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傍晚他在跟米莉告别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今天晚上的计划，只是当时，他还是很兴奋的。他一直想象着姐姐见到他时会露出的惊喜的神情，并且为此而紧张得心脏直跳——要是运气好的话，他或许还能和米莉跳一支舞，虽然他跳得不太好，但能和姐姐靠得那么近肯定是件很幸福的事，他可以搂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伊洛现在已经比米莉高出一点了，他应该能看见米莉的头顶，可以细细观察她可爱的头发的纹路，可以小心地看着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还能看到她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说不定米莉还会不经意抬头，她还会对他微笑，伊洛几乎能想象到她眼睛里漂亮的光亮……
幻想这些情节的时候，每一个细节都能让伊洛身体发热。结果……
老实说，换上衣服，急匆匆地混进舞会，结果第一眼就看到米莉和王子跳舞的时候，伊洛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觉到自己的嫉妒——懊恼、震惊、失落、痛苦在一瞬间全部涌上胸膛——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重重地掐了一下，酸溜溜的感觉贯彻了全身。
当然，最令他生气的是，他们看起来实在很登对。
伊洛先前就听说过威廉也是以优雅英俊而闻名的王子，他和他的妹妹戴维娜都继承了国王与王后五官中的优点——当然主要是王后——因此外表十分美貌。本来这样的美丽生在一个王子身上或许太过女气了一些，但在威廉身上，他特意留了长发，再加上一双蛊惑人心的双眼，反而巧合地成全了温和清澈的气质，与其他男性不同。
而且，作为成年人，他比伊洛来得高。即使是忍不住对王子带有许多偏见的伊洛也不得不承认，威廉取代他想象中的画面站在米莉身边的时候，看起来远比他自己来得更合适、更唯美。
他们的舞步轻盈优美，就像早已演练过千万次一样合拍。而且总觉得……米莉看上去也很开心的样子。
伊洛难过地埋在米莉怀里，即使靠得这么近，他仍然没有姐姐属于他的安全感。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姐姐幸福，但他一直以来都期盼着将姐姐带入幸福里的会是她自己……然而，菲尔公爵、王子，比他强大、比他更容易让米莉幸福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伊洛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软弱。
大部分女孩子，应该也更喜欢依赖年长又优秀的男□□……
如果……如果他再年长一些……出身在高贵一些的话……
米莉并不知道伊洛内心在懊恼些什么，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和王子跳舞很奇怪，伊洛问一问挺正常的，便道：“其实本来应该是戴维娜公主和威廉跳舞的，但是戴维娜公主突然不见了，第一支舞又时间紧迫，所以他才临时找我……”
什么！才一支舞的功夫，姐姐竟然已经亲昵到可以喊他威廉了！
伊洛当然想不到米莉是因为有点厌烦懒得叫他王子才这么说的，他的内心十分震惊，同时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在他看来，威廉王子和戴维娜公主是兄妹，他不可能找不到妹妹在哪里，说不定根本就是他故意让公主藏起来，然后自己利用米莉的温柔善良……啧！阴险的家伙！
伊洛有点生气，更加用力地抱紧了米莉。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别人？”伊洛闷闷地说，语气很明显地不开心，“明明舞会里有很多其他的女孩子吧？”
说完，伊洛都能感到自己的无理取闹。
换做是他是王子的话，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选姐姐来跳舞的。她那么漂亮，又温柔，光是站在那里就可以夺走其他人身上的阳光……可恶，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蛇说得话成真了一样——米莉果然在舞会中遇到了倾慕于她的优秀青年，他们一个是国王之子，一个是公爵之女，简直相配得不得了。
伊洛并不知道国王想把菲尔公爵和戴维娜公主凑在一起的事，现在在他看来，就连这场舞会都成了让王子和姐姐完成命运的邂逅的宿命一般的东西，这种想法令伊洛感到无比沮丧，并且加剧了他脑内希望自己变成其他高贵之人重新和米莉相遇的念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伊洛的头再次猛地一阵抽痛，伴随着刺痛，他的心脏特别激烈地跳了一下。
“嘶——”
