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抹了把脸,莲儿道:“用不着你管!”
莲儿知道兰儿是个心大人,到了明日就会忘了今日的仇,因此没有太计较,见丫鬟们准备好了热水和香精,进屋去喊庄颜更衣沐浴,因她衣服也湿了,不好从旁伺候,吩咐了晴儿和雯儿去净房里等着,自己则回屋去整理了。
夜雨太大,庞致怕生意外,不敢去庄家,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庄颜,在内书房里召来了暗卫,问他近日打听到的事情。
庞致的书房内陈设简单,以青苍色调为主,博古架上摆着些千年的蟠龙穹枝青檀,形态各异。窗下设金丝楠木案,案上和众文人一样,端砚、湖笔、宣纸、花笺、徽墨齐全,不过他的花笺很素净,没有任何花纹,只是脚边浮着淡淡的青色,像一泉溪水汩汩地流淌。案边是一个大肚青花百子图瓷缸,里头斜躺着几幅画。画上都是庄颜,以及与庄颜相关的东西。
暗卫声音低沉,三言两语把庄家这些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没有庄颜和父母密谈的那件事,庞致听完就让人退下了。
手上的羊毫湖笔在宣纸上描了几笔,一幅写意山水画缓缓出现在眼前,庞致停了笔,把湖笔放在珊瑚笔山伸张的枝丫上。踱步到隔扇外,眯眼看着倾盆大雨。
庞致很清楚的记得,崔博文是绝对不会娶庄颜的,此人所娶之人另有其人,而且是个很出人意料对象,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崔博文会把庄颜抢走。
不过庞致没想到,庄守义居然在崔夫人那么无礼对待庄颜的情况下,还同意把女儿嫁过去,礼部侍郎这么好颜面又恪守礼节的人,怎么会容得下刘采春这样的妇人做亲家?
庞致想不通,也没料到庄颜嫁进侯府之前,竟然还有这段纠缠往事。
这等内宅秘事,即使是暗卫也难得打探到了,庞致只能通过黄不羁的口探知一二。他虽不怕崔博文跟他抢人,但决不许别人欺负他的人!
摸了摸腰间的“入骨相思”,庞致心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送给庄颜,表明心迹呢,到底什么她才能完全信赖他,依靠他……
离庞致入翰林院的日子不久了,他抛下闲思传了晚饭。
……
淋雨的次日,庄颜生病了,身子热水一样滚烫,把两个丫鬟吓得不轻,忙去禀明了黄氏。
黄氏急得上火,叫邱妈妈去请了大夫来,开了药贴,命丫鬟买了药赶紧煎煮了,亲眼看着莲儿和兰儿喂了庄颜喝下去,才肯离去。还嘱咐旁边的丫鬟婆子不准生声张此事,尤其不准叫庄守义知道。
庄颜肯定是昨日淋病的,庄守义知道了少不得要训她们母女。
第29章 **
黄氏回到常喜堂仍旧不放心,头晕目眩一阵,被两个妈妈扶着坐下喝了口茶,缓过来又道:“去把莲儿和兰儿给我喊来,我得问问是怎么回事,颜姐儿不是那样不晓得照顾自己人,怎么她就淋病了?丫鬟们偏没事!”
邱妈妈劝道:“夫人,别小姐没好,您又不好了,依我看等小姐好了,您亲自问她。”
叹了口气,黄氏道:“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哪里舍得我费心?大房那里她不知替我挡了多少,我做母亲的不能叫她伤心,崔家的事你们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总得做些什么才好。”
现在她庄守义很快就要有第二个孩子,黄氏总觉得亏欠庄颜,希望弥补一些,现在唯一能补偿女儿的,就是在她亲事上面伤心。
邱妈妈拗不过黄氏,只得道:“那奴婢去请,您先歇着,不要再担心了!”
