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清婉小心翼翼又期冀地看着她,“奴婢为先生做了晚饭,先生吃一些吧。”
成青云一进门,就看见屋内桌上摆满了饭菜,菜都是热的,色香味令人垂涎三尺。清婉的手艺成青云是知道的,若是平时,她一定能吃好几碗,可今天她实在吃不下。在瑞亲王府吃了早膳和午饭,又在成青岚家中吃了晚膳回来,而且吃的都是她爱吃的,她已经吃到撑胃,再也吃不下了。
她正想拒绝,可迎上清婉那双清澈渴盼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停在了舌尖。再看了看满桌子的菜,定然是花了清婉不少的精力和功夫。
她干脆坐下来,清婉立刻递上碗筷。
“叫胡柴和卫兄一起吃吧,”成青云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吃什么好。
红烧鸭子、酱爆牛肉、清炒白菜、香辣面疙瘩、小鸡炖芋头……
筷子迟疑了片刻,她夹了一块芋头,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清婉嘴角忍不住上扬,笑靥甜蜜,对着门外的胡柴说道,“喂,你也进来吃吧。”
胡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双分明没有情绪的眼睛,却让清婉心悸。她连忙低下头,本只是想就着成青云的心思,装模作样的叫他一声,并不想真的让他进来吃。
须臾之后,门口的胡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竟真的走了进来。高大健硕的身躯似山一样,将这房间变成局促拥挤起来。
清婉微微后退一步,退到了成青云身后。
胡柴坐下,成青云给他递筷子和碗,并带着点恳求和命令地说道:“多吃点多吃点。”随即又转头对清婉说道:“让卫兄也过来,清婉,你也一起吃。”
清婉谨慎地看了胡柴一眼,僵硬地摇头,“卫大人出门了,他说了今晚不会回来吃饭。”
“如此,”成青云好不容易将芋头咽下去,对清婉说道:“你坐下来与我们一起吃吧。”
清婉犹豫,抬眼看了看胡柴,有些不情愿,可难得是成青云相邀,她挪动脚步,与胡柴相对而坐。
第113章 案情一线
面对人间不可辜负的美味,成青云第一次失去了胃口。
她只吃白菜和芋头,清婉见状很不开心,担忧自己做的饭菜不合成青云口味,连问了几次之后,成青云只好勉强吃些。
挨到最终,她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清婉收拾了碗筷,她趴在桌上,按着肚子,唉声叹气。
胡柴拿着抹布擦桌子,成青云抬起眼皮看他,“清婉看起来很怕你……”
擦桌子的手僵了僵,胡柴低下头,沙哑着声音说道:“可能,是我长得丑陋,吓着她了……”
虽然已经回到府中,可他还是带着面巾。就连方才吃饭时,他也只是将面巾掀开一些,露出嘴巴。
成青云微微蹙眉,轻轻摇头,“也许她不是怕你……而是……”她说不上来清婉对胡柴的感觉,并不是怕,而像是有意的疏离,疏离之中,又带着几分羞涩……
她不懂这种矛盾又复杂的感觉,便只好安慰胡柴,“没事,清婉虽然娇小,但并不是胆小怕事的姑娘。”
胡柴没说话。
成青云撑着桌子起身,步履艰难蹒跚地走到床前躺下,一整晚,她胃胀难受,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胃竟然撕扯版疼痛了起来。
好不容易入睡,疼出来的薄汗让衣物和棉被都有些潮。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次日,京城的晨钟缓缓荡荡的飘过,她立即惊醒。刚一起身,胃里便一阵翻腾,摸了摸,胃部好像装了石头般,有些硌手,有些硬。微微一动,胸口便滞气,觉得恶心,不时打嗝,打嗝时,若是不忍住,便会不小心呕吐一般。
身体也有些发虚,强撑着起床,换好衣裳,有气无力地上了马,准备去刑部。
到了刑部,好容易挨过上午,临到午时,瑞亲王府来人了,请成青云到王府用午膳。
成青云丝毫没有胃口,但一想到朱吉被烧死的案情,依旧照做。
她不敢骑马颠簸,干脆走路过去。
胡柴跟在她背后,并没有发现她有何不妥。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忍着胃痛到了庭院,成青云进入正厅,南行止已然坐在桌前,让人布好了饭菜。
“世子,”她轻轻地叫了声。
南行止微微蹙眉,听出她声音不妥,起身问道:“怎么了?”
