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3章 伴虎
  太后悚然一惊,转过头见了来人,登时变了脸色。泓见机极快,一看皇帝无恙,立即单膝跪倒,抚肩施礼道:“不知太后在此,冲撞了銮驾,请恕罪。”
  他刚说完,众御前影卫和随侍宫人也跟着哗啦啦涌了进来。太后和圣上多年不和,如今封了宣明阁单独说话肯定没好事,众人被隔绝在外,不得圣谕不敢妄动,急得焦头烂额。首领见泓回来,连忙请他去问问情况。岂料泓刚有动作,对方就亮了兵刃。宫中没有大事是不得露锋刃的,敢和御前影卫刀剑相见,必然是奉了懿旨。泓顿时紧张,干脆硬闯了进来。众人心照不宣,当即跟着泓往里冲,要搅了这场私谈。侍卫连忙拦阻,一时间两方对峙,都亮了兵器。
  太后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看着泓一时说不出话。她心思慎密,布局极少失手,这次借力打力,把各方人马都考虑进去了,唯独没想过泓会不入局。皇帝是个聪明人,吃过一次亏,下回想再算计就难了。她无比的惋惜,冷冷道:“皇帝的御前影卫,一个个的真是好身手。”
  话说完,慢慢的理了理裙裾,昂首走了出去。众人都跟着太后退出宣明阁,一批批悄无声息走了个干净。泓连忙到了皇帝身前,低声问:“陛下有没有事?”
  容胤自泓闯进殿中,就一直在看着他。看他跨越山海到了自己身前,突然间无比的委屈,轻声问:“你怎么才回来?”
  话一出口,眼眶就湿了,抓着泓的衣袖不放。泓见他神色有异,连忙解释:“臣一直在。只是见太后和陛下私谈,不好直接进来。”
  容胤抿住了双唇,不再吭声,只是伸出手让泓抱他。这里是宣明阁的正殿,容胤正坐在大殿居中面南的龙椅上,泓不好僭越,只得半跪下来,把皇帝搂入怀中。容胤却不管这个,一得了泓的怀抱,就疯了一样乱蹭,拦腰把泓抱了起来,按在龙椅里就要脱他衣服。泓毫无准备,惊慌失措的挣了两下,却被皇帝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一眨眼连腰带都卸下去了,上衣松脱开来。泓连忙扭着手腕轻轻推拒,小声提醒:“陛下……这里是……是正殿。”
  容胤“嗯”了一声,动作停了停,意乱情迷的见泓雪白的肩颈微凹,一片小小的阴翳鸽子似的栖息在那里,顿时一阵冲动,低了头在上面死抵着啃噬。泓猛地一哆嗦,身上就软了,到底被容胤脱掉了上衣,软绵绵的裸着胸膛任皇帝抚摸。
  容胤反复确认了泓还活着,并且就在自己两臂间,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轻轻舔着泓脖颈上的一小块皮肤,感受脉搏在唇间有力的跃动,就无比满足的哼了一声,把泓紧抱好,腻腻歪歪的和他在龙椅里挤成一团。这一时刻安宁又舒适,他们两个好像冬天缩在窝里的小动物,尽管外面寒风呼啸,依旧暖烘烘的只顾着互相舔毛。容胤惊魂甫定,这时候后劲翻上来,开始一阵一阵晕眩。他半闭着眼睛,窝在泓的脖颈间,紧紧搂着泓,喃喃自语道:“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泓问:“舍不得什么?”
  容胤答:“送你走。”
  泓吓了一跳,立即推开了容胤,紧盯着皇帝的眼睛问:“为什么要送我走?”
  容胤疑惑起来,见泓似乎一无所知,就问:“你不是去陆德海家了吗?”
  泓保持着警惕,“嗯”了一声道:“他家酒不好,我喝了几口,就佯醉退席了。为什么要我走?”
