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魏江柔吸吸鼻子:“那……那你们有办法让我和恒哥多些相处的时间么?时间一久,恒哥会看到我的好的。”
魏江越和杨公子无语,特别不想打击她,这些年你们但凡有独处的机会,全都被闻人恒不动声色地避过去了,就闻人恒的手腕,他们想再多的办法人家也不会上当的。
魏江柔看着他们,抽噎一声:“行……行么?”
魏江越沉默,杨公子继续讲道理,委婉地告诉她闻人恒不会出来。
魏江柔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儿,终是不甘心地道:“要是直接请阿晓去,恒哥会去么?”
这倒是有可能。
二人无言以对。
杨公子找的当地人是一位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老者,对华杨城及周边非常熟悉。他下午便进了大宅,彼时闻人恒和叶右已经睡醒,闻人恒见师弟似乎还是没什么兴致,本想自己去,但叶右闲着无聊,跟了来。
盟主几人早已到了,将第二块地图递给老者,把来意叙述了一番。
老者点头称是,边看边画,刚开始还有些一气呵成的感觉,之后就开始迟疑了。
那放秘籍的人或许料到了他们可能会请人画图,专选刁钻的地方走,平时根本没人会去。老者看了半天,摇头叹气。
盟主几人的心像是被他这声叹气拽进了沼泽里,想要奋力挣扎,却越来越沉。杨公子道:“刘叔,怎么样?”
老者指着一张华杨城全貌的地图:“那张图是从他们先前停的地方一路到达华杨城,然后过了城继续走,到这里……”他在城外一处地方点了点,说道,“这虽也是华杨城的地界,但我没去过,唉,说不好啊。”
盟主几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很好看。
他们万万不想再那般折腾,于是挑了“月影”和“苍穹”的精锐先行探路,起码要过了华杨城的地界,之后的路再试试找人画图,能画多少是多少,总比他们自己探路强。
这需要两三日的时间,几人便各自散了。
闻人恒看着师弟:“还累么?”
叶右道:“还行。”
闻人恒再次告诉他不舒服要及时说,见他听话地点头,带着他回到了房间。
两天的时间一晃就过。
这天杨公子见天气不错,便叫了一些年轻人一起去游玩,晓公子恰好在列。
杨公子道:“探路的这就要回来,诸位也即将启程,不如出去玩玩,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事实上是他终于没顶住小妹的哭求,而魏江越则想起自家老爹提过一句不如给晓公子多介绍几个人认识,便干脆趁着这机会把人叫了出来。
这一趟来的人里有华杨城几位有名气的公子小姐,剩下的则是跟着大部队来的少帮主们,有几个还与魏江越在逢春楼喝过酒,交情挺不错。前些天他们光顾着赶路和抱怨,确实没什么机会好好地聊一聊。
杨公子道:“魏二哥也在,闻人门主若恰好没事,不如同去?”
闻人恒看向师弟:“去么?”
叶右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问了一句:“去哪儿?”
杨公子不等闻人恒看过来,便主动道:“去城外,最近是流珠花的花期,城外开了不少,还有一处山谷里满是流珠花,特别好看。”
叶右还在迟疑,闻人恒却有了几分意动,原因是他家师弟最近还是挺懒的,找郎中看过依然看不出问题,这样出去转一圈,或许会有好处。
杨公子察言观色,见闻人门主似乎不反对,赶紧舌灿莲花,最终成功把晓公子劝动了。
一行人于是坐上马车,慢悠悠出了城门,等到达一条小路便将马车停在一旁,徒步走进去。小路两边开着白花,珍珠似的缀着,连成一大片,迤迤逦逦,美如梦境。
叶右问道:“这是有人种的?”
杨公子道:“也不算是,我们华杨城的人都喜欢流珠花,偶尔会撒些花籽,长与不长全凭老天做主,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大片,前面那山谷的流珠花是长得最好的。”
叶右放慢步子跟着他们,感觉连续几日的气闷隐约有扩散的趋势,渐渐压得他整个胸腔都有些疼。他扫见师兄正和魏江越说话,周围一圈人看着都蛮高兴,不怎么忍心扫兴,试着运转内力把这股闷痛压下,不知不觉便到了山谷。
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叶右抬起头,只见整座山谷都被流珠花所覆盖,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明明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可偏偏这时他的内力运完,疼痛非但没老实,反而增加了兵力,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
他感觉剧痛蔓延到四肢,又一起涌向心脏,忍不住后退几步靠在一棵树上,冷汗一层层地浸湿了他。
魏江越有意拉着闻人恒闲聊,想让那些人多和晓公子聊聊。几位少帮主都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而晓公子是闻人恒的师弟,他们也有意与人家结交,便都过去了。
不过闻人恒若能轻易上当,那就不是闻人恒了,尤其是这么美的地方,他当然要和师弟站在一起,于是几句话就把魏江越打发了,无视掉旁边魏江柔泫然欲泣的神色,转身便要去找师弟。
还没等走近,他便听见那些人都在喊“晓公子”,心里没由来地一突,急忙跑上前。
叶右感觉四周的声音全都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水似的。他隐约看着面前围了一圈人,无力地摆摆手想让他们退开一点,好让他透透气,但张开口却只觉喉咙一甜,一口血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
闻人恒正走过来,见状脸色顿变:“阿晓!”
