等便是十二载。再好的青春年华也在时间的长河里成为浮云泡影,最终等来的依旧是独影徘徊,幻影破灭的绝望如何不让一个女子疯魔!
“抛弃?呵呵。”花玉环口气鄙夷地冷笑两声,“她都不认识那个男人,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家住何处叫什么名字,只是见过一面便深深爱上了。何谈抛弃!”
“竟是一见钟情啊!”一朵摇摇头。原来爱情的力量,竟可如此强大。
花玉环带着一朵来到一个挂着“牡丹阁”的房门前,推门而入,浓郁的牡丹花香扑鼻而来。地上铺着绣着牡丹花纹的红毯,踩在脚下松软舒适。房间正中挂着一盏硕大的琉璃灯,将整个屋子照得通明光彩华丽。红木精雕的圆桌以牡丹花样为装饰,桌上摆放着名贵的青瓷茶具,上面的花纹亦是牡丹纹样。几个锦凳,上面的华丽垫子还是以牡丹花为图样精美绣制。贵妃榻上铺着柔软的雪白狐皮,矮桌上的紫砂香炉燃着上好的香料。一旁的珠帘后摆着一架古琴,旁侧是书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几幅栩栩如生的牡丹画卷,一看便知是大家手笔。花架上几盆修剪精致的各色牡丹正妖娆绽放,花香溢满整个房间。淡黄色纱幔薄如蝉翼,随着窗口吹进来的柔风,轻轻荡漾飞舞,衬得这个装修奢华的房间更多了几分梦幻的华美。
这里虽比不上无殇的玄水宫磅礴大气,却是极温馨雅致的。
花玉环说,这是醉悦阁装修最好的房间,时常来这里住的客人也是王侯将相一类的官宦人物。这个房间是仿照宫里娘娘的宫殿装修的,不过为了避免落个亵渎皇家天颜的罪名,这里的装修风格还是与宫里的宫殿有很大不同,只是大约仿照而已。
一朵坐在松软的床上,被子的料子是柔软的蚕丝织成。摸上去好像触碰到了天边的云彩,软软地缠绕在指尖,无比的舒服。在妖界鲜少有妖靠纺织维持生计,蚕族一类的织品也都送入玄水明宫作为贡品供妖王和娘娘们享用。平常所见的蚕丝料子大多都是幻化而成,摸上去毫无质感。
一朵很喜欢这个房间,好想一直住下再也不搬走。
这时屋外传来吵闹打砸声,还搀着女子尖利的苦笑和崔妈妈愤怒的斥骂。
“还不快把她给我拦住!这个没出息的贱坯子!就是天生的贱命!我崔妈妈怎么养了你这个败类。”
一朵和花玉环一起趴在门口往外看热闹。
原来花玉带借着醉酒耍起了酒疯,连砸了自己房里好多瓷器古玩,碎瓷片渣子还划破了崔妈妈的脸,之后又跑出房间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疯狂大笑,一副要纵身跳下去的样子。
崔妈妈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捂着划伤的侧脸,喊来壮丁将发疯的花玉带团团围住。
原来花玉带并不似一朵猜测的那样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模样并不出挑惹眼,只是举手投足间透着迷人的万种风情,轻易博得眼球让人移不开眼。她保养极好的脸蛋上,丝毫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眼角眉梢尽染落寞悲凄之气,显得有些沧桑。恐怕也正是这抹堕落沉沦的沧桑,迷得一众男子想要抚平她轻蹙的眉心,挥散她心底纠结的伤痛。
楼下的客人纷纷仰头看着二楼发狂的花玉带,都伸出手想抱住即将跳下的花玉带,来个英雄救美落个美人投怀送抱。