  容胤怔了怔,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泓有些恼火,冷冷说:“我该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哪里也不去。”
  容胤一呆,见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便把太后的话给他说了一遍。泓默默的听完,万万没想到今日歌舞升平下,居然藏着如此暗潮,自己只当寻常,竟然堪堪踩着刀锋走了一圈。他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才说:“怪不得今天大家都殷勤劝酒,陆德海退到内室,还开了坛好酒灌我喝。”
  容胤紧张起来,问:“然后呢?”
  泓答:“喝酒的时候,只要提一口气,真气流转,那酒就全被倒逼出来,根本不下肚。陆德海逼我喝,我就喝一杯敬他一杯。把他灌醉才走。前厅吵闹,我是从后窗跳出去,翻墙走的。”
  容胤啼笑皆非,低声道:“你这……你这运气可真好。”
  他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口气,轻轻说:“这次是好运气,下次就难保了。只要你我有关系,天下就有无数人想算计你。我答应过不会哄骗你,这一句是实话:我真的很想很想把你留在宫里,护你周全,又可以朝夕相对。”
  “可那样是毁了你。我爱你,只想成就你。”
  他说完,在泓额头上深深的亲了亲,无比伤心的贴着泓脸颊道:“放你出宫,我没法时时看顾,总有出错的时候。皇帝是孤家寡人,我以前不信,现在认命了。我宁可远远的看着你——”
  他还没说完,泓就猛地推开他坐了起来,气得两眼冒火,怒道:“臣不需要陛下看顾!”
  他一生气,就口拙,别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攥紧了拳头,又说了一遍:“不需要人看顾!”
  他气得眼睛发红,看也不看容胤一眼,手上一顿一错,就把腰间短剑卸了下来,也忘了在皇帝面前不得露锋的规矩,唰地就拔了剑, 怒火中烧的在旁边厚垫子上咣咣咣一阵乱。捅完往容胤面前一推,只见完完好好的一个厚垫子,一点儿破损痕迹都没有。容胤轻轻一拿,那垫子突然经纬俱碎,里面的丝棉早就被剑气震成了粉末,撒了容胤一身。
  泓把短剑往容胤身前一放,傲气十足,冷冷道:“臣武功凌驾九邦,可为帝国护火!凡药,毒,种种杀人害人之计,臣熟习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被伤到?那陆德海往酒里加了料,诚心叫人喝醉,我一口就尝出来,才不愿意在他那里久留!他后院里藏了四五位武者,我不是照样来去自如吗?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再来上几万遍,我也依旧贴着刀锋,毫发无伤的回来!我!我只是想得少!我以后会多想!”
  他怒气冲冲的说完,却怕皇帝被剑伤到,连忙归剑入鞘。想着陛下总是如此,屁大点的麻烦就想把人往身后藏,凡事必替自己打点得溜光水滑,好像天底下只有他长了利爪,是个猛兽,果然伴君如伴虎!
  第24章 顶梁
  他越想越愤懑,愤怒中又觉得受伤,便冷冷道:“反正我——我哪里都不去。”
  泓气得够呛,容胤听在耳中,却是一阵不知所措的甜蜜。他低下眼睛,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软弱,被太后几句话就吓住了,不免有些羞愧。同时却又安心,无比的安心,知道自己再软弱也有铠甲。泓就坐在他半尺之外,他想伸手过去,胸口却怦怦乱跳,仿佛在经历什么大事一样惊心动魄。他垂下了眼睛,看到玄色靠椅上精雕细琢的龙翟纹,满眼金灿灿的闪耀。这大殿富丽堂皇,他独坐帝国权力的最中心已经很久,无穷的权势无穷苦,无穷的义勇无穷难。他步步维艰,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今日终于走进归宿。把这有限的光阴有限身,从此都托付。
  给一个人。给一个能保护他,也懂得保护自己的人。
  给一个比他软弱,又比他坚强,比他怯懦,又比他勇敢的人。
  他不畏苦难,却怕幸福。春来怯暖,不敢盛开。泓却不辜负,敢经风雨,也敢沐暖阳。他与其说爱,不如说感激。感激泓看重他,更看重自己。感激他每一次给,泓都能泰然自若的接,能理直气壮的质问,能寸土不让的争夺,能给他嫉妒,猜疑,独占和愤怒,给他爱情赤裸裸的两面。
  给一个皇帝真情意。让他变弱小变傻瓜,变得哭唧唧又羞答答,成天在桌子底下拉泓的手。
  容胤怀着满腔的热意,此时却一句也表达不出,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泓往容胤身边挪了一点点,狐疑的歪过头,打量着他的神色,说:“我以后会更小心,好不好?”
