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围棋有大量的计算,那个计算量对庭芳是小事,但她手痒的集中不了精神,不到两局就烦躁的不行。陈氏只得陪她玩类似五子棋的游戏,依旧不得劲儿。庭芳道:“罢罢,我还是练字吧。算的头痛。”哪怕是小学数学都不能分神啊!
  陈氏疑惑道:“算什么?”
  庭芳:“……”合着您老下棋不用算的,全凭直觉……怪不得那么菜。
  陈氏见庭芳确实难受,丢开算不算的问题,道:“你写字就不头痛了?”
  庭芳心想:其实我更想来几盘消除游戏,保管消磨时间不废脑子还容易集中精神忘记爪子痒,然而坑爹的古代连电都没有,电脑只好在梦里想想。唉……可见人还是别作死,她作死一回被扔到古代,再作死,岂不是要去原始社会!?甩开脑袋里纷繁的念头,老老实实的爬起来挂纸练字。
  下半晌刘太医没空来,派了个徒弟替庭芳和陈恭换药。刘太医不愧是太医,水平很不错。陈恭吃了中午的药,不到两刻钟就发了汗,慢慢的退了烧。只是短短一日,人瘦了一圈。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大胖小子,小孩子极容易掉肉,平日里不攒些,有事了就不抗瘦了。杨安琴心疼归心疼,见他退了烧也放了心。见陈恭睡沉了,便走到陈氏屋里看庭芳。
  庭芳正写大字,杨安琴顿时无语。一个姑娘家要不要这么勤奋?时时刻刻让人产生一种生为姑娘真是可惜了的错觉。她哪知庭芳写的乱七八糟,爪子养的挠心挠肺还不能抓,伤在左手,连着右手都是抖的。要不是实在没事干,早不自虐了。
  杨安琴有些拿不准用什么态度对庭芳。心里扎着根刺,偏这根刺是自家熊孩子扎进去的。她是可以想庭芳太狠戾云云,然而又不能说出口,还不如不想。调整了半天心态,终于化作笑颜,温和的问庭芳:“手痒的好些了么?”
  作为受害者(?)的庭芳,态度就单纯多了,想起陈恭被治疗时的惨状就很爽,爽完秒变大度姐姐,笑道:“过两日就好了,难得歇几天不用上学。大姐姐镇日里在老太太跟前,我正好陪娘说说话。”
  杨安琴扯了扯嘴角,实在懒的寒暄,说了两句场面话又回去守儿子了。陈恭可以躺着,陈谦还得上学。家里静悄悄的。杨安琴忽然觉得有些孤独。若不是为了儿子能找个好先生,也没必要住在亲戚家。几日闹腾,总觉得姑嫂的情谊都淡了几分。可京里头先生虽多,然两榜进士又能教学生的,凤毛麟角。许多耿介之人排队等官,却是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做两手准备。
  申时二刻,陈谦从学堂里回来。见母亲还守在弟弟身边,把东西递给丫头,自己进到陈恭房里问:“好些了?”
  杨安琴点点头:“退烧了。”
  陈谦又问:“那我们晚间还一处吃饭么?”
  杨安琴道:“自然一处,不然又如何呢?”姑嫂关系好,只要大老爷不在家,都凑在一起吃饭。虽然两家孩子闹的不大愉快,为了粉饰太平,只得照旧,“才你姑父打发人回来问了问,说是没大碍他就不回来了。巴巴儿分开吃饭,倒显的生分。四丫头遭了罪,也没吃亏。你姑姑的意思还是揭过不提,只将来看着他们些,别在一起混闹了。”
  陈谦板着脸道:“单看着五弟即可,我冷眼看着四妹妹没什么空理他。今日上学,康先生听说四妹妹请假,老大不高兴。旁的不知,学习上头我尽知的。休说如四妹妹一般讨老师喜欢,就如我要写好作业看好书,都不得闲儿胡闹。何况她女孩儿家还有那多事要学。依我说,亏得四妹妹收拾了五弟一顿,咱们两下里扯平。不然娘你现在拿什么脸见亲戚呢?”
  杨安琴被儿子说了一顿,不高兴的道:“她还能写大字,你弟弟却只能躺着!”
  陈谦冷笑:“先撩者贱,他活该。”
  “你!”
