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沈真的努力下，沈灵的睡眠质量似乎并没有改善多少。但是，即使他晚上多梦睡不好，他在第二天时依然很精神，似乎半夜偶尔醒来根本影响不到他。一时间，沈真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真只得再去李奶奶那里取经。李奶奶很擅长带孩子，她当初嫁给李爷爷的时候，一进门就接手了三个年纪还不大的小姑子。算上小姑子们、李爸爸以及李浩和李源，李奶奶平安带大六个孩子了！
李奶奶观察了几天，见沈灵白天的时候确实精神，又没有别的症状，就宽慰沈真说：“有些孩子确实有半夜醒来的习惯……就说浩浩吧，他八岁时还尿过床呢，我那时总半夜叫醒他去上趟厕所。”
被揭短的李浩：……
有个记忆力不错的奶奶，每次受伤的总是我。李浩哭着说。
“所以说，小灵这样不算什么，不用太担心他吗？”沈真问。
李奶奶说：“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带他去医院看看。但我想着肯定没什么事儿。”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不过，照着她的经验来看，沈灵的身体正一日一日变得健康。
沈真到底放心不下，带着沈灵去嘉城市里的医院走了一趟，各种化验花了不少钱，果然没检出什么来。他犹豫着是不是该带沈灵去看下心理医生，但被沈灵强势地拒绝了。于是，这事儿暂时按下。
六月底，李浩和李源的学校就放暑假了。沈灵和他们玩耍的时间便多了起来。孩子之间是可以互相影响的。李浩和李源都没什么学习的主动性，但因为沈灵每天都有两小时的固定学习时间，他们也跟着做起了假期作业。这要搁以前，他们都是拖到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才会开始疯狂赶作业的。
李家大人见状，倒是更喜欢沈真和沈灵了，他们几乎是天天给沈家送西瓜。
这西瓜是附近村子里的人种的，等到瓜熟季节，价格降下来以后，一斤西瓜还不到三毛钱。李家天天都会买上一个，用篮子吊着放到井里凉着。晚饭后，再把凉了半天的西瓜切了，那滋味可好了。
沈真投桃报李，塞给沈灵不少零花钱，让他时不时买点冰棍什么的，请李浩、李源以及附近的小朋友吃。所谓吃人嘴短，沈灵很快就拓展了他的外交范围，竟然混成了附近小朋友中的军师二把手！
一把手肯定是李浩，这位长得像个小姑娘的小小男子汉最讲义气，大家都服气他当大哥。
沈真要画漫画，而且他和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其实没什么共同语言，因此很少和他们玩到一块，得到的消息就相对而言滞后。等到他听说沈灵成为二号军师一般的人物时，沈灵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
“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沈灵颇为不好意思地说。
天气已经很热了，而且还闷。沈真操着一颗沧桑的大叔心，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趴在电风扇底下——李家并没有装空调，夏天的消暑工具只有电风扇和大蒲扇。可是小朋友们一旦起了玩心，是根本不会觉得热的，他们大中午的都可以在太阳底下狂奔。不过短短几天功夫，沈灵就已经晒黑了不少。
沈真老气横秋地说：“这有什么……我们刚来嘉城的时候，你每天都黏在我身边，我总担心你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去。现在这样多好啊，你能受到如此多的同龄人的爱戴，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其实你也是我的同龄人……沈灵在心里吐槽说。沈真不过才比他大三岁而已。
小白菜沈灵一旦摆脱了他受虐儿童的定义，那些隐藏在骨子里的人格魅力一下子就散发出来了。在这之前，沈真对于沈灵的认知总是局限在“乖巧懂事”上。不过，知道沈灵成为二把手灵魂人物之后，沈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沈灵其实是一个敢拿起刀来捅人的“凶徒”，他其实很有魄力。
不过，沈真并不介意这个。
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天救自救者！
其实，三观略微不那么正的沈真是非常看好沈灵的。在社会上跌打滚爬过一世的他并不会因此就忌惮沈灵，他不会像黄蓉防备杨过一样地防着沈灵。因为，在沈真看来，一个在压迫中懂得反抗的人其实比一个习惯被压迫的人更值得他的尊重。虽然，在他的上一世中，沈灵反抗的方式并不高明。
当然，沈真对沈灵不起忌惮之心，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沈灵不是天生的反社会反人类，他其实是懂得感恩的。这意味着，只要沈真对沈灵好，那么沈灵手中的刀就永远不会指向沈真。
“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沈灵被沈真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
沈真抓过沈灵，在沈灵头上摸了一把，说：“看你帅呗！”
沈灵被逗笑了。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刚刚，其实沈真的脑海中转瞬间就掠过了诸多的想法。他或许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人生其实会有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走向。
沈真笑眯眯地问：“他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让你当了二把手。说说看，你都做了什么？”
