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主持人：“……影后大人。”
季宁宁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他：“我现在听你的话，不笑，但等会儿我下场了可以笑吗？”
“当然可以，下场了还不随便你笑，想怎么笑怎么笑。”
这的确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主持人表示理解，并十分心累地把季宁宁请了下去。
他天真地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不料还未来得及开口，后台突然传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像是一道响彻天际的惊雷，仿佛连台上台下都在跟着颤动……
全场都凌乱了。
因而主持人呆愣片刻，才突然冲到舞台边缘，对着后台喊：“季宁宁你忘把话筒还回来了！！！”
还说是偶像呢，哪有她这样的偶像？
主持人不是没在颁奖典礼上见过偶像。实际偶像在形象的要求明明应该比演员更高才对，像fews的薛川拿奖的时候，表现得就相当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礼节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错。
别的场合下见到的女团成员就多了，无一例外都是些活泼美丽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规规矩矩从不给人添乱子，更没有自己一个劲儿地说话根本不给主持人询问的机会……
至于季宁宁？
主持人衷心希望各大导演们能借此看清她的真面目，再也不去找她，让她没法出现在这种场合给人添乱。
在主持人声嘶力竭的提醒后，令人震惊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季宁宁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不仅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已无必要，更是因为她在后台看见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本应该领了奖就回到座位上的顾泽远，却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像个疯子一样笑痛了肚子，不得不蹲在地上。
于是他走过来，朝季宁宁伸出了手。
“你没事吧？”男人低低的声音像是一坛珍藏了上百年的美酒，醇厚到嗅一嗅都是醉人的香气。
“没事。”季宁宁摇了摇头，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却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自己勉强地站了起来。
顾泽远也没有恼怒，默默收回手的时候，面上仍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季宁宁有些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
回想起刚才的表现，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忐忑。当时真是太紧张了，明明已经预演了很多次她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刻，真站在了舞台上，她总感觉身不由己，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也脱口而出。
虽说以她的人设，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规规矩矩反而不像她……可不见得不一样的就全是好的，也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会是被人唾骂的离经叛道。
就像她看见现场乱糟糟的弹幕，有的人在夸，有的人在骂，也有人冷漠地嘲弄这样的手段真是贻笑大方。
季宁宁不由想到一个很矛盾的问题：当她努力去践行人设的时候，自然是越符合越好；可越是符合，慢慢地人设便会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潜移默化到她再也认不出曾经的自己。
但已经做出来了，再害怕也无济于事。
季宁宁还是更为在意顾泽远为什么会在这里：“顾老师不回座位上吗？”
“顾老师”这个称呼让顾泽远恍惚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张和记忆中一点都不相似的年轻眉眼，沉沉地说：“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季宁宁仰头看着他。
那瞬间顾泽远感觉自己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因而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早已经排练过无数遍的话顺畅地说了出来：“我看了你在《招魂》中的表演，很出色，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顾老师的朋友一定像我一样优秀。”季宁宁弯起嘴角，笑得特别得意。
正是这分得意让顾泽远回了神。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微笑着点头：“是啊，和你一样优秀。”
可惜，那样优秀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即便顾泽远平常总是一副说不上很开心的样子，当他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忧郁时，季宁宁仍是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和盘托出。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不会有人相信的，谭铭已经向她证明了这一点，更何况是和她不算熟悉的顾泽远。
无论顾泽远的神情是如何一下子将她带回了记忆深处怎么也无法磨灭的光辉岁月，然而正因为她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人被弹幕笼罩得彻底，完全不是记忆中沉默温润的模样，她仿佛在时光的长河中，在被过去和未来的来回冲刷洗涤中变得愈发清醒。
