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说:“也是娶亲的年纪了呢。”
赵隽寒回头,眼神如刀般锋利,“儿臣婚事还早。”
赵贵妃可不是轻易就妥协的人,“大皇子十六岁的时候就娶了正妃,你跟本宫说尚早?候门世家的嫡女本宫会替你留意,到时候你就算是不情愿也得娶!”
赵隽寒绷着下颚,神色难看的紧。
“你也不必恼本宫,本宫都是为了你好,你我利益相连,容不得你胡闹,再说,你有什么不娶的理由呢?”
他碍于身份,不敢碰她,这可以说的通,可是他连贵族之女都不愿意要,就难免会让人想歪了。
难不成他有龙阳之好?
……
宋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已经失眠好几个晚上了,那天从狩猎场回来之后,他浑身都不对劲了。
宋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遇事也不喜欢躲避,可这次他始终想不到法子应该要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是对的。
内宫里他独大,朝政上也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他闲了下来无事可做,思来想去他还是去了一趟司膳堂,只不过他是偷偷摸摸的去的。
宋端告诉自己,就去看一眼,别的什么不干,也什么都不说。
他特地换了一套衣服,在铜镜面前好好的打量了自己,宋端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变化不大,就连眼角都没有几根细纹,应当也能称的上俊美。
不过和铃也没认出来他来,这也不奇怪,那个时候的她还太小了,不记事,更记不住人了。
和铃在院子里洗菜,葱白的手指头泡在水里,冰冰凉凉的,骨节处有些都生了冻疮,红红的,很是明显。
春天的早上,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很舒服,院子里只有和铃和厨子。
老厨子坐在一旁摘菜,他笑眯眯的,为人和善。
“和铃,你今年多大了啊?”
和铃边洗边回答,“十二岁了。”
厨子哟了一声,“看你的身板不像已经十二了,太瘦了,身上都没什么肉,不过也是,这宫里当差的,长肉也不个容易的事。”
和铃知道老厨子是好意,笑了笑,“我可有劲了。”
“你以后要是饿了就跟我说,别的本事没有,这吃的你能吃多少我给你多少,女娃娃还是胖一点好看。”
和铃的笑容在阳光下闪耀,明艳动人,“好啊。”
厨子兴致勃勃的,能说话的人太少了,“前几天看你乐呵呵的去取信,家里什么人寄过来的?”
和铃将洗干净的菜放在篮子里,甩干了手,撑在自己的下巴底下,“啊,那是我哥哥寄来的。”
说到陈昀,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眉宇间洋溢着得意的气息。
“我哥哥可厉害了。”说完才开始觉得难为情,低头慢慢红了脸。
“看你这模样,你哥哥肯定很宠你。”厨子瞧着她白净的脸庞上的疤痕,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也可以捎信让他给你问问治脸的法子,这姑娘家家的,可不能让疤毁了一辈子。”
和铃愣了愣,嘴边的笑褪了下去,“我知道的。”
她自己会治,可她不敢。
女孩子又怎么会不爱美呢?
宋端躲在门后静静看着,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朝前走去,他将他们两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心情也是起起落落的。
宋端不清楚她口中的哥哥是谁,他猜想或许是养大她的大伯的儿子,他大伯只收养了她一个人,她的亲哥哥,不在她大伯家中,这点他查过了。
和铃坐在台阶上,微抬下巴,望着一步步朝她走近的人,瞳孔一点点的放大,内心深处的恐惧也开始蔓延。
和铃冷静了下来,这人今天来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吧?她最近什么事都没犯,就更不可能得罪这个活阎王。
宋端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他的视线锁在她周身,始终没有移开。
厨子拉着和铃跪了下来,埋头喊了一声,“督主。”
宋端应了一声,随后道:“你下去。”
和铃以为他在跟她说话,站起来转身就要跑,可身后的人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和铃,你留下。”
和铃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手指都在打哆嗦,厨子没办法只得离开,临走前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见宋端没有杀意就放松了些,只是和铃的脸色很不好看。
方才还红润的脸蛋,此刻泛着死白。
和铃想跑,可脚底下却迈不开步子,在他热切复杂的目光中,她浑身都僵硬了下来。
和铃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又经历过他想杀她的那一段,又怎么会不怕呢?