  陈谦又道:“娘日常虽不惯他,还是不够严厉。圣人云因材施教,依我看五弟就该更狠些。娘细想想,谁又真惹着他什么?他是我弟弟,若是他被表亲欺负,我也不是死人。将心比心,人家又不是地里长的,一样有娘老子手里捧着。五弟被四妹妹摁一筷子毛毛虫您心疼,可要五弟当时的毛毛虫砸在四妹妹脸上又当如何?只怕咱们家想认了都没脸。”
  当日的毛毛虫确实是朝脸上砸去的,也就是庭芳反应快,用手接了一下。不然跟陈恭似的,脸上拉几道口子挑刺,庭芳还有命在么?便是活下来了,也只好孤独终老。比让她即刻死了还招人恨。
  杨安琴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方道:“我们搬回家去吧。”
  第62章
  陈谦不想搬,不单因为先生,还因为同窗。官场上有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以少年同窗最为隐秘同时感情最好。他是陈家未来的家主,他得有出息,才能护得住一家子。他没有去过官学,从来就是单请先生教。平心而论,比在官学要学的更仔细,但缺陷也很明显。陈家自然请的起先生,运气好的话比康先生更厉害也不是不可能。但光他和陈恭两个人学习又有什么意思呢?以杭州文风之盛,他都没有如今的压力。无它,日常没有对比而已。
  到了叶家后,他成绩最好。可后面追了一群弟弟妹妹,时不时切磋请教,逼的他更用心。你追我赶的日子是快乐的,因为有巨大的成就感作为支撑。陈谦暂时不想改变,只得实话实说:“回家没有同学,没趣儿。”
  杨安琴更加倚重长子,不说长子将来顶门立户,光看两个儿子的差距就知道了。不愿拂了长子的意,只得道:“那我与康先生补份礼,往后单使个小厮跟着恭儿吧。顺道小厮也跟着学些墨水。”
  陈谦点头:“很是。我越发没空管他了,单喊个人管他更好。”
  杨安琴也没有别的方法,只得如此:“只盼他将来学乖些。罢了,不说这个。亲家老太爷昨夜闹乏了,今日有些不适,老太太免了晚间的请安,我们等下去姑母家吃饭。”
  陈谦忙问:“老太爷怎么了?”
  “说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只有些头晕。”杨安琴道,“老太爷不欲孩子们知道,省的闹哄哄的。咱们只作不知,明日他好些了再去问安。”
  陈谦道:“亲家老太爷不声不响的,真个疼孩子。”
  杨安琴嗳了一声:“谁家爷爷不疼孙子。走,别正赶着饭点儿,不礼貌。”
  母子两个一齐往陈氏厅里走去。只陈氏和庭瑶在东间看小八,杨安琴问道:“孩子们呢?”
  陈氏笑道:“不知她们姐妹几个嘀咕什么,说话间全去了庭芜屋里。等吃饭再叫她们。恭哥儿还没醒来?叫厨下留些粥与他吃。”
  杨安琴坐下道:“中午那一砂锅粥还坐在火上,他不想吃,正好留着晚间吃。”
  庭瑶道:“才庭芳嚷着要吃红枣糕,蒸了来她又跑了,正好分半碟子与恭哥儿。甜丝丝的,夜里饿了吃。”
  陈谦摆手道:“可别,省的他们两个又怄气。”
  陈氏笑道:“四丫头再不为这个怄气的,我才说她,急起来便不管不顾了。叫她以后别那么冲,看把恭哥儿闹的。”
  杨安琴道:“哪里怪她了,都是恭哥儿自作孽。好悬没挨着脸,昨晚我都唬的动不得。昨晚才学的筝,偏又伤了手,可得等七八天功夫再捡。”
  庭瑶笑问:“她学的还好?”
  杨安琴对陈氏道:“我昨夜就想说,哪知闹出好几折子戏来,又忘了。你家四丫头,真真聪慧过人。赶紧替她定个好的,别埋没了。”
  “嫂嫂嘴里越发跑马了,”陈氏道,“她学琴也不见得多好,只是有了琴的基础再学筝自然快了。”
  东间在闲话,庭芜房里也在闲话。庭芳把昨日得的料子搬到庭芜房间,点了点,脸上庭芜的一共八块。三个人不好分,庭芳便道:“你们先一人挑三块吧,我捡剩下的两块就好了。”
  “那怎么行?”庭兰道,“原是陈家赔给你的,你们能分我两块就很好了。”
  庭芳拍拍脸,道:“姐妹们里头独我生的最好,便是少穿一套也最好看,你们就别跟我比了。”
  庭兰:“……”好厚的脸皮!