“怎么了？”米莉顾不得其他，慌张地问，她感觉得到伊洛忽然痛苦地蜷缩了起来，这使他将她抱得更紧了，“那、那个……你抱得太紧了，喘、喘不过……”
伊洛的气息弥漫在身边，男孩子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米莉实在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脸红，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忽然使不出力气了，可是又担心伊洛，一时竟然不知怎么办才好。
心脏好像都要停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姐。”幸好，伊洛及时反应过来，他怕伤到米莉，稍微松开了搂着她的力道，因为慌张，语气好像也和缓了，“我、我没事……刚才头忽然痛起来，可能是勾到头发了。”
那就好。
听到只是勾了头发，米莉松了口气，只是又觉得伊洛搂着她倒在地上的状态实在奇怪，想要推开他却又不清楚从何下手才好。
……实际上，刚才的疼痛让伊洛稍微清醒过来了。
毫无疑问，他喜欢米莉……不，是爱着她。但是变成别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如果他真的是更年长、更高贵的男性的话，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珍视、爱慕着米莉。尽管失去了十二年相依相伴的回忆，但过去那温馨幸福的两年对伊洛来说也同样重要，正因为他是伊洛，米莉对他来说才是最特殊的。
年少的男性对年长的女性的思慕，从亲情演化出来的爱情。
这种双向逆行的感情在嫉妒的催化下比什么都来得强烈，几乎要完全腐蚀掉伊洛自己的理智，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他想要用力地拥抱她、亲吻她，希望得到她同样的回应，希望她的眼睛里永远只倒映着自己……
要不干脆一点，说出来吧？至少——至少让米莉从此将他一个真正的男性来看待，而不是一个连将她压在地上都不能让她感到一点危急性的弟弟——
莫名其妙的勇气涌上心头，伊洛稍微撑起身体，认真地注视着米莉的眼睛，憋红了脸，用力道：“姐——不对，米、米莉，我——”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伊洛的举动让米莉误以为他终于撒娇完准备爬起来了，长长地出了口气，问，“还有，你的衣服，这个，是哪里来的？”
被问到敏感话题，伊洛刚刚聚集起来的勇气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他一慌，连忙道：“是跟马克互换的，这是马克的衣服，我也是跟着他来的。那个姐，我想说——我喜——”
马克·威廉森，他们目前姑且算是表兄妹关系，而且认亲那天他也在场，米莉还是认识的，而且她也知道马克和伊洛、汤尼他们关系并不好，实在不像会主动带伊洛来冬季舞会的样子……米莉忍不住问道：“那他人呢？马克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会和他换衣服？”
“和其他侍从在一起。”伊洛赶紧回答道，“我答应了帮他做一点事，他才同意说服威廉森先生将我作为侍从带来的，而且，他只答应和我互换一个小时，等下就要把衣服还给他的，呃……现在好像已经超时了……”
第一支舞结束后，他周围的一大堆人群都涌进了舞池里，结果就是伊洛没有看清王子将米莉带到了哪里，他只好一个人在巨大的大厅里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米莉。因为太在意王子的事，他之后一不小心就忘了在意时间……
想到马克在一大堆随从中间气得跳脚的模样，伊洛便感到后背一凉，顿时对他充满愧疚，到时候可要拼命帮他的忙才行了……但是，眼下还是先和米莉说清楚比较重要。
米莉原本还想问伊洛答应了帮马克做什么事，或者大家先站起来再说话，谁知，伊洛已经抓住了她的肩膀，膝盖跪在地上，保持着将她摁在地上的姿势，红眸目光灼灼，神情极为严肃认真。
米莉一怔，说不出话来，觉得伊洛好像是准备做什么极其要紧的事。
果然，伊洛沉默了几秒，紧张而郑重地开口道：“那个！姐！其实我——”
“我喜欢你啊！”
突然，两人倒着的灌木另一边传来焦虑而悲伤的女声。
“哪怕到现在，你还不愿意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吗？你真的对我没有哪怕一丝的爱意吗？我一点都看不懂你的心，我已经向你诉说了我的心情，你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为什么你身为勇者的勇气还不如我一个住在宫殿里的娇弱女孩子来得大？杰斯，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结婚，看着我被父王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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