  容胤说:“好。”
  泓高兴了,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没穿上衣,又不好意思起来,抓着容胤宽大的袖袍往身上遮挡。容胤就慢慢挪过去贴近,然后水一样软沉的抱住了他,和他顶着鼻尖,脸贴脸的温存。
  泓第一次在宫中大殿里和皇帝亲热,紧张的颤动着睫毛,浅尝辄止。容胤的手再往下,他便不让了,羞赧的偏着头往殿外看。容胤只好罢手,满心的温柔,在他漂亮的锁骨上轻轻的咬了一会儿,就抱着他,像抱着一朵结茸的蒲公英一样轻轻摇晃。
  只要一声叹息,洁白温暖的蒲公英绒毛就落满了山坡。
  人世有多难,就有多少暖。爱情以各种形态降临人世间,有时候是一声闷雷,顷刻就翻了天地,有时候是一缕微光,润物无声,滋养蕃息不尽。它是护持,也是交托,是赠予人却惠于己,也是一个人,给自己最完满的成全。
  是他的刀剑,是他的护盾,是他的珍宝,是他的佳偶。
  容胤把泓藏在怀里,忘情地和他相亲,还把自己下午写的福字拿过来给他看。龙椅两侧的靠垫被泓掏坏了,里面的丝棉撒了容胤一身,泓见了有点尴尬,就一点点帮容胤摘。他重新穿好衣服,把刚才的事情又想了一遍。
  酒以烈为美。宴席上开几坛好酒,泡一点发物助后劲,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他今日在酒宴上喝到,也不过觉得这家主人好醉,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
  只是他御前护驾了十几年,习惯时时保持清醒,才不想喝那酒。
  若念头稍稍一偏,想着不妨放纵,这会儿就中了计。
  皇家颜面不容玷辱。今日若真入了陆德海的局,别说是他自己,就连陛下也落了个把柄在人手!
  泓这会儿才觉出惊险来,不由后怕,猛地抓住了容胤的手,失声道:“太后好阴狠的手段!”
  泓既然无恙,容胤也就不把此事放心上,淡淡道:“太后只是推波助澜,摘了个桃子。做这事的,是别家。”
  泓心里泛上了一阵寒意,低声道:“平日里和陆德海来往也算亲切,想不到他竟然投靠了别家,背后陷害我。”
  话说完,气得牙痒痒,恨恨道:“我要杀了他,以儆效尤,看谁还敢打我的主意!”
  容胤笑了笑,道:“杀陆德海干什么?他只是颗棋。今日能被别人所用,明日就能被咱们所用,你杀他不是毁自己兵马吗?谁经手这事,谁就是最无辜的。不信你暗中探探,这盘局里的人,一定都不知情,还以为自己发自本心,做了好事。算计我怎么敢露马脚?知情的只是下棋的人。”
  他说完,叹了口气道:“你也是颗棋,太后拿来和我对局。我也是颗棋,被这些家主们拿来对局。这棋盘上有多乱,我简直没法跟你说。这一局不输不赢,大家平局。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见泓紧张起来,就邪恶的笑道:“太后诈胡,露了底牌。我可以出气了,切她一条尾巴。”
  他们心照不宣,谁都不提布局之人是云白临。容胤知道这一局为立后,不想说出来给泓凭添压力。泓则是知道云氏繁茂,不想让陛下为难。他想了一会儿,感叹道:“真正是好手段,好计谋。”
  容胤不屑一顾,道:“这算什么计谋?拿贪欲算计贪欲,这叫营苟。格局粗浅,手段下作,只看自己眼前三分利,哪有个盛世大家的气象?”