有的不怕事大,还嚷着让花玉带快跳。也有的一脸紧张担忧奉劝花玉带别做傻事。不过大多数人都在看热闹,这场京城金牌花魁酒后寻死的戏码可比歌舞表演精彩多了。
“她总这样闹么?”一朵问花玉环。
“那倒也没有。不过每年的七月初七,她都反常,她和那个男子的初遇就是十二年前的七月初七。不过每次都没像这次闹得这样疯狂,居然想寻死。”花玉环叹口气,“许是哀大莫于心死了!都十二年了,她也该心灰意冷了,她已经没有青春再继续等下去了。在青楼,女子的青春只到二十二岁,她已经二十八岁了,若不是有个金牌花魁的名号,她在这里连扫地的丫头都不如。”
“她真可怜。”一朵同情地望着花玉带站在楼梯口,舞动红色衣裙的背影。
“是她活该!只怕那个男人至今还不知道有她花玉带这个人!”花玉环闷哼一声。
“那个男子,一定很帅气吧。”
“我才十六岁,不知道十二年前的那段旧事。不过听阁里的姐姐们说,那个男人一身黑衣,拥有天人之姿,冷厉霸气俊美无双,才一进门就迷得一众姐妹忘了天地为何物。”花玉环偷偷一笑,压低声音在一朵耳边,“我曾和几个小姐妹偷偷去玉带房里偷看了她画的那个男人的画像,真真是绝世风华天姿神貌,竟比女子还要美丽不知多少倍。据说当年见过那男子的姐妹中,好几个为其芳心倾倒。不过后来从良的从良,被赎身的赎身,哪一个也没似花玉带这般疯狂。”
“那么美的男子也会来青楼寻欢呀!”一朵惊叹,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他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他是来赎人的。”
“赎人?”一朵很奇怪,那样俊美的男子,赎一个青楼女子作甚?
“他赎走了十二年前名满京城的醉悦阁花魁,花玉楼。”说着,花玉环在一朵眼前比出两根雪白的手指头,“居然用了两千两黄金!十几年来,至今京城花魁,没有一个值得起这个价的!”
“那么多!”一朵的第一想法就是,够买缔俊公子两幅画的价格。
“就是那时候玉带见到了这个男人,便深深爱上了。扬言要超越容丽倾城的花玉楼,就连那一袭红衣也是模仿花玉楼的装扮,疯狂练习琴棋书画,依靠精湛的技艺博得京城头名花魁,稳坐十二年花魁宝座。这些年,她只卖艺不卖身,即便有人出高价买她一夜,她也不肯。甚至有人为她赎身要娶回家做正妻,也被她拒绝了。听说那人还是做官的,家境极好。”花玉环摇摇头,似是不懂花玉带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花玉带总说,那个黑衣男人还会再来。当年他就是慕花玉楼之名而来赎走了花玉楼,花玉楼并不认识他。花玉带深信,终有一日,那个黑衣男人也会慕她之名号而来。渐渐的一年一年又一年,她也没有等到那个男人。”
“就没想过找找吗?”一朵见花玉带终于被壮丁一把抱住,抬回了房间,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她一直都在花高价寻找那个黑衣男人和花玉楼的下落,可是十二年来一无所获。有人说他们离开了京城,也有人说根本就没见过花玉楼和那个男人。”花玉环附在一朵耳边,神秘兮兮极小声地说,“有的姐妹私下猜测,那个男子没准就是夜里的鬼魅,怎么可能有人长的那么好看,且在京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彻底。”
“不会,不会!鬼魅赎个花魁回去做什么。”一朵好笑地摇摇头。
