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田路支队

  陈总司令的家眷依然留在北泰,包括身怀六甲的林文静在内,无形之中给军民极大的鼓励,总司令的老婆孩子都没走,咱怕啥。
  外面烽火连天,陈子锟稳坐中军帐,倒不是他抱定了与城同生共死的决心,而是有着完备的撤退预案,这是军中一级绝密,除了高层知道,中级军官都不知情,如果人人都知道有退路,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日军大本营的武汉攻略战正式拉开帷幕,围攻北泰的部分炮兵和航空兵都转向武汉方面,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支队的人马。
  支队是日军中一种为执行特定任务的临时性编组,由野战主力师团抽调部分人马组成的旅团级部队,围攻北泰,负责此项任务的是第十五师团的一个叫田路朝一的少将,他的本职是缩小编制的三联队步兵团团长,现在又增加一个不满编的步兵联队和一个战车大队,一个炮兵大队,组成田路支队。
  那个不满编的步兵联队就是丢了天皇御赐联队旗的四十五联队,按照日军传统,这支部队的番号已经取消,而原联队长冈本让二大佐以剖腹以谢天皇,总算挽回一些面子,在旅团长牛岛满将军的请求下,畑俊六阁下总算答应,让他们戴罪立功,充当进攻北泰的先锋部队。
  田路支队打得不急不躁,很有章法,反正北泰的后路已经被堵死,整座城市变成孤岛,三只手指捏田螺,稳拿,何必耗费皇军本来就不充裕的重炮弹,还不如让步兵一条街一栋房子的压过去,反正补充兵的成本就一张邮票的钱。(指征兵信的成本)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城市巷战,日军弹药充足,士气旺盛,缺点是普遍装备拉大栓的步枪,射速较慢,缺乏攻打坚固火力点的武器,中国军队的优势是大量装备速射型的手提机枪和毛瑟手枪,射程虽然不及三八大盖,但火力猛烈,在巷战中占尽便宜,缺点是同样缺乏重武器,用的最多的是手榴弹和燃烧瓶。
  北泰和几乎所有的中国城市都不一样,她是一座新兴的城市,临街的房屋全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掷弹筒打上去只能挠痒痒,九二式步兵炮敲一下,也不过破个洞,75口径以上的野炮才能出效果,如果用150口径的重炮,效果更佳,
  面对部下的抱怨,田路少将只能训斥他们:“八嘎,珍贵的大炮要用在重要的武汉攻略战中,你们难道不会想办法么!”
  皇军都是死脑筋,除了蛮干还是蛮干,当年日俄战争的时候他们就擅长玉碎冲锋,优良的传统一直保持到现在,遇到难以攻克的堡垒,他们就排成人墙,排山倒海般喊着天皇万岁的口号冲上去,用刺刀解决问题,可是这样的打法实在消耗太大,天气又热,满地都是死人,腐臭味刺鼻,再不结束战斗,很可能爆发瘟疫。
  继任四十五联队长官的是一个叫竹下义晴的大佐,此人是个中国通,深知支那士兵人性上的弱点,在他的指挥下,一次特殊的进攻开始了。
  清晨,守卫大街的模范十七师士兵发现对面薄雾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露头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几百个老百姓被日军逼着最前头,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的妇女,还有七八岁的儿童,一个个战战兢兢,面无人色。
  在他们背后,是一辆黑黝黝的日本坦克,再往后,是猫着腰的日本兵,他们个子本来就矮,再弯下腰,只能看见略帽的顶和寒光闪闪的刺刀。
  “小日本,我操你祖宗!”士兵破口大骂,飞报营长。
  短短一年,陆军官校毕业生刘骁勇已经从准尉升成了少校营长,他不慌不忙来到前哨阵地,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情况,下令道:“撤到第二道防线。”
  士兵们不解:“光撤也不行啊,小日本拿老百姓开路,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刘骁勇道:“你们只管撤,我自有办法。”
  前沿士兵迅速后撤到一百米后的阵地,日军不费刀兵便占领了昨天伤亡一百余人也没攻下的阵地,但他们并不满足,逼着老百姓搬开路障,继续向前进攻。
  竹下大佐用战地电话向田路少将报告了初战告捷的消息,将军很欣慰:“竹下君,洗雪耻辱的大任,就交给你了。”
  第二道防线依然是街垒,沙包垒成的工事里架着马克沁重机枪,只不过两侧街面上是多层楼房,经过多日拉锯战,楼房已经变成废墟,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瞎子的眼眶,阴森可怖。
  刘骁勇拿起电话:“师座,小鬼子上来了,用父老乡亲做挡箭牌。”
  电话那端是模范十七师的当家人陈启麟:“小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坚持十分钟,援兵马上就到。”
  “是!”刘骁勇答应的很干脆。
  十分钟,一百米,投鼠忌器,拿什么守!
