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暗卫拎着温思柔来到的时候,司湛已经将城墙下的街道给清干净了。暗卫将手上的女人从空中丢下来,正落到司湛的脚边。
司湛低头扫了温思柔一眼,暗卫便道:“王妃已经带着罗楼大哥去毁暗道了,王爷不必担忧!”
司湛眉心突突直跳,他便说罗楼怎么迟迟不归呢!
鸢鸢一个弱女子,如何去毁了那暗道?
可眼前的形势却容不得他赶去救她,只能将怒气都发泄到源源不断地涌过来的郦国人的身上。
可怜的郦国人,还未看清楚传言中的战王是何等慕言,便已被司湛的长剑给砍成了两截。那飞溅的鲜血无一例外的溅到了温思柔的身上,不过一会儿,方才还十分趾高气扬的美人,便变成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
温思儒对凉州果真十分了解,很快便找到了足够的桐油。而此时屠凤栖与罗楼几人已经到了温府的西北角。
隔着一道围墙,几人能清楚得听到里头的喧闹声。郦国人似乎很是欢喜,一路叽叽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屠凤栖蹲下身来,白嫩的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待会儿先在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点一个火堆,将这里的郦国人引过去。待里头的郦国人过去查看后,再将这里给点燃了。罗楼,你的轻功如何?”
“应当能躲开里头的人。”罗楼老实道。
“很好。”屠凤栖看着渐渐靠近的温思儒等人,“你带一个人,往暗道里倒桐油。”
温思儒很快便落地了,除去装着桐油的大木桶之外,他还拿了两根拳头粗的绳子。
“不若用绳子引火,如此一来,亦不必担忧暗道中的桐油无法点燃了。”温思儒将手中的绳子放下,示意暗卫在大木桶上头打了一个洞,他在绳子的顶端打了个结,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绳索塞了进去。
这一手倒是叫屠凤栖看得有些惊奇,她原本是打算叫罗楼趁着西北角的火势燃起后,再将桐油丢到暗道中,待到火势蔓延,自然也就能将暗道中的桐油点燃了。
但有了温思儒这一手,倒是不必担忧桐油会被郦国人给踩坏了。
万事具备,暗卫们四散开来,屠凤栖与温思儒这二人是没功夫的只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呆着。
温思儒再如从前见着的那般,带着一股叫人看不够的纨绔之气,倒沉稳了不少。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也怨不得当初在茶楼前,温思儒能聪明的寻了借口脱身了。
察觉到屠凤栖在看着自己,温思儒苦笑了一声,“王妃莫要见怪,先前草民也是被逼无奈。”
温府之中做主的人是温思柔,若是他不当那纨绔,只怕是活不到如今了。
“温思柔是如何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的?听她说,似乎是温思雅与府中的人多次欺辱于她,她心生恨意,方是想要拖着大家一起去死。”屠凤栖低声道。
温思柔的恨意着实是深厚得很,瞧着倒是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思。
“倒也并非全是如此。”温思儒神色黯淡,“沐姨娘是贤妃娘娘的人,温思柔一出生,便已注定此生都只能当贤妃娘娘的棋子。雅儿确实待她不好,但若是没有沐姨娘的作用,柔儿亦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温思雅固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最是关键的,还是沐姨娘的教导。每回温思柔被温思雅欺负了,沐姨娘便会趁机激起温思柔心中的恨意,直到将温思柔磨炼成一个心狠手辣,心思阴沉之人。
屠凤栖在心中兀自猜测了一番,想起那日温思柔在她跟前说,便是沐姨娘,都帮着旁人逼她。
可怜人必要可恨之处,温思柔固然可怜,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这份仇恨,转嫁到了无辜之人的身上。
“先前草民去寻了王爷,与王爷说清楚了柔儿的计划。只是草民没有想到,柔儿不仅仅是要毁掉王爷,还要毁了温府。她恨所有的人,是草民大意了,竟是没有想到她会骗了父亲。”温思儒面上带着愧疚,若是他能早些发觉这一切,说不得城中的百姓便不会……
屠凤栖眨眨眼,许是恨所有人的并非是温思柔,而是贤妃。
“贤妃娘娘与你们有什么过节不成?”