“成亲呀。杀了花玉楼,取其魂魄,一起成婚去了阴间。”花玉环张大美目,说的一板一眼。
一朵赞同点点头,“这也不惟是一种可能。”
崔妈妈对一朵的招待很周到,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派了一个小丫头伺候。醉悦阁服务周到,一朵掏钱掏的也痛快。几天的功夫,树爷爷给的小金库就所剩无几了。一朵望着空空的钱袋一阵兴叹,有些后悔自己被享乐迷惑双眼奢靡浪费了。
“活该活该。”小彩幸灾乐祸,欢声叫道。
一朵不堪在意,摸索出揣在怀里的那块翠绿玉佩,“我们还有它。走,寻个当铺卖掉去。”
“青楼就是销金窟,纵使万贯家财也让你挥霍一空。快点醒醒吧一朵。”小彩嚷着嗓子喊道。
“我知道,我没打算在这里长住的,只是好奇玩几天罢了。我们当掉玉佩,先买个房子安顿下来,之后做点什么买卖,也好在京城生存下去。”
一朵收拾好东西,便向崔妈妈辞行。崔妈妈竟有些舍不得一朵离开,抓住一朵的手,缓声说道。
“不如就留下来吧,妈妈待你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
“还是不必了。”一朵抽回自己的手,笑了笑。她可不想做妓女呀。
崔妈妈有点尴尬,扶了扶发髻,“你误会妈妈的意思了。”
“呃……若妈妈真的舍不得我,我会时常回来探望妈妈的。”一朵绞着手指头,“其实我觉得崔妈妈人也很好的,也有点舍不得呢。”这里好吃好喝,要不是囊中羞涩,真想一直赖着不走。
“真的?”崔妈妈当即双眼放光,抓住一朵的两只手紧紧握在掌心。“舍不得就留下来吧。”
“可是……”人家没钱了呀。
崔妈妈见一朵犹豫,便说道,“若觉得一个丫鬟伺候不够,我再给你填一个。每日从四菜一汤加到八菜一汤,夜里从两碟点心增到四碟。晚上再给你配个守夜丫头,随时伺候,你看如何?”
一朵本就极爱吃醉悦阁的饭菜,也不知那厨子是何方神圣,手艺堪称一绝。每道菜都做得极好吃,且从不重样。就说普通的白豆腐,今天油炸,明天凉拌,后天就给你做成菊花汤,大后天又能做出肉的味道,真真是美味无比。如今崔妈妈提出加菜,一朵口水泛滥,赶紧咽了又咽。
真是诱人至极啊诱人至极。
“可是……”人家真的没钱了呀。
崔妈妈见一朵还是犹豫,便又道,“我再给你做八套衣服,就去京城最好的裁缝铺霓裳阁量身定做,总一身素白,衬得你老气横秋,没点特色。再给你置办几套发饰,去京城最好的珠宝铺金玉满堂,买最贵的珠宝首饰。”
“呃……”那得多少钱呀。
一朵在心里算计,也不知那块翠绿的玉佩够不够用。
“别担心,都妈妈花钱!”崔妈妈拍了拍一朵柔软的小手,笑得身为和蔼可亲。
“呃……”一朵瞠目结舌。难道崔妈妈是想下血本包装她?苦笑一声,“妈妈,我一没姿色,二没才情,你会亏本的呀。”
费力抽回自己的手,崔妈妈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好笑起来。
“妈妈没有让你卖身醉悦阁之意。你看你这孩子,误会妈妈的意思了。”崔妈妈别开脸,有些低落,但还是努力在笑。“妈妈只是觉得……”崔妈妈又看向一朵,却是只看一朵眉心那颗若隐若现的朱砂痣,“我的女儿额上也有一颗这样的红痣。”
一朵赶紧摆手,“我可不是您的女儿呀。”
崔妈妈曾经与她闲聊,探问过她家中还有何人。一朵想着自己在人界无亲无故,便说一个亲人也没有,是个孤儿在村民的接济下吃百家饭长大。难不成崔妈妈误会成她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了?