邱妈妈亲自去了碧泉居请,莲儿一根筋,跟了庄颜就只认庄颜一个,气性又大,觉得小姐是在常喜堂受了委屈,推说要照顾主子,不肯去。兰儿只得跟了去。
兰儿和庄颜一道在凉棚里避了雨,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黄氏问的时候,她一五一十都说了。
黄氏听罢泪流满面,一个帕子都擦不干脸上的泪水,心疼地捶着自己心口道:“肯定是我和老爷伤了颜姐儿的心,我就说要去给她送伞的,老爷为什么不许!”
不能任由黄氏这样哭下去,邱妈妈开解道:“老爷也是判断错了,夫人您是有这份心的,就别自责了。”
病在儿身,疼在娘心,黄氏咬紧牙关道:“我就不叫颜姐儿嫁崔家!横竖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想想大的,老爷总要顾忌小的!”
邱妈妈知道劝不住,叹息一声再不劝了。
碧泉居里,庄颜醒来后吃了粥,吃了药,又小睡了一会儿,彼时身上已经退了热。
兰儿回来后对黄氏的询问只字不言,莲儿不想主子郁结于心,便道:“小姐,方才二夫人来看过您,走后又请了兰儿去问话。”
看向兰儿,庄颜问她:“母亲问的什么话?你如何答的?”
兰儿也不骗人,一五一十都说了,庄颜深深出了口气,欣慰地笑了笑,父亲总是把声誉颜面放第一位,但在母亲心里,女儿才是最宝贝的。
心情略好了一些,庄颜换了身衣裳,披散着头发下床走了走,外面有个丫鬟拿着信进来禀报道:“小姐,门房婆子说是黄家三老爷送来的信。”
庄颜拿过信,却发现有拆开的痕迹,不忙读信,质问那婆子道:“是谁动了信?”
那婆子穿着粗布上衫和大口裤,忙跪下来磕头,说不知道。莲儿一肚子怨气,一脚踹在那婆子身上发泄出来,吼道:“主子的东西你也敢乱动?该死!”
婆子哭喊道:“不关奴婢的事!不关奴婢的事啊!”
摆摆手,庄颜有气无力道:“算了,叫她走吧。”
除了西府霍三娘插不上手,庄府内外院到处都有她的人,黄不羁的信从外面进来,大房的人岂会不知情?且有了黄不羁得忠勇侯帖子那件事,霍三娘不拦下信看个清楚才怪。
婆子走了后,庄颜坐在石凳上把信拿出来抖了抖,纯色花笺上摸得着凹凸的白色砑花落花流水纹,这是用木刻花板压制出来的,黄不羁最爱用这种花笺。
信上只有一句话:事情已有眉目,速来。
庄颜笑了笑,亏得黄不羁警惕,否则让霍三娘猜到自己祸水东引,让大房惹火烧身,这件事还会有变数!
霍三娘确实很好奇黄不羁说的是什么事,但为了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能憋闷在心里,派人监视庄颜的去向。
庄颜也不怕大房的人来看着,左右这件事她要去黄家跟外祖家的人商议,霍三娘的手再长,也没法伸到黄家去吧?
庄颜回到房里提笔回了简短的几个字:外甥女昨日淋雨生病,改日再去。
她用的是浅绿色晕色花笺,犹如彩色墨汁晕开一样,一层一层很好看。
把信递到莲儿手上,庄颜嘱咐道:“亲手送到小舅手上,还有,不管他问什么,不要多话。”
莲儿咬了咬唇,不大愿意道:“奴婢省得了。”接了信,派人去马房传话,套了马便去了黄家。
庄颜没有意料到的是,平南侯也在黄家,所以庞致也知道了这件事。
黄不羁接到信的时候正和平南侯一起在内书房里,看某人研究花笺的造法。庞致是不大感兴趣的,在一旁听着黄不羁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偶尔会提到庄颜童年时候,说两句趣事,这才使他有了耐心待下去。直到庄府的信送来了。
莲儿把信送来的时候,庞致比黄不羁还在意,人虽坐在靠背椅上喝茶,心却在挂在那封信上,耳朵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