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葛帮主与闻人恒的住处挨着,忍不住跑来找晓公子,询问他的看法。
  “这我可不知道,”叶右推测道,“但黑子辛辛苦苦把菩提牢的事掀开,总不能指望白道自己去查,也应该有所动作了。”
  他的话音一落,外面立刻响起一片喧闹,紧接着定天书院的人跑进小院,说道:“帮主,黑子抓到了吹笛子的人,差人送过来了!”
  葛帮主震惊地看向晓公子,简直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叶右笑道:“前辈可别这么看着我,凑巧罢了,不一定真是黑子的棋。”
  “……不是,”葛帮主迅速回神,认真问,“晓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若没决定好,不如考虑一下我定天书院?”
  叶右沉默地望着他的身后。
  葛帮主反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身,只见闻人恒正迈出房门,特别和气地看着他们。
  葛帮主:“……”
  第38章
  葛帮主没忽略晓公子随口说的那句话,赶到前院后第一件事便是先确认是否真的是黑子下的棋。白子如今被逼得连连失守,为获得片刻的喘息,保不齐就会装作黑子随便弄一个人过来误导他们。
  然而等一问之后,他便发现自己多虑了。
  和吹笛人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上的字体与先前乞丐送去菩提牢的那封一样,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他身为定天书院的帮主,这一点还是能肯定的。不过这信与秘籍和地图上的字不是同一个笔体,且中间隔了八九年,倒是不太好认了。
  魏庄主问道:“确定?”
  葛帮主把信还给慈元方丈,说道:“错不了的。”
  正因为没错,他才更能认识到晓公子聪明到何种程度,这简直算无遗策。
  他忍不住看看晓公子,觉得这人要是能进他们书院就好了,只是闻人恒估计不会放人,虽然闻人恒刚才没说什么,但他能觉出来。
  他一阵惋惜,瞅了闻人恒一眼。
  闻人恒淡定地站着,并不担心他能挖走师弟。
  他家师弟堂堂魔教教主,不可能进别的门派,何况师弟当初在玉山台上不知噎死过多少白道的人,葛帮主要是知道师弟的真实身份,打死都不会动这念头。
  他无奈的是师弟哪怕失忆、哪怕武功全失、哪怕把脸遮住,也还是会无意间招惹不少人,让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右站在他身边,低声问:“这好像是女的?”
  闻人恒回神看向地上的人。
  黑子绑来的这个吹笛人很年轻,长得很秀气,看着二十出头,身穿浅蓝色的长衫,虽是男子的打扮,但只要细看便能发现是个女子。
  地上的人昏得不沉,被嘈杂的声音一吵,便皱眉睁开了眼,紧接着对上众人的目光,又看看自己这情况,惊恐了。
  慈元方丈问:“你便是吹笛之人?”
  地上的人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蜷缩一下:“什么吹笛人?你们为何绑我?我今日只想出去逛逛,为了方便就穿了男装,我其实是女的,大师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
  慈元方丈手里仍拿着那封信,与周围一圈人同时看向最下面的一行字——这是个女人,且心肠歹毒,醒后定会装可怜装无辜,切记。
  他们一齐沉默了。
  地上的人声音带了哭腔:“快放开我,我还得回家,爹娘会担心的。”
  慈元方丈无言地将信放在她的眼前。
  地上的人一目十行,等看到最后,表情登时一僵,然后迅速调整了回来,但奈何她面前的一圈人都是老江湖,眼光毒辣,自然没放过她这点细微的神色变化。
  慈元方丈道声佛,示意弟子将人待下去,看向送她来的三个人。
  这三人没料到少林里会有这么多的江湖人,早已惴惴不安,不等他们问,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与上次的乞丐一样,他们是收了人家的钱,替人办差,且给钱的人长得平平无奇,没什么能让他们记住的地方。
  慈元方丈问不出别的,只能将人放走,然后去审问吹笛之人。
  叶右转身跟过去,扫见他家师兄似乎在走神,喊道:“师兄?”
  闻人恒应了声,抬眼看他。
  这有些审视的目光让叶右的心微微一提。
  他迅速回忆一番,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挺听话的,武功全失后被逼出一些锐气也属正常,应该不会惹人起疑才对吧?
  他问道:“怎么?”
  闻人恒道:“我在想这人是谁绑的。”
  师弟哪怕再聪明,也不能什么事都算到,总会有需要临时决策的时候,这次的事很可能便属于这一种。所以如果师弟真是黑子,对方能这般及时地将人绑来,那师弟肯定有帮手。
  叶右道:“不是已经确定是黑子干的了么?”
  闻人恒收起思绪,赞同地“嗯”了一声。
  这一步棋走得很不错,他想。
  师弟失踪十年突然出现,先是识破秘籍的玄机,再擒下吸血老鬼,后道出黑子与白子的对弈,他若是白子,绝对会怀疑师弟是黑子,也绝对会派人暗中盯着他们。
  然而这些天师弟基本没与别人接触过,黑子今日突然又有动作,哪怕不能让白子彻底打消对师弟的疑虑,分散些注意力还是可以的。
  问题是,这潜伏在暗处的人会是谁?
  这个人一定一直跟着他们,这才能随时了解事情的进展,而且起码得聪明,手里还有一批人能调动,真是无望宫的谢均明不成?
  可谢均明不像是能这般收敛的人,难道是为了师弟?