“我知道,知道你不是。”崔妈妈有些悲感地低下头,随即又扶着发髻笑起来,“我的女儿若还活着,今年也你这般大了。”
一朵努努嘴。她可一千岁了。
“妈妈……对不起。”一朵安慰地拍了拍崔妈妈的肩膀,崔妈妈温热的掌心又抓住了一朵的手。这一次一朵没有抽回,任由这位思念女儿的母亲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那日在街上,我见你眉心有一颗朱砂痣,便心生亲切,与你搭了话,还带你来我这里住。不过是想……多看你几眼罢了。”崔妈妈苦涩一笑,略胖的脸上起了几道皱纹。她是真的老了,越发愿意回忆从前的过往,即便满载痛苦,也觉得微带甜蜜。
一朵为自己的误会感到惭愧,“妈妈,我是真的没钱了。等我找到住所,便来告知你,你有空时常来我家找我。”
崔妈妈笑起来,拍了拍一朵的手,道,“傻孩子,难道妈妈还为了你那点房钱,撵走你不成。妈妈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只要你愿意,在醉悦阁住多久都可以。”
一朵心花怒放,小声问道,“真的住多久都可以?”
崔妈妈郑重点头,一朵嘻嘻笑起来,别提多开心了。免费有好吃好住,简直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做我女儿吧!我收你做干女儿。”崔妈妈忽然紧紧抓住一朵的手,无比的认真,见一朵愕然,她又道,“你在世上无亲无故,我亦无亲无故,自此你我便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一朵被崔妈妈眼中的诚恳打动,心头略微酸涩起来,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便欣然答应了。
崔妈妈乐得好一阵合不上嘴,赶紧去拿黄历找大吉的日子,准备办一场盛大的认女仪式。
三日后,在崔妈妈亲力亲为的张罗下,京城遍贴布告……为庆祝崔妈妈得一女儿,醉悦阁免费开放三天。醉悦阁上上下下更是为崔妈妈高兴,将醉悦阁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一遍,高挂红绸彩球,又在门口多加了好几排长灯,很是隆重。
一朵穿上崔妈妈亲自订制选择的华丽锦缎彩裙,在花玉环和几个丫鬟的伺候下,梳上精美的发髻,又戴了满头的珠钗华盛,沉甸甸的繁重,很不舒服。
盛大的仪式在晚上举行。丝竹奏乐,舞娘翩飞,客人们也纷纷送上贺礼祝贺。崔妈妈坐在高坐上,一朵跪在崔妈妈面前,磕了三个头,又奉上一杯热茶,喊一声“娘”,接过崔妈妈递给的红包,便听崔妈妈颤着声音哭了起来。
“乖女儿,我的乖女儿,快起来。”擦了擦眼泪,崔妈妈赶紧起身扶起一朵。
“娘……别哭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娘,我会孝敬您的。”一朵弱弱地呼唤一声,虽不熟练,可心底却涌起浓浓的再无法割舍的母女深情。
她终于有娘了,不用再羡慕别人了。
紧紧抱住崔妈妈的手臂,头依偎在崔妈妈的肩膀,接受这四周人群的欢声祝福,一朵不禁湿了眼眶。
花玉带愈发比之前更爱喝酒了,在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她也不精心打扮自己,只顾自斟自饮,然后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也没有她戚戚期盼的那个身影。
“多情总被无情伤。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着,又一杯酒仰头而尽。
就在花玉带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大约二十**岁的样子,模样清俊,身材秀挺。静静地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花玉带纤弱的背影,许久许久之后转身离去。
一朵看了看那离去的男人,又看了看花玉带,猜想着那个男人肯定倾慕花玉带已久。一朵总觉得花玉带很可怜,跟着崔妈妈终于敬完宾客的酒,便提着衣摆来到花玉带身侧。
“玉带姐姐,借酒浇愁愁更愁,快别喝了。”去夺花玉带的酒杯,却被花玉带厉声呵斥。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娘的事!别以为做了崔妈妈的女儿,就是这醉悦阁的半个主子了!要是没有我花玉带,醉悦阁早就关门了。”花玉带愠怒地瞪着一朵,通红的眼底似有些许嫉色。
一朵被骂得面红耳赤,顿觉好心当了驴肝肺。可是……又觉得花玉带的故作尖利,更加可悲。
花玉环赶紧跑过来,拽了拽一朵的袖子,在一朵耳边小声说,“别理她!她妒忌你!她曾想做妈妈的干女儿抬高身价,却被妈妈拒绝了。我们去那边玩。”
“若玉带姐姐信得过,我可以帮玉带姐姐去寻一寻那个男人。”丢下这句话,转身跟花玉环离去,手却被花玉带猛然拽住。
“你帮我?你凭什么帮我?”花玉带即便嗤笑着,眼底却已涌现丝丝光亮,好像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嗯……”一朵沉吟了下,总不能对花玉带说,她会法术,可以寻人吧,“我去过很多地方,试着找一找,或许能有线索。”
花玉带不顾崔妈妈的呵斥,拽着一朵就往楼上跑,让一众客人惊诧,这花玉带又发什么疯。花玉带拽着一朵去了她的芍药阁,屋内装修亦是华丽非常。翻出精心锁在盒子内的画卷,在开在一朵面前。
“就是他,你可曾见过?”