成青云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叠卷宗,递给他,“这是今早,我整理出的案情综述,或许能解释凶手作案的手法。”
南行止眯了眯眼,将卷宗拿过来粗粗看了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指尖似无力般耷拉着,想要抽回手,却没挣脱。
肩膀上略微一沉,他按着她坐下,为她盛了一碗汤,汤水香味清淡。
他幽深的眸子焦灼地看着她,将碗递给她,“喝些汤可否会好些?”
成青云有些尴尬,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他那样的目光直白又深沉,让身体虚浮的成青云心里也悸然难安。她不由得紧张尴尬,又担忧惶恐,不由得抓紧了袖口,将脸转向一边,微微垂着看着他递过来的汤,用手接了,端着慢慢地放在嘴边,轻轻地喝了一口。
这一喝不要紧,强忍着将汤咽下去,突然胸腹和胃中一阵翻腾酸涩,她立刻推开南行止,俯下身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南行止立即起身,绕到她身旁。
成青云吐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胸腹酸涩与气息阻塞的感觉,让她不由得落下泪来。
绿黛立端来瓷盆,门外的侍女也快速进来,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的将她吐出来的秽物清理干净了。
她扶着桌子,面对满桌的美食,闻着浓郁的饭菜香,第一次觉得如此恶心。她撑着起身,想要告辞,干脆改天再来聊案情。却不想南行止一手揽住她,想将她扶着坐下,顺便让绿黛去叫邹大夫。
绿黛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立刻照搬去了。
成青云看着侍女端出去的秽物,顿时自惭形秽,尴尬恼怒不已。想要推开南行止,南行止却似有预感一般,一手将她抱紧,低头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双目虚弱涣散无力,可是眉头紧蹙,不知是惭愧还是难受,抿着唇,一脸的倔强和隐忍。
他干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了软榻前,将她放在了榻上。
“世子……”成青云抬手遮住眼睛,仿佛这样看不见,便不会尴尬局促了一般,“我失礼了,真是抱歉。”
南行止肯定也没有进食的兴致和情绪了。她偷偷从指缝中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那一桌子的珍馐美味,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想吐吗?”南行止对一旁侍奉的侍女挥挥手,侍女立即捧来干净的瓷盆,南行止拿过来,放在软榻边上。
成青云放下手,用手按了按腹部,微微的摇头。其实吐过之后,倒觉得好多了。她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吃多了,积了食,消化不良,所以才恶心胸闷呕吐。若是想要缓解,一是助消食,而是将积在胃中的食物吐出来。
邹大夫来得很快,他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背也微微佝偻了。这几天邹大夫身体也很不爽快,原本是想让自己的徒弟来,但是他有事需要向南行止交代,便干脆亲自过来。
他为成青云把了脉,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饮食需得有度才好,切不可贪恋口腹之欲而暴饮暴食。你脾胃稍微虚弱些,就更要注意。老朽为你开一副健胃健脾的方子,这几日你先吃些清淡的,忌辛辣。”
成青云抿着唇,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点头。
谁能想到,自己是因为吃太多而吃到吐呢?
她瞥了眼南行止,突然感觉无地自容。邹大夫为写了药方,交给侍女去抓药,又为成青云扎了几针,成青云舒畅了许多,便坐直了身体。
“世子,”邹大夫起身,脸色凝肃,从袖中拿出一剂药方,还有几页纸张,“那日,您让老夫研究的白思雨的药方,老夫刚刚得了些眉目。”他将药方展开,药方之上,是白司琪誊抄的妙春堂为白思雨开的药方。
南行止将那张药方拿过来看了看,问道:“请邹大夫指教。”
“不敢,”邹大夫连忙拱手行礼,“老夫发现,这药方似乎少了些药物,或者说,是因为白思雨服用的药,其中有些药物的分量不对,才导致白思雨服药之后,药效失衡,体内才会残留毒素。”
“药物分量不对?”成青云起身,微微蹙眉,“可惜我们只能看到药方,若是能亲眼看一看药渣,说不定还能知道哪些药分量不对。”
邹大夫并不曾看过药渣,也只看过药方,也无法判定白思雨体内的毒素,到底是因为哪一种药分量不对才导致的。
他收拾好药箱,将那张白思雨的药方也留了下来。
恰好侍女为成青云煎好了药,南行止吩咐着端了进来,看着成青云喝下去。
“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竟然吃到消化不良的境界,真是……连一般吃货都难以到达你这个境界。”南行止似笑非笑,略带戏谑地看着她。
成青云放下碗,轻轻地摇头,“也没吃什么。”
南行止淡淡一笑,说道:“小葱拌豆腐、三鲜锦丝、清炒空心菜、炒花生米,就这么些简单的菜式,也能让你吃撑?”