  闻人恒不高兴了。
  此刻同样不高兴的还有魔教的长老。
  四位长老与黑长老互通一遍消息之后,都觉得教主这盘棋下得有点大,急忙担忧地回到了人堆里,每日和一些三流侠客插科打诨,顺便猜猜教主想干的事,完全不往教主身上瞅。
  于是当听说有人绑了吹笛人后,其中四人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黑长老,又想撸袖子打他一顿。
  黑长老后背一凉,立刻道:“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百里长老道:“听说这封信与上次那封是一个人写的。”
  “真的不是我,”黑长老悲催道,“上次那信是教主离开前直接给我的,我哪知道是谁写的啊!”
  梅长老眯起眼:“那这么说除你之外,肯定还有别人给教主跑腿。”
  黑长老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说话时都用内力压着声音,旁人听不见,见他们蹲成一圈,便好奇地上前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竟是在围观一条毛毛虫,嘴角一抽,无语地走了。这时旁边走来一个年轻的侠客,对此蛮感兴趣,挤进去与他们蹲在了一起。
  附近的人在他们让开时清楚地扫见其中一人用小棍戳了戳毛毛虫,再次无语,一脸“你们他娘的是不是智障”的表情,嫌弃地拉开了距离。
  新来的侠客见苗长老严肃地戳毛毛虫,嘴角也控制不住抽了一下,然后才掏出一封信,道:“白长老来信。”
  黑长老打开看完,沉默一瞬,递给他们。
  剩余四位长老快速传阅一遍,也沉默了。
  江湖这接二连三的事闹得太大,白长老哪怕再慢性也嗅出了几分不对。
  而梅长老他们前些日子给各处传过消息,让手下散播过谣言,几位堂主得知后便惦记上了,接着惊觉许久都没见过教主,最近便一同抵达了小青山,要找白长老问个明白,万一教主把江湖搅乱后出了意外,他们这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
  白长老刚开始本想再等等消息,奈何那个时候无望宫宫主谢均明也去了小青山,非要见他们教主。教主不在,谢宫主干脆就在小青山住下了,天天变着花样地折腾。
  他实在没顶住,加之担心教主,就和谢宫主一同下了山,准备去最热闹的地方看看,不日便到。
  几位长老相互对视,感觉头有点大。
  小白武功高强,来了没什么,但谢均明一向是嚣张的主,来了后肯定藏不住身份,到时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送信的魔教人见他们都没开口,干咳一声,道:“除去这封信外,白长老给堂主也写了一封。”
  他口中的堂主,是黑长老掌管的暗堂的堂主。
  黑长老诧异问:“写的什么?”
  手下道:“白长老说目前有三位堂主没有消息,谢宫主怀疑教主的事他们兴许参与了,白长老听说您在这里,觉得堂主也在,就送了一封信来。”
  暗堂的堂主确实跟着黑长老参与了菩提牢的事,那剩余的两位……几位长老想起今天绑人这事,来了精神,双眼放光:“那两个人呢?”
  手下道:“不知道,没联系上。”
  几位长老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
  苗长老手上一个用力,毛毛虫被戳得来回扭动起来。
  “……”那手下顶着他们的目光,深觉这几人被教主刺激得不轻,不敢再待下去,连忙告退了。
  这个时候,慈元方丈等人已经问上话了。
  但无论怎么问,吹笛人都一问三不知,坚持说他们认错了人。她一个小姑娘,他们也不好动刑,局面一时僵住。
  “真的不是我啊,”吹笛人抽抽噎噎,越哭越可怜,“我是有武功,那是以前和一个江湖侠客学的三脚猫的功夫,用来保命而已,我也不知他叫什么的。”
  慈元方丈道:“施主别的不知,总该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待老衲差人查明,若真不是施主所为,自然会放了你。”
  吹笛人哽咽道:“好,小女子名唤黎花,家住山脚下的……”
  她一句话未说完,慈元方丈旁边的一位大师惊道:“你就是小花?”
  黎花猛地闭了嘴,惊疑地看着他。
  那位大师见其余人也都望着自己,压下内心的震惊,哑声解释:“我若没记错,以前德如曾说过有个叫小花的小丫头总喜欢去听他们念经,可能佛缘不浅,我还提议不如送一串佛珠给她,那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黎花神色微变,似是没想过德如会与别人说起她,也似乎是没料到许多年前的事竟还有人记得。
  慈元方丈则知小徒弟虽说长得凶神恶煞,但其实心肠很好,可惜天生木讷,没多少人愿意与他说话,忽然有个小丫头能不嫌弃他,他自然高兴,一高兴便忍不住与旁人说了说,徒弟大概没想到这个肯搭理他的小丫头是会要人命的。
  众人咋舌。
  他们先前见这人年纪不大,还在想兴许只是个负责吹笛的,谁料竟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参与这事了。十多年前,她才不到十岁吧?心肠就这般歹毒了?
  黎花这次依然调整得很快,抽噎说不清楚这件事,大概只是名字一样,但众人已经不信她了。
  慈元方丈满心悲痛,试着又问了两句,见她继续装傻,眼看要到拖到饭点,只能吩咐弟子先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着。
  在少林寺,必然要吃斋饭。
  愿意吃的留下了,不愿意的便去山下小县城里找吃的,吃过再回来。叶右属于不挑的那种,就着师兄的脸慢条斯理吃完一顿饭,见师兄要回去处理双极门的事务,便自己溜达出小院,在附近转悠了一圈。
  刀疤男带着几个人跟在后面,见他在路过一座凉亭时脚步一顿,不由得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丁阁主正独自坐在里面喝茶。
  叶右走过去,礼貌地道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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