就当一朵看见那画卷上的男人,惊在当场,瞬间石化。
“这幅画是花玉楼的!这个女人你可曾见过?”花玉带又赶紧展开一副红衣女子的画像在一朵面前,发现一朵的不对劲,花玉带激动得身子一阵颤抖。
“你见过?你见过他是吗?你是不是见过他?不然为何这般吃惊!”花玉带紧紧抓住一朵的肩膀,猛力地摇晃,终于将一朵从震惊中唤回神智。
“你要找的人……找的人是……是他?”一朵指着画中的黑衣男子,口齿结巴,那个绝世超华的男子……分明就是……
“你真的有见过?在哪里?他在哪里?告诉我,你告诉我!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全部都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行!”花玉带疯狂地喊着,满身酒气异常呛人,通红的眼里涌出泪来。
“我我……”一朵不住后退两步,她该如何告诉花玉带?那画中的男子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你说话啊……”花玉带终于失去耐心,死死扣住一朵的肩膀,指甲险些抠入一朵的皮肉。
这时崔妈妈带人冲进来,命壮丁将花玉带死死压制住,护一朵在身后。
“玉带!妈妈念你多年来为醉悦阁奉献诸多,不要得寸进尺!一朵现在是我的女儿,你再敢对她无礼,我就将你从醉悦阁撵出去!”
“告诉我……他在哪里……哪怕就是死了,也要让我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
花玉带在壮丁的手下死命挣扎,全然顾不上崔妈妈的威胁,一对血红的眸子只盯着一朵,嘶声大喊,凄绝骇人。
“我我……我没见过!我我……我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太美了,吓到了!”一朵紧张地攥住双手,掌心一片湿腻。眼不自主又看向花玉带手里的画,心头一阵擂鼓,恐惧得砰砰乱跳。
花玉带的画技极好,将那个男人画得如真人跃然纸上,故此一朵一眼便能认出那男人就是……
妖王无殇!
而绝不怀疑只是长得相像的两人。
就连脸上那股冷厉穿心的气势,都描绘得栩栩如生,恍若那只可恶的血狼就站在眼前,冷冷地盯着她,好像在说。“大胆小妖,居然逃出妖界,混迹人间。本王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一朵身子猛然一颤,脸色撒白,不住摇头。“妖王饶命”这句话,差一点就冲出喉咙。
“一朵,你认识那个黑衣男人?”小彩又在袖子内忍不住说话了。不过好在这些凡人根本听不见。
崔妈妈拥着吓傻了的一朵回到牡丹阁,好一阵安慰,又命人去熬了安神汤给她喝,事无巨细地照顾,让一朵很感动。
夜里,一朵彻夜无眠,心中一直都在徘徊一个念头。
妖王无殇怎么会来人界赎走一个青楼花魁?那女子的相貌虽然美丽,却远不及玄水明宫里的妃嫔绝艳。难道就是因为那一身红裙?好色的妖王采花都采到人界来了?怪不得花玉带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肯定回到妖界了!