  他说完,又担心泓冒进,道:“立国治民,得讲究个明正典刑。这一次没抓到把柄,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你心里警惕,脸上不要露出来,且纵他们更远些,叫他们自己露尾巴。到时候数罪齐发,一击而中,叫他们再不能翻身。”
  容胤做事风格一向如此,泓早已熟悉,便点头答应,想起刚才闯进殿里时陛下一脸凄惶,心中不由揪紧,又心疼又怜惜,就贴近在容胤脸上亲了一亲,轻声道:“就算是营苟……也是算成了的,让陛下白担心了一场。”
  容胤闷闷不乐,“嗯”了一声道:“我不擅长这些……害人陷人的手段,所以总在这上头吃亏。不是不会,是不想使。”
  泓低声问:“哪怕吃亏,也不想使出来吗?”
  容胤说:“不想……别人用阴谋,我用阳谋,就喜欢看那些人明知道是坑还得往里跳的样子。”
  他说完就高兴起来,扑到泓身上乱亲。泓向后一仰,承住了容胤的重量,垂下眼睛低声道:“陛下若将臣隐瞒起来,明面上再立云氏为后,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容胤嗯嗯嗯胡乱答应,含着泓唇瓣悄声说:“这叫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是负担,也是顶梁柱。凡事若不讲究个问心无愧,就少了苦辛,轻松许多。可是也没了心气,人就随波逐流了。”
  泓轻声道:“我给陛下作顶梁。咱们把乾坤撑起来。”
  容胤高兴极了,搂着泓好半天不放手。
  第25章 胸襟
  一场惊变就这样悄无声息,云淡风轻的揭了过去。陆德海当日醉酒,替泓做了一夜新郎。他酒醉忘形,颇为主动,那女子便也没用药催情,两人浑然不觉,自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第二日陆德海悔之不迭,可生米已煮成了熟饭。好在当日酒宴上杨校尉结识了位世家公子,虽然没有泓品级高,但难得两人投缘。于是皆大欢喜,杨校尉得偿所愿,陆德海纳了房美妾。那女子见陆德海身居高位,家里又清爽,便认他是个良人,自诉凄苦身世,求陆德海为自己妹妹赎身。陆德海很是怜惜,出面接了女子妹妹回府,承诺将来为她寻个正经人家嫁出去。岂料女子妹妹真正绝色,行止柔媚,胜其姐三分。朝夕相处难免心动,陆德海干脆将妹妹也纳入房中,二女娇艳,众人皆羡,一时传为美谈。
  太后发力扑了空处,容胤便趁火打劫,让泓主掌大局,挑了太后在朝中的暗线。只是泓第一次出手难免稚嫩,中间出了岔子,误杀了位云氏暗桩。云白临立时警惕,收了所有线头。可圣上再无动作,他摸不清对方是否知晓内情,一时不敢妄动。云安平横了心要给年轻皇帝一点教训,借着开年纳福闭门不出,连书五封密信,当夜发往九邦各大世家,同时召回云柔云婉,令她们年后出宫。风雨欲来,满堂俱静。各邦俱献祥瑞,共庆盛世丰年。嘉统朝就这样安详的度过了第十九个年头。
  过了新春,便是正月。紫阳殿大教习的生辰在正月里,到了这一日,宫中亦有筵宴。众武者齐聚紫阳殿庆贺,泓也跟着陪席,热闹到深夜方散。
  大教习喝了不少酒,散席后泓便扶着他回房休息。等照顾父亲换过衣服上了床,泓就捧出一个礼盒,恭恭敬敬放在大教习身前,跪倒磕了三个头,说了几句吉祥话。大教习怜他清瘦,连忙叫起,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掀开了礼盒,见里面是节庆孝敬长辈的常礼,整齐摆着寿桃,福饼,平安酥等点心,还有个红彤彤的苹果。东西虽然常见,但样样精致,连托盘都雕着花样,显见价格不菲。大教习就顺手吃了块点心,埋怨道:“花这个钱干什么!”