  庭芜却正色点头:“嗯,四姐姐好看!”
  庭芳:“……”她就开个玩笑。
  庭兰又气呼呼的道:“陈恭真不是个东西!扔了蚯蚓又扔毛虫,他倒机灵,知道用叶子包毛虫。好在你给了他一下,不然越发纵的他!”
  “算了,自家表弟,有什么好计较的。”庭芳淡定的道。反正大仇已报,嘴上大方些显的修养好。
  庭芜却不依:“等我长大点儿,再打他一顿,替你报仇。”
  庭芳笑道:“你们俩都别气了吧,知道是为了我,可也顾忌一下舅母。”
  响鼓不用重锤敲,杨安琴彪悍的无视大法在庭兰庭芜心里还有深刻的印象。庭兰同情的望着庭芳,从来无往不利的人,碰上陈家便连连不顺,陈家真是她的克星。
  姐妹三个谦让了一阵,又说了一回那种料子裁什么衣裳好看,就到了晚饭时分。走到陈氏房间,果然已是一团和气,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庭芳笑盈盈的坐下吃饭,也和往日无二。风平浪静的吃过晚饭,总算把两家人的尴尬消散了不少,各自回家不提。
  次日清早,庭芳从陈氏床上醒来,感觉爪子好了多半,只余轻微麻痒。胡妈妈挑了点风油精替她涂上,又问:“姑娘今日不上学,跟着太太去老太太屋里玩吧。”
  庭芳把手掌翻了翻,道:“好多了,可以去上学了。”
  陈氏埋怨道:“学里有金子,你天天赶早去捡!”
  庭芳晃着陈氏的胳膊道:“我要去嘛,老太太不好玩,我一日没见三哥三姐,想的很。他们昨天都不来看我。”
  陈氏哭笑不得:“他们清早来看的你,你还睡觉呢。既要去学里,别忘了同他们道谢。”
  庭芳欢乐的起床,换好衣裳推开门。初春温润的空气袭来,沁人心扉。天气转暖,只需穿薄棉衣,更不用斗篷,再不像冬天时的臃肿。庭芳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从庭瑶处敲门,一路敲到庭芜房间:“起床啦!上学去啦!”
  庭瑶还在梳头,推开窗户道:“大清早的喊什么呢?你起的早就先去学里背书,扯着嗓子喊都没关系,别闹我们。我才起来,叫你嚷的脑仁儿疼。”
  庭芳撇嘴:“才十五岁,说话比娘还老气横秋。”说完做个鬼脸,又跑回陈氏屋里,道,“我今日要吃松子百合酥,娘记得跟厨房里点哈。”
  陈氏白了她一眼:“我一月的月钱专管你吃点心了!”
  庭芳笑呵呵的不接话,又不是她一个人吃,谁让你们几个全都有选择综合症,还不如她在心里默默列张表格轮着吃。
  “你既闲着,替我跑个腿儿。”陈氏道,“你舅母才来京,好些东西只怕没备下。你送两盒清凉油与她。”
  庭芳心里门清,送舅母是假,送陈恭是真吧?还要她送过去,八成还是希望姐弟两个和好。平心而论舅母对她不错,大表哥也很好,她就顺着台阶下好了。便单手在陈氏的柜子里翻出两盒没拆封的清凉油,道:“那我直接去学里了,中饭在学里吃,练完字回来陪你下棋。”
  陈氏还怕庭芳不明白她的苦心,特特嘱咐道:“替我问问恭哥儿。”
  庭芳不由笑道:“娘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我是姐姐,先同恭哥儿说话没什么。他没起来便罢,起来了我去问他好儿。姊妹们哪有隔夜仇,哪怕他恼我呢,我只多赔几句不是就好了。”漂亮话不用钱,不说白不说。
  陈氏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笑眯眯的道:“去吧。”
  庭芳一阵风的跑了。到杨安琴门口,大门已开,想是起来了。庭芳大大方方的跑进去问好:“舅母早安!我娘要我送清凉油给五弟,五弟好些了么?”