  唯有用血肉之躯顶上去,刘骁勇把驳壳枪插在腰带上,抄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弟兄们,狭路相逢~~”
  “勇者胜!”百余名步兵挺着刺刀冲出了街垒。
  日军坦克发现敌人冲出,当即开火扫射,挡在前面的百姓被打得弹雨中乱颤,有机灵的迅速趴下或者逃到路边废墟中,坦克还在继续扫射,国军纷纷倒地,街垒中探出格鲁森57快炮黑洞洞的炮口,这种光绪年间的老式火炮射程和威力都不咋的,但却是北泰唯一可以自主生产炮弹的武器。
  过山炮当成近战武器,也是被逼无奈,57口径开花榴弹本来是对付有生力量的,穿甲不是它的本行,但是小日本的坦克皮薄陷大,打起来正好,一枚炮弹呼啸而出,正中坦克炮塔,直接将炮塔敲掉。
  “杀!”刘骁勇从地上爬起来,血头血脸的杀入敌阵,犹如怒目金刚,两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不得不说,日军拼刺的确有一套,但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中国兵打起来不讲章法,手枪刺刀大砍刀手提机枪全用,不像日本人这么正规,拼刺刀还退子弹,所以交换比基本上一比一,耗得就是人命。
  打退了一波进攻,充作人质的同胞们逃入中方阵地,刘骁勇看看怀表,早过了十分钟,援兵却还没到。
  对竹下大佐来说,能逼迫敌军出战壕肉搏,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决定故伎重演,再次派出一个中队,又央求战车大队派了一辆九五式坦克在前面开路,田路支队是个临时性编制,战车大队那帮家伙满腹牢骚,很不愿意为竹下大佐干活,他们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和支那军的装甲部队决一死战,毕竟巷战对坦克来说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工作。
  好在田路少将支持,战车大队还是派出坦克协同,四十五联队的兵又从居民区抓了几百个市民当肉盾,随着战争的深入,北泰市区一部分落入敌手,这种肉盾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波攻势开始了,街对面传来坦克的轰鸣声,夹杂着百姓的哀鸣,刘骁勇拿起望远镜看去,心中不禁一痛。
  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父母!还有怀抱孩子的二姐,他们满脸恐惧,步履蹒跚,最小的妹妹嚎啕大哭,都吓傻了。
  刘存仁一家很倒霉,他们住的片区首先被日军攻破,没来得及逃跑,沦为了肉盾,做了一辈子文案工作的老刘哪见过这种场面,腿都吓软了,老婆子抱着外孙,自己牵着小女儿,慢吞吞的往前挪着,背后传来日本兵的催促:“哈亚古,哈亚古!”
  “爹,我怕。”小女儿哭道。
  “别怕,闭上眼,一会就好了。”刘存仁老泪纵横,自己死了没啥,女儿还小啊。小日本真是丧尽天良,下辈子做鬼也饶不了他们。
  刘骁勇钢牙咬碎,抄起了一把缴获的日本刀,就要跃出战壕,忽然有人在身后喊道:“立正!”
  有长官到了,刘骁勇一回头,正看到陈总司令带着师长钻进了掩体,陈子锟穿了件普通士兵的卡其军装,没戴军衔,腰间两把大眼撸子,一身征尘,满脸黑气。
  “小日本使绝户计,不能让他们得逞,启麟,神枪队就位了么?”陈子锟道。
  陈启麟看看手表:“应该就位了。”
  陈子锟道:“那还等什么,干他娘的!”
  枪声突然响起,队列中的日本兵纷纷倒地,基本上都是头部中弹,一发毙命,可是当前的街垒却一枪未发,中队长大惊,四下张望,看不见敌人,也看不见枪口的火焰,但是根据弹道来看,子弹应该来自道路两侧的楼上。
  他拔出指挥刀下令,朝两侧楼顶射击。
  枪炮齐发,楼房废墟被打的烟雾腾腾,刘骁勇趁机大喊一声:“都趴下!”
  老百姓呼啦一下全趴在地上,日本坦克慌忙倒车,失去掩护的战车成了街心上的靶子,中国军的最强武器88炮出场了,一枚炮弹呼啸而出,将薄皮小坦克穿了个大洞。
  “杀!”刘骁勇第一个跳了出去。
  两侧楼上,窗户后面,面无表情的神枪手们镇定自若的拉动美国进口雷明顿狙击枪的枪栓,退壳,上弹,将鬼子兵的脑袋套进光学瞄准镜的十字上,果断击发,瞄准镜内一片血雾,又一颗脑袋变成了烂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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