先前在昭都中,她倒是不曾听说过任何关于贤妃与兄长不和的流言。人人都说因着贤妃,温良白方是有了如今的地位,只现下瞧着,贤妃似乎并不待见温府中的人。
“草民不知晓。”温思儒耸耸肩,满眼无奈,“只当初父亲到了凉州,曾有皇上的谋士在旁指点。后来那谋士走后,府中掌管大权的人,便成了柔儿。柔儿心思太深,便是草民都不敢与她作对。”
所幸温思柔虽是恨他们,却并未敢将温府往死路上推。
☆、第三百一十章 死守王府 上
屠凤栖摇摇头,当初的温思柔,并非是不想报仇的。只是温府在凉州最大的作用,便是阻碍司湛,若是温府没了,昭德帝定是会不满。故而无论是贤妃,亦或是温思柔,皆只能忍着温府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
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围墙内传来了阵阵喧闹声,屠凤栖微微直起身子,便见着温府的各个方向感皆是冒出了浓重的黑烟。最后暗卫将他们所在的西北角点燃,罗楼拎着那两个巨大的桐油木桶,在暗卫的掩护下冲了进去。
“嘭”的一声巨响,温府中冒出冲天的火光,夹杂着郦国人凄惨的喊叫声。
她抹了一把脸,心头有些沉重。
若是郦国人不死,死的便是凉州的百姓们了。纵然心有不忍,她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温思儒的神色亦是有些不忍,只他到底是男子,不过一瞬,便已恢复了冷静,“暗道应是被毁了,城中的老弱皆是被战王安置在王府中,王妃若是要洗脱罪名,不若便去王府中守着。”
暗道一毁,得知消息的便不仅仅是司湛了,连着还在城中的郦国人,亦应是知晓了。此时再与驻军们硬碰硬,无疑是下下之选,只怕那些郦国人亦是要到王府中去了。
罗楼从围墙内跃出,“姑娘,暗道已经毁了。温府中还残余了些郦国人,属下是先将里头的人清干净,还是回去与王爷会和?”
屠凤栖抬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温府,“回王府。”
温府中的郦国人已经不足为惧,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要守住王府。
见着她做出了决定,罗楼倒也不反驳,只吹响了暗哨,带着一众暗卫护送屠凤栖回到了王府。
正如温思儒所言,温府中的动静着实是太大,城中的郦国人亦是猜到暗道被毁了。城中的老弱被安置在王府中并非是什么秘密,郦国人很快便涌向了王府的方向。
屠凤栖赶到的时候,王府门前已经挤满了郦国人,王府中留下的将士们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见着援兵来到,郦国人下手更是狠厉了几分,好几个累极的将士被拦腰砍中。屠凤栖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长剑护在身前。
罗楼与暗卫们早便冲过去了,只余下两人守在屠凤栖的身边。
许是看出了她的身份不简单,原本还在拼命攻击王府守卫的郦国人,竟是分出了不少人冲过来缠着她身边的暗卫。
屠凤栖眯着一双大杏眼,瘦弱的身躯躲在暗卫的身后,时不时地用手中的长剑给郦国人捅刀子。
王府门前的郦国人越来越多,司湛几人却是被残留在街道上的郦国人给挡住去路。
眼前的郦国人仿佛怎么也杀不完一般,已经有不少的将士们因着体力不支而死在郦国人的刀下。平日里井然有序的街道,如今已经一片混乱,新鲜的瓜果被踩烂,更添了几分悲凉。
“王爷,这些人似乎是故意拦着咱们!”纪念脸色阴沉。
暗道已毁,这些人拖着他们的目的,无非便是要去王府了。
凉州城中的老弱皆是在王府中,比起外头的青年们,郦国人显然更喜欢为难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
司湛自是知晓郦国人是故意拖着他们,只这附近的郦国人都涌了过来,想必是打定主意要死磕了。
长剑将郦国人的脑袋挑下,司湛皱了皱眉头,借着脚下的尸体,忽然跃上了屋顶,“纪念,你在这儿守着,本王去王府。”
暗道毁了,那毁了暗道的人,想必应是去了王府。
司湛心中担忧,虽有罗楼在,但若是他不曾亲眼见着鸢鸢,心中总不大安稳。
屠凤栖在一片混乱中,被塞入了王府的大门内。罗楼将门关上,与暗卫们守在外头。
隔着门板,屠凤栖甚至能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带着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拍了拍胸口,咬着牙将手中带血的长剑丢到地上。一旁的花丛中钻出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孩儿,那孩子穿着布衣,身躯发颤,看着她丢到地上的长剑直往后退。
想必这便是躲在王府中的老弱中的一个了。
屠凤栖抹了一把脸,扯了扯嘴角,“莫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她隔着门板指了指外头,“外人都被拦在外头了,我会保护你们的。”
她自己仍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却是要保护旁的更弱小的孩子。
外头虽是厮杀不断,但王府内仍是一片平静。屋檐下的素锦听到动静,拎着裙摆飞快地跑出来,待到看清楚来人后,更是眼眶一热,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下,叫了一声“姑娘”。
那孩子听到素锦的声音,方是稍稍的镇定下来,站在原地低声问道:“你当真是王爷派来保护我们的?”