叶右再也撑不住,颓然栽倒过去,被闻人恒一把接住,死死搂进了怀里。魏江越他们也都吓了一跳,快速围过来。
闻人恒探了探师弟的内力,摸到一手的冷汗,不敢随便给他运功,越发着急。
叶右咳了几声,扫见身旁的一朵流珠花沾了点血沫,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他的思绪仅仅清明了这一瞬,下一刻他便感觉无边的血色从眼底蔓延而上,和着远处满山雪白的流珠花,铺天盖地地填满他的世界,然后一起颠倒扭曲。
他终于闭上了眼。
彻底昏迷前,他恍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点点随意散漫,像是重复过千百次一般在脑海深处响了起来:“凝神,静心,莫动怒,莫动情,抱元守一,存无守有……”
他几乎本能地觉得这声音来自过去的自己,渐渐陷入了意识的深渊里。
魔教的长老都在附近。
去过苏州城的人有了前车之鉴,生怕这些老大又偷偷摸摸先后离开,于是商量好哪怕杨家飞出一只苍蝇也要派人盯着,因此这天杨公子一行人出门,他们便派了几个人跟着,几位长老眼看教主在,自然来了。
此时他们见闻人恒抱着教主向马车的方向急掠,脸色一变,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闻人恒本不欲理会,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分辨出了苗汪的声音,这才细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是魔教的几位长老,立刻停下把人揪过来,往日的斯文一扫而光,吼道:“快看看他!”
苗汪连忙查看教主的情况,感觉除去内力微弱外根本没什么毛病,不由得皱起眉,扫见他嘴边布条上沾着的血迹,骤然想起了锦囊上的第三条命令,手顿时一抖。
闻人恒问道:“他怎么样?”
苗汪不答,回头默默看着身后的三个人。梅长老等人与他对视一眼,快速回过味,齐齐惊悚,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半步,不想干这事。苗汪也不想干,沉默地看着他们。
四人僵了僵,一齐看向教主,就在他们要破釜沉舟的时候,只见教主睫毛一动,缓缓睁开了眼。四人神情一松,擦了把冷汗,感觉在阴曹地府里转了一圈似的。
闻人恒没空理会他们,看着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叶右撑起身:“没事。”
他感受一下,发现胸口轻快了很多,好像连日的憋闷都被那一口血带出来了。
闻人恒道:“都吐血了,还没事?”
叶右想说真没事,这时杨公子一行人追了来,俱是担忧地望着他。他暗道一声到底还是扫了兴,想要站起身,却被闻人恒一把按住了。
闻人恒示意他们继续玩,抱起师弟,准备回杨家。
叶右道:“师兄,我自己能走。”
闻人恒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老实待着。”
叶右打量他的神色,说道:“我刚才只是觉得胸口有点闷。”
闻人恒道:“为何不说?”
叶右道:“我以为没事。”
闻人恒简直想打他一顿,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叶右估摸师兄被他刺激到了,老实地没动,正思考如何能补救一下,只见师兄脚步一停,看向了偷偷摸摸在后面跟着的那四个人。
几位长老一顿,不知为何竟觉得闻人恒的目光有点冷飕飕的。
闻人恒道:“你们过来。”
几位长老眨眨眼,互相对视,暗忖这人该不会看穿了他们的身份,想把他们“咔嚓”掉好独吞教主吧?他们心里一怒,立刻要撸袖子与这个登徒浪子拼命,却扫见教主轻描淡写地抬起手,手背向外一挥,他们于是顿悟,扭头就跑了。
闻人恒:“……”
闻人恒沉默地看向怀里的人,叶右露出的双眼满是无辜,安静地望着他。闻人恒压了压火,勾起嘴角尽量温柔地问:“你这是觉得我看出他们与你是一伙的,想把人扣下?”
叶右没有记忆,不知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情况,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他装傻:“嗯?”
闻人恒道:“他们确实与你认识,我只是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你的内力是怎么回事。”
叶右看了看早已不见人影的那个方向,破天荒地有点不自在,摸摸鼻子:“……下次吧。”
闻人恒垂眼盯着他:“记着,我是你师兄,永远也不会害你,下次你要是再怀疑我会对你不利,我就把你扔下不管了。”
叶右直到此时方才听出自家师兄的火气,识时务地道:“知道了。”
闻人恒“嗯”了一声。
刀疤男一直守着马车,看到门主向这边狂奔的身影时便知道出了事,急忙牵着马车过来了,他打量晓少爷这情况,心底一惊。
闻人恒告诉手下回杨家,抱着人上了马车。他今天着实被师弟吓得够呛,若有可能真想永远都抱着这个人,可他知道不行,终是强迫自己把人放下了。
叶右慢慢回过味,问道:“师兄,你刚刚说那几个人与我认识?”
闻人恒道:“想说什么?”
叶右道:“我曾经听他们喊过我教主。”
闻人恒没开口。
叶右看着他:“师兄?”
闻人恒还是想揍他一顿,但控制住了脾气,温和地问:“你不关心为何吐血,反倒关心这个?”
叶右道:“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是挺好,至少能明显看出比前几日精神了些,如果那布条上的血没存在过,闻人恒会很高兴。他压下心里的不安,问道:“我若说他们认错了人,你可信?”
叶右没和他唱反调,认真道:“师兄说的话,我当然信了。”
闻人恒便温柔地告诉他:“他们认错了。”
叶右点头:“嗯,我信你。”
二人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别开眼。
刀疤男在外面驾车,有点想擦汗。
晓少爷都吐血了,门主刚回来的时候脸色也都成了那样,如此一个要紧的当头,两个人怎么还勾心斗角!
杨公子和魏江越今日本是为了给闻人恒与魏江柔制造机会,被这事一闹便没了游玩的心思,停留片刻就回去了,然后稍稍打听一番,听说闻人恒请了大夫,可大夫并未看出问题。
魏江越倒是知道一点,并不意外,毕竟连纪神医都没有头绪,其他大夫哪会有对策?
魏江柔问道:“他师弟怎么回事?”
魏江越简单说了一遍情况,道:“谁知究竟得的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