  杨安琴怔了怔,随即笑道:“你倒不记仇儿。”
  呵呵,前日仇前日毕,今日该装虚伪了。庭芳眼睛笑的弯弯的:“我才不记仇,要是五弟记仇,舅母替我分说分说。”又道,“清凉油最好,我擦上便没那么痒了,我娘才说要我送来。只怕五弟还有伤口,到底能不能用,还请舅母打发人去药铺子里问问大夫。”
  庭芳主动来说话,已是先服软。杨安琴心里舒服了许多,往日的爽利劲儿又回来了:“我在杭州时,人家叫我洋辣子。如今你们姐弟两个尝着洋辣子的滋味了吧?”
  “噗,”庭芳忍不住笑道,“舅母,有道菜叫洋辣子炒肉,您要试试么?”
  “小丫头连我都编排上了,仔细你的皮!”杨安琴道,“别跑,让我抓住咬一口,尝尝洋辣子的厉害!”
  庭芳大笑:“不跑是傻子!我娘叫了松子百合糕,配茶最香,你记得去趁热吃。我上学去了,舅母回头见。”人跑远了,清脆的笑声还留在空气里荡漾。把陈恭从美梦里生生荡醒,脖子处又痛又痒的感觉随即而至。
  杨安琴听他叫的厉害,只得拿出清凉油替他擦。哪知陈恭得知药是庭芳送的,死活不肯上。杨安琴只得拿起另一盒哄他道:“这盒是我买的。”
  陈恭才肯上。清凉油刺激的他呲牙咧嘴,杨安琴一面上药一面骂:“该!叫你顽皮!”
  杨安琴摸着陈恭已退了烧,脖子上的伤口也结痂了,除了会留几道疤痕再没别的事。才彻底放下心来。
  陈恭摸了摸脖子道:“今天不想上学。”
  杨安琴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便道:“就今天!明天不许躲懒儿,你四姐姐都去上学了。”
  不提还好,一提陈恭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不要跟她在一处。”
  “行,行,她还不想跟你一处呢,”杨安琴道,“你别去学里闹她就是。”
  “谁要去闹她!那么凶!将来铁定嫁不出去!”
  杨安琴:“……”原先想着给你做媳妇儿的……
  陈恭却气呼呼的出门了,杨安琴见他往花园里走,想着花园刚被清理过,便随他去了。自己轻轻松松去找陈氏。又往老太太处请了安,约着越氏秦氏一齐在陈氏屋里打牌。
  妯娌四个正预备叫午饭,忽然杨安琴的陪房张妈妈急急来报:“太太快回去瞧瞧。五爷又闹事了!”
  第63章 喵喵喵
  庭芳满脸阴沉的看着扑倒在地的不明物体,百合的裂开的裙子在风中摇曳,露出打满补丁的长裤与补丁没打上因而露出来的小片雪白肌肤。满花园的男仆都自觉溜走了,留下来的女仆也都低着头。
  水仙还没找来能替换的衣服,杨安琴等人已赶到了现场。见百合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再看看陈恭整个人趴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大片从裙子上扯下来的布料,整个人都呆呆的。杨安琴只觉得脑子轰的炸开,冲过去单手拎起陈恭的领子把人拽起来,另一只手啪的扇在他脸上,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水仙飞奔而至。拿着一件披风,利落的把百合裹上了。庭芳只阴测测的说了一句:“若不是百合拦在我前头,呵呵……”
  杨安琴和陈氏都登时羞的满脸通红。越氏满脸厌恶的看着陈恭,恨不得立刻把这货扔出叶家。蚯蚓和毛虫还能说是小孩儿淘气,扯裙子这种阴毒的招式分明是坏人名节!如此心黑手狠,谁还好意思说他是孩子气?
  百合早已哭的打嗝,庭芳使个眼色,要水仙把她带走。自己冲长辈福了福,径自去了。她可以表示愤怒,但没办法直接处置陈恭。索性使个性子,并做些力所能及的补救。
  处理事态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先让事态冷却。所以在花园里打陈恭是最蠢的。杨安琴一怒之下甩了儿子一巴掌,幸好陈恭没有叫嚷,动静并不大。杨安琴也冲着叶家三妯娌行了行礼,带着儿子走了。
  秦氏满脸不高兴,她的亲姐姐在族中难以存身,欲投靠于她,然今日一事,不知老太太还愿不愿意接受亲戚常住?若老太太不愿意,她姐姐又该何去何从?
  越氏为人厚道,拉了拉秦氏的手,勉强笑道:“我还有些事,先回了。外头风大,大嫂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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