“小元儿,这是王妃。”素锦抹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牵着孩子的手,“是王妃回来了,是王妃!”
小元儿呆愣愣的看着那满身是血的人儿,这便是王妃?
与外头的人不同,王府中的老弱妇人皆是由屠凤栖的丫鬟亲自照料的,有她的丫鬟在,王府中的人自是不曾信了外头那些莫须有的流言。
空青又素来是个容不得旁人说自家姑娘半句不好的性子,故而躲在王府中的老弱们无人不知,这战王妃最是个和气的性子,断不会是那等会通敌的人。
“府中的百姓们没被吓着吧?”
忙了一整夜,她烧掉了温府中的暗道,此时天已破晓,只城中的混乱却还是没有结束。
屠凤栖面上露出了些许疲态,素锦看得心疼不已,“姑娘快些进去歇着,外头有王爷的人守着,不会有事儿的。”
不,若是再无人来救援,王府的大门迟早是要破了。
屠凤栖摇摇头,“你去,将老人与孩子们都转移到暗道中,让妇人们都出来。王爷应是在府中留下了兵器的,让空青带人去将兵器都搬出来,若是外头的人挡不住了,我们亦是要守住府中的老弱。”
“姑娘……”素锦一怔,“姑娘这是要……不行,姑娘金枝玉叶,便是凉州城破了,姑娘亦是不能有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死守王府 下
素锦连连摇头,自家姑娘分明是要死守着王府了。但王府中余下来的百姓再是金贵,又如何比得上自家姑娘重要?
“我是战王妃。”屠凤栖低声喃道,“凉州便是我与湛哥哥的家,便是死,我亦是要守住凉州!”
小元儿仰着头看着她,只觉得方才还狼狈不堪的小个子,竟是一瞬间变得无比的高大了。他握了握拳头,“小元儿跟着王妃娘娘,保护城中的百姓们!”
他说完,一溜烟地从素锦的腋下跑了出去,直朝着王府的内院而去。
素锦咬着下唇,“奴婢不能让姑娘去冒险。若是叫大公子知晓,姑娘为着守住凉州,竟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公子应是有多难过?姑娘是大公子唯一的亲人了,谁都能死,唯独姑娘不能!”
屠凤栖苦笑,“我不会死,谁都不会死。”她只是要受到司湛带着救兵来到罢了。
“姑娘,奴婢这便去搬兵器,奴婢知晓在哪儿的!”空青忽然窜出来,红着眼眶,“姑娘要做什么,奴婢便跟着姑娘做什么。姑娘要死守王府,奴婢便陪着姑娘一起守!”
她咬了咬下唇,看了仍在与屠凤栖僵持的素锦一眼,一狠心,拎着裙摆转身便跑。
待到空青手忙脚乱地将兵器搬出来后,小元儿亦是带着一众妇人们出来了。也不知晓孩子是怎么与她们说的,妇人们皆是红着眼眶,闷声不语地过去挑了个趁手的兵器,视死如归一般站到了屠凤栖的身侧。
“王妃能死,民妇们自然也是能的。如今在王府中避难的人是民妇们孩儿父母,理应是由民妇们随王妃一同守着!”
屠凤栖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丢掉的长剑捡起来,“本王妃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的,外头有本王妃兄长的暗卫与王爷留下来的守卫,你们只需随本王妃躲在后头,看准时机捅刀子便是。”
总归她们都是女子,便是手段低劣点儿,亦是无妨的。
素锦松了一口气,不贸然冲出去送死便好。
外头的打斗声仍然激烈得很,屠凤栖敲了敲门板,大声喊道:“罗楼,开门!”
罗楼自然不依,一面儿将冲到眼前的郦国人砍死,一面儿高声应道:“姑娘好好的在里头呆着,外面有属下守着,只要属下有一口气,断不会叫这些郦人伤了姑娘半分!”
可他们亦是跟着她折腾了一整夜的,如今她累得几乎要挪不动腿了,更何况一直带着她来回跑的罗楼呢?
屠凤栖抿了抿唇,忽然尖叫了一声,“啊,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