和铃站在宋端很前,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一大片光。
风声沙沙,宋端没开口,她也将唇抿的死死的。
良久后,和铃的脖子都酸了。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站着不跟我说话?”
和铃长而又密的睫毛都在颤,抬眸,“督主有何吩咐?”
宋端苦涩,想了很多说词在这会却都说不出来,他上前一步,“我……我没什么事。”
见她还是紧绷着自己的身体,他伸手,指尖还没有碰到她的脸颊,她就大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宋端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后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不用怕我的。”
和铃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抱着手臂,眼眶渐次红了,“奴婢……奴婢……”
宋端长叹一口气,硬着语气,“你过来。”
和铃都快要哭出来了,“督主……饶了奴婢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前两次的教训太深刻了,现在也没有赵隽寒可以再救她一次。
宋端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四肢无力,身体发僵,口腔里都是苦苦的味道。
他望着跪坐在地上的人,伸出大掌,坚硬的手掐上她细瘦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捞了起来,手上的小人儿还在发抖。
她怕自己,也是应该的。
他眸光深深,诚然如刚刚那个厨子说的,她太瘦了,提起她都不用什么劲。
喉咙里每发出一个字的声音,都像是放在石头上磨动,疼得很。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别怕我……”
和铃咬唇,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奴婢没有。”
宋端很是挫败,她都快哭了还说没有。
他忽的望向她的脸颊,那一道明显疤痕如今像是刻在他的心口。
这是他亲手做的,当时用匕首割上去时不会想到有今天,所以用了五分的力道,伤到了筋骨。
他粗砺的指腹抚上她的疤痕,和铃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他问:“现在还疼不疼了?”
和铃摇头,不敢说疼。
宋端无力,手足无措,有那么一下子的冲动,他想认她,想告诉她,他是她的舅舅,可是他害怕。
他权势滔天,可是恶名在外,人人都说他是奸臣小人,残害忠良,恐怕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面对她澄澈的眸子,他真的不敢认。
怕她知道后会不屑,怕她怨恨,怕她回和那些人一样诅咒他不得好死,恶心他,唾弃他。
宋端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承受不起这个结果。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和铃想了想,“奴婢是孤儿。”
这小丫头还防着他呢。
“我要真想查,你是瞒不住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就看见她吓得面色发白的模样,纤细的身子都跟要倒了似的。
他叹息道:“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逼你了。”
和铃这才发觉他的自称是我。
“奴婢的父母确实已经去世了。”
宋端神色未变,“恩,我知道。”
宋端虽然想多留,但又没什么话好说,又怕自己贸然的变化会吓到她。
宋端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在自己的脑海中,和铃还是那个软绵绵的小女娃,甜甜喏喏让人疼爱的姑娘。
现在她已经这么大了,亭亭玉立的。
宋端从袖子里掏出个药瓶,不容拒绝的放在她的掌心中,“这个好好收着。”
这是子鱼国进贡的去疤的伤药,一共四瓶,一瓶在赵贵妃那里,赵世棕那里也有一瓶,至于剩下的就在国库里。
这是他从国库里偷来的,元帝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都是自己造的孽。
不过宋端想,就算她的脸治不好了,只要将来他还活着,就护着她一辈子。
内宫里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会再让她受欺负了。
“你在这里过的怎么样?”他将和铃问得懵懵的。
和铃想不出宋端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奴婢过的很好。”
宋端哼的一声,手都生了冻疮,整个上午干活的就她一个宫女,还敢说自己过的好!
和铃疑惑,又道:“奴婢过的不好?”
专门挑他爱听的说就好了。
宋端背着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