“顾老师，”因而她领先一步，才回头冲顾泽远甜甜地笑道，“我们快回去吧，外边还有不少人在等着我们呢。”
不仅是在场的人，蹲在电视机前看直播和守在微博上刷最新消息的人也眼巴巴地等着。
即便季宁宁的粉丝都觉得她理应拿这个影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知道哪个竞争对手将会如何操作一番夺走荣誉，又或者评委觉得不应该将影后的头衔颁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偶像。
所以等到最终结果宣布的时候，有些真爱粉已经哭晕在电视机前：“太好了，我宁是影后了！”
“为什么看我宁拿影后比我考一百分还要高兴？”
“一步步看着我宁走到今天真的太励志了，简直感动中国！”
“拿影后真的很了不起！季宁宁我们为你骄傲！”
而很多眼尖的人也注意到：顾泽远一直没有回来。
他是在等季宁宁？很多人这么想，并在看到他俩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时候，确认了这一点。
顾泽远的人气就像是冰山，乍一看露出头的部分根本比不得现在的小鲜肉，实际在娱乐圈积淀数年后，绝大部分都隐藏在水下，一旦暴露出来，新生代根本无法比拟。
关键是，他的路人缘非常好。
因此几乎全微博都在分析：“为什么我会觉得我顾看季宁宁的眼神那么微妙……”
“顾大神以前从来没有特意等过谁。”
“卧槽，别告诉我顾泽远喜欢季宁宁这一款的，不要，我宁愿他一辈子打光棍。”
“别心思这么龌龊，看到男女走在一起就一定是私情好吗，顾大神作为前辈照顾一下年轻后辈不可以？而且我宁怎么了，我还觉得你们顾大神太老了，和我宁站在一起已经不是代沟而是马里亚纳海沟呢。”
“抱走我宁，我宁喜欢的是陆队那样的阳光少年。”
“搞笑，说我顾大神老，你陆也不是什么少年了好吧，就知道装嫩。”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我宁做人真的很牛逼，别看她总是胡说八道，真正和她合作过的人都对她很有好感，现在连顾大神都愿意等她吗？”
为什么明星都爱炒绯闻——因为大多数吃瓜群众最爱看。
以至于如此一掐，竟连双方夺了影帝影后的喜事都快要压了过去。
顾泽远对此熟视无睹。他原本就只顾着拍戏，对网络上的腥风血雨从不在意，就算开了微博也从不搭理，发的一些官方通告一看就不是来自本人，以至于粉丝数量都快被季宁宁后来居上了。
还是季宁宁见势不好，用bloom-季宁宁的号发了一条微博，也算是就今天斩获影后的喜事对粉丝的交代。
bloom-季宁宁：还愣着干什么？夸我！
话不长，然而早就等着季宁宁发声、页面都刷新了无数次的粉丝，哪怕她只发了一个表情也要一拥而上抢热门，更何况……
“hhhhhhh我宁还是这么不要脸”
“我宁连获奖感言都这么耿直，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夸你夸你你最棒了！！”
“季宁宁世界第一棒！季宁宁一生应援！”
“宁宁超帅！这语气简直霸道总裁！”
“哈哈哈哈宁宁收敛点，你让外边那些死活拿不到奖的妖艳贱货们脸往哪搁？”
“我宁还是个十七岁的宝宝，当然是需要夸奖的，不然宝宝伐开心=v=”
“我宁颁奖的片段cut我要看一百遍，简直单纯不做作，不愧是娱乐圈的清流hhhh”
自然也有觉得季宁宁这么做不合时宜、不给主办方面子、拿了奖应该谦虚的，但季宁宁的粉丝正掐在兴头上，又底气十足，转眼就调转了枪头，一个个亢奋得跟打满了鸡血一样：
“然而我宁就是影后啊，不服憋着！”
“像顾大神那样谦虚当然很好，可高调也没错吧，拿了奖还不让人高兴了？”
“我宁也不是没感谢啊，非得跟你们一样套模板式地发表感言才行？”
“我宁说结果是谁都理所当然已经够谦虚了，呵呵，你们懂的。”
“这条微博也没说什么啊，就是心情好想让粉丝夸夸她，这也有错？某些人管得太宽了点吧？”
对那些觉得季宁宁蹿得太快、资历根本不足以拿影后的言论，粉丝也愤怒表示：
“神他妈资历，你告诉我这评的是最佳女主还是最老女主？”
“隔壁顾泽远第一次拿影帝是十二岁，你们倒是掐他去啊！”
“我宁又不是没实力当影后，年纪轻正说明人家牛逼，怎么还成攻击点了，红眼病真是一种病，该治。”
“对于某些粉来说，只要最佳女主评的不是自家主子就开始嚷嚷黑幕。呵呵，建议在攻击我宁前先去看看《招魂》洗洗眼睛。我宁的演技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碾压你们主子还是妥妥的。拿不到奖只知道在网上贬低别人，不想着提升自己，难怪混了这么多年还会被新人压了一头。”
“季宁宁确实是近半年才冒出来的，但她的努力有目共睹：半年的时间，拍了一部电影，成了票房黑马拿了最佳女主；拍了一部电视剧，豪华阵容未播先火；自己拍综艺，点击量数次破记录；年底还上了春晚……我就问问娱乐圈里还有谁能做到。”
这些发言中，当然有水军在推波助澜。
季宁宁不是一个闷头做事不求回报的人，她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做了好事。
而议论纷纷中，很快有人发现隔壁的影帝顾泽远也在媒体的截击下对季宁宁做出了评论。
视频里，顾泽远深邃的眉眼像是要融于夜色之中，明明还是一贯的沉默疏离，嘴角弯起的时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蔼与慈爱。
“她是个很有灵气的演员。”
再无其他。
顾泽远都这么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季宁宁只是长辈对年轻人的关怀，只是惜才之心的表露。
他口碑好，总是一门心思拍戏，从不参杂之外的琐事，即便是路人对他也是敬重偏多。因而他说出来的话比谁的都有分量，大家也都会听一听。
何况连影帝都盖棺定论了，路人再多嘴好像也没什么说服力……
顾泽远很少当众评价年轻一辈，又是和他暂无合作关系的季宁宁——这说明了什么？我宁又用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位大神！粉丝立马高兴地炫耀起季宁宁在圈里的好友们，以此证明偶像情商多么高做人多么好。
总之掐过来炫耀回去的，本来在各大电影节已经让人眼花缭乱情况下，本次实际并不那么受人瞩目的颁奖典礼上，季宁宁又莫名其妙地火了一把。
她的粉丝中，也有骄傲地说要向顾泽远科普季宁宁是偶像而不是演员的。
只有季宁宁知道的，顾泽远说的不是季宁宁。
她大概也只有在进入戏里世界的时候，不完全是季宁宁。
季宁宁本以为连这点联系也不存在的。
即便又一次拿了影后，她觉得自己对演戏仍然是一窍不通。无论是乔宁也好，季宁宁也好，都只会听着导演的吩咐，凭感觉去演绎。
大多数时候平平无奇，偶尔或许是频率合上了，也会得到不错的效果。
但现在听顾泽远那么一说，倒像是她有独特的演戏技巧了，以至于像个深深的烙印，刻在她的灵魂深处，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