  这礼盒有个讲究,一旦打开,就要一次性全吃完,取新年纳福之意。点心精巧,大教习三口两口就吃了多半,还不忘怪责泓乱花钱买贵东西。泓低眉顺眼,乖乖听着,等父亲把点心吃差不多了,他先慢慢滑到床沿边上,才小心翼翼道:“不是我买的。是陛下送的。”
  大教习正啃苹果,听到泓这话就呆住了,立时把嘴里的苹果吐了出来。可这礼盒已经被自己吃得一片狼藉,哪还有不收之理?登时气得热血上头,破口大骂,把苹果往泓身上扔。泓早有准备,一挨了打就跑,三步两步蹦到了屋外头,隔着窗子道:“盒子都开了,还怎么退回去?父亲都吃了吧,那是陛下叫御膳房给父亲专做的,别糟蹋了好东西。”
  他说完,听着里头骂声不绝,父亲气得下了床满地找鞋要揍他,连忙拔腿就跑。等大教习追出来,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几日,便有武课。容胤进了紫阳殿,见到大教习带领众位武者已经恭候,就微躬身,行了个见长辈的常礼。他身份尊贵,以往都是一点头便过,今日郑重其事的以小辈见礼,即显得尊重亲热,又不失帝王仪范,大教习心里便觉得说不出的妥帖舒服。皇帝往日行止他看在眼里,也敬佩这位是个圣明帝王,泓出了事,他心中虽有愤怒,却不怨恨。如今泓已经如愿退宫,皇帝尽显诚意,他心中那口气也就消了。想着佛祖尚要金刚加持,孩子投身一场,就当为世人渡劫,也算功德,何况他自己愿意。纠结了半天,等到需要触碰皇帝身体纠正动作时,便哑声对泓道:“宝柱过来,为陛下正一正身形。”
  那练功房里除了侍剑人和随侍,紫阳殿各位教习和武者都在陪侍。泓猝不及防,被父亲当众叫破,登时羞红了脸。他硬着头皮,慢慢起身入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羞窘得抬不起头。他也不敢看容胤,半低着头,手往皇帝肩上轻轻的一搭,就一个劲的发颤。
  容胤觉得好玩,低声道:“父亲是好意,你害什么羞?”
  泓宛如五雷轰顶,立时就僵住了,连头发上都冒出了腾腾热气,窘得耳朵微微抽动。他再也挺不住了,胡乱在容胤身上摸了几把就退出去,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等容胤结束了武课出来,他还心有余悸,红着脸跟在容胤身后不吭声。
  他们一同去聚水阁拿书,天冷水枯,水阁池中满覆细沙,铺出层层水纹仿出碧波的样子。容胤在池边站了站,回头低声问:“高兴吗?”
  泓红着脸说:“高兴。”
  容胤说:“我没看出来高兴。看把你吓得,好像怀里揣了只兔子。”
  泓轻声反驳:“进紫阳殿前,陛下不也紧张吗?也揣了兔子。”
  容胤无言以对,转过了头道:“那你过来,让两只兔子挨在一起。”
  泓脸又烧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和皇帝肩并肩挨在一起。
  他们站在一起,紧靠着,只是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兔子。
  兔子是拱成一团的。而且,会躲在阴暗处。
  兔子会打洞。任地下打得四通八达,别有乾坤,明面上,绝不会露出分毫。不会像圣上这样……毫不掩饰的和人站在日头底下。
  云婉淡淡的挪开了视线。
  宫中藏书丰盛,她闲来无事,就来此取几本书消遣。这里临窗,檐下有苍天古木遮挡,外头看不到里面有人,可里面的人却可以把外面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小心听了壁角,这会儿反倒不方便出去了。好在身边只跟了位司仪女官,不算显眼。这地方圣上也不会来,两个人便在书架间稍等了等。外头说的话,司仪女官也听到了,她本来就是云氏安排在宫里的人,将来也是要跟着云婉的,跟外人不敢妄谈,和云婉却可以稍微打趣几句,便悄悄笑道:“陛下看着威严,私底下也挺随和呢。姑娘没想到吧?”
  云婉点点头,微叹了口气。
  没想到的东西太多了。
  她只是中人之姿,堂妹却绝艳。她以为陛下必怜之惜之,可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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