成青云愣住,一时迟钝地意识到他说的这些菜名很是熟悉……她垂着的眼睛慢慢抬起来,不期然撞上他的眼神。
很深,很沉,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头。
两人无声凝视,成青云定了会儿之后,无法承受他压迫的眼神,只好先转开脸。
“我本来没吃多少,回卫宅之后,吃了清婉做的饭,才消化不良的。”她小声喃喃自语。
谁知话音一落,南行止脸色却似更阴冷了几分,他清淡的目光,分明不含任何情绪,可那份无形的压抑,总让人难以承受。
“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吃饭都在别人家吃好了……”南行止欲言又止,让侍女将她的药碗拿走,自己回到桌前默默地用完了饭。
正厅内寂寂无声,南行止修养得当,行为容止端然得体,吃饭没有任何声音,连碗筷都不曾撞出声响。成青云干脆躺在软榻上,拿起一旁的药方,静静地研究。
可惜她不通药理,这药方她一知半解,只看得懂药物,却不知这些药配在一起的疗效。
南行止用完饭,将她在刑部整理的卷宗拿出来看。
她在刑部整理卷宗时,因为胃中难受,故而写的字也虚浮无力,难得南行止看得认真无比。
“如此,你认为,凶手是将朱吉毒死之后,趁蒋府的人将寿礼运入库房时,将尸体混入库房的?”
成青云轻轻地点头,“除此之外,便也没有什么可以明目张胆地将尸体送进去的办法了。”她回忆着蒋府库房的布局和门窗的情况,以及当晚库房周围看守的人,又审慎探究地看着南行止,问道:“世子,你认为呢?”
南行止放下碗筷,依旧冷淡地说道:“你推测得没有错,只是,没有证据。”
缺少作案动机,缺少作案方案,缺少作案证据……
如今只是推测,他不能率先肯定她的想法,否则就会误导她,也会误导案情。
第114章 扑朔迷离
成青云靠在软榻上,无意识地咬着唇,说道:“寿礼、磷火、毒药,利用这三样东西,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蒋府的库房烧掉……能办到的人,的确有许多。”她微微蹙眉,伸出手来,一一数着手指。
“这几日,我去过了朱吉家。”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日,蒋府库房发生火情,发现库房之中的尸体之后,蒋府的人立刻清点所有的人数。所有的人都在,唯独朱吉不在。你可还记得,当时兵部尚书说的话?”
南行止说道:“记得,兵部尚书说,朱吉因为身体有恙,他便让朱吉回家养病了。朱吉那两日,都没有在蒋府中。”
“可是我问过朱吉的嫂子,”成青云正视他的双眼,认真谨慎地说道:“朱吉地嫂子贾翠娘告诉我,朱吉根本就没有生过病,蒋老夫人寿宴那两日左右,朱吉也并没有回家养过病。”
“哦?”南行止稍稍蹙眉,对一旁的侍女挥了挥手,侍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安静地退了出去。
“不仅如此,蒋府还在寿宴的第二天,就让一个叫做蒋福的人送钱到朱家,想用钱息事宁人。或许,蒋府送钱,一是想用钱补偿朱吉,而是想让朱家人安分些。”成青云微微抿了抿唇,一整夜加上半天不曾进水吃饭,她的唇干裂起皮,她用手按了按,继续说道:“但是,刑部的人将朱吉的尸体带回去之后,也是在第二天仔细验尸时才得知的死者身份,蒋府的人,又是如何这么快就知晓那人是朱吉的呢?”
南行止倒了一杯茶,将茶盏握在手中,说道:“所以你有何猜想?”
成青云不敢妄自下结论,可以无法按捺住心底的猜测,说道:“所以我认为,也许蒋府的人,一开始就知道那库房中的尸体是朱吉……而兵部尚书,接下来如此配合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调查,也许是在混淆视听,装作无辜,好让人下意识地认为他置身事外,认为他与此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