“一朵,我可不可以说话。我有一句话憋着,不吐不快。”小彩在枕边弱弱出声。
“说吧。”
“十四年前,就是那个黑衣男人的马,踩得我差点粉身碎骨,我恨他!你要帮我报仇。”小彩气怒地嘟囔起来。
“是踏风?”话落之后,一朵又愕然。她怎么会知道妖王无殇的马叫踏风?她并没见过无殇的马!
“你认识他们?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报仇雪恨。”小彩咬牙切齿,一副要撕了那马蹄子的口气。
“他是……”一朵苦恼地抓了抓头,“他是妖王无殇啊!还报仇呢!如今我都自身难保岌岌可危啦。”
“什么?他是妖王至尊吗?他来人界做什么?身为妖王怎可随意来人界!”小彩惊愕地喊道。
一朵又抓了抓头,她也听说过,身为妖界之王比小妖更加不可以来人界,否则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一朵不知道,不过据说后果非常严重。
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想不通,为何无殇会冒着严重的后果来人界?难道真的就为了寻欢作乐?
“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通往人界的封印只有一个。这几百年我一只守在封印出口,若他回去我一定能见到。”
“那你见到了吗?”
“没有。”
一朵所有的希望当即碎了一地渣渣。既然没回去,妖王这十四年便一直在人界了!他在人界做什么?结婚生子么?
一夜无眠,次日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花玉带的芍药阁。门上竟然锁着一个大铁锁,还有壮丁守着。
“小姐,妈妈吩咐,不许玉带姑娘再出房门半步,也不许人探望。”壮丁对一朵恭敬地抱拳行礼。
“好,我不进去。”一朵敲了敲门,对着里面说道,“玉带姐姐,我会试着帮你去找一找,若有消息就第一个告诉你。”
里面并没有回答,不过一朵知道,花玉带一定听见了。
以出门玩几天的理由辞别了崔妈妈,崔妈妈不放心又拗不过一朵,只好放弃让她随身带个保镖的念头。不过一朵却坚持要带上花玉环,在京城总得有个向导吧。
花玉环乐得小脸开了花,紧紧跟上一朵屁股后。
走出醉悦阁,一朵也不知该去哪里,就随便往前走。昨夜,她想了一整晚,还是觉得应该去找一找无殇。知道了他的下落,日后多加避忌,也好碰不上头。若不做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处在那对阴冷的泛着蓝光的黑眸之下,浑身如针扎的难受惶恐不安。
“小姐去哪?我给你指路。”花玉环乐呵呵地凑上来,恭声呼唤。
“叫我一朵姐姐吧。”一朵捏了捏花玉环美丽的脸蛋,这个可耐的孩子,这么青嫩就要在醉悦阁为妓了。
“我十六哩,小姐不过也就十六七的样子。”花玉环不太喜欢被一朵当成小孩。
“我十七,比你大一岁,叫姐姐。”一朵不再争辩,继续往前走。走出了花儿街,商贩渐渐多了起来,行人也变得拥挤。
“一朵姐姐,你想买什么?我告诉你哪里有卖的!这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花玉环见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一朵,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随便吧。”一朵兴致缺缺,提不起心情。
花玉环就更加困惑了,“是不是花玉带昨日吓坏你了?”
“没有。”一朵没办法跟花玉环解释,便散散地走在阳光充足的街道上。这时有人骑着几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过,吓得街上行人纷纷四散,一阵人仰马翻,花玉环却愣在路中央一时间吓得忘了反应。
一朵赶紧掠身而起,抱起花玉环就闪身到一侧的街边,惊吓得花玉环缓了好一会才回神。
“一朵姐姐会轻功?”花玉环惊愕地盯着一朵,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啊哈哈,会一些。”一朵挠了挠鼻头。
“哇!姐姐好厉害!”花玉环当即双眼放光,一脸敬佩。
这时,一朵的肩膀被人小小的戳了戳。回头一看,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