沈灵嘿嘿笑了两声，倒了一大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完了，才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带着他们去小塘镇上捡塑料瓶和废纸壳，换了钱就给大家买吃的。”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提供零食确实是打入他们内部的好方法。但是，沈灵不愿意乱花沈真的钱，于是就想了一些赚钱的方法。
虽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但其实沈灵一开始提议去捡垃圾时，小朋友们都是拒绝的。他们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觉得丢人。不过，沈灵很快就用一个高大上的借口忽悠了他们。用沈灵的话说，他们这不是在捡垃圾，他们这是在学雷锋做好事，他们是为了建设美丽整洁的小塘镇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于是，大家去捡垃圾时都统一了服饰。他们穿上了小塘镇实验小学的夏季校服，已经入了少先队的小朋友还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也是巧了，某天他们捡垃圾时，正好被学校里的一个老师看到了。这个老师在了解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后，非常欣慰地表示，等到开学时，他一定会点名表扬他们的！
小朋友们都高兴疯了！在这个年代，小学生们还是很注重老师们的看法的！
有钱能买零食，老师还表扬他们……简直没有比这更美的事情了！
就这样，提供了点子的沈灵虽然还没有入学，却一步步获得了话语权。
李浩作为同龄人中的老大，一直被他的爷爷奶奶灌输着要照顾沈灵的想法，而他呢确实有着一颗善于为他人着想的老妈子心，见沈灵被小伙伴接受了，李浩不觉得地位被挑战了，反而与有荣焉。
“行啊！是个人才！”沈真听完沈灵这些天的经历后，在沈灵肩膀上拍了两下，同样觉得骄傲。
沈灵心里一动，立刻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小狗狗的尾巴都耷拉了，说：“其实……他们也不是一下子就和我玩得好的。他们都是本地人，会讲嘉城土话，可我不会。然后，他们就瞧不起我。”
“这有什么……你会汾水的土话，他们同样都不会呢！”沈真说。
“说得也是哦。”沈灵说。
“而且，你现在不是已经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他们了吗？我看好你！”沈真忍不住又在自家小孩的头上揉了一把，“不过，如果外头真有人欺负你，你对付不了的，就不要瞒着，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沈灵略有些怀疑地看着沈真的细胳膊细腿，说：“哥……要是打架的话，你也打不过他们吧？”
“靠！男人征服世界用的是脑子，不是拳头，懂不？你哥我脑子好！”被自家孩子小瞧的沈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打架打不过又如何……他掌握着一门必杀绝技，那就是告家长！保证一告一个准！
沈灵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沈真说得是什么很好笑的事。在沈真恼羞成怒前，他赶紧说：“哥，你现在热不？我去小卖部买根碎碎冰吧，我们俩分着吃，怎么样？买你爱吃的菠萝口味的！”
沈灵最喜欢的冷饮就是碎碎冰了。
这种冷饮冻结实后可以在中间掰断。沈真半根，沈灵半根，他们能吃很久。
沈真起身去小盒子里取硬币——家里的硬币都被他装在了小盒子里，防丢。沈灵却没等着他的动作，迅速跑远了，只留声音还散在炎炎热气中：“哥，我口袋里还有钱。我去了，你等我回来啊！”
“这小破孩……年轻就是不怕热啊。”沈真叹了一口气。
朝阳似火的夏日中，今天的沈灵也是活力四射呢。（——热成狗的沈真有气无力地说。）
第十章
夏天，尤其是没有空调的夏天，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工作的季节。
电风扇会把稿纸吹得起起伏伏，虽然沈真已经用沈灵的新铅笔盒压着了——这是双层的印着狮子王图样的漂亮蓝色铅笔盒——但各种细节上的不方便还是很容易就让他陷入到了一种狂躁的心情中。
沈真把稿纸收了，放进抽屉里，然后取出他用来记账的小本子。
重生至今，除了继父张明给他寄的钱，他可以算是一分钱收入都没有，却把沈淑来遗留下来的存款花去不少。虽说他打算画漫画赚钱，但漫画画成需要时间，他总不能在这些时间里只进不出吧？
而且，虽说李奶奶他们都很看好沈真，但其实沈真自己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他投稿以后被退稿呢？这不就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有收入了吗？难道他真的要一直坐吃山空下去？
或者，他的漫画可以换一个渠道？不走杂志连载，直接走出版？
要说出版的话，其实色情漫画是来钱很快的。当然，碍于相关政策，色情漫画在大陆肯定没法出版，但在港城、台岛就没有类似的限制了。据沈真所知，靠色情漫画养家糊口绝对不成问题。
为了钱，沈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出卖一下灵魂嘛！反正灵魂什么的又不值钱！
再说这个色情漫画，虽然沈真没什么实战的经验，但他毕竟是博览过无数a那个v的人。他觉得自己真动笔的话，一定上手非常快。而且，他可以把漫画的整体基调定位成“风流而不下流”嘛。
请党和人民见证，他的节操其实还能抢救下。_(:3」∠)_
沈真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很快又意识到，如果他真的打算画色情漫画的话，那么一定要注意做好保密工作。沈灵还只是一个孩子，要是被沈灵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画面太美，沈真已经不敢想象了。可是，他们现在住同一间房子，睡同一张床，想要彻底保密什么的，这根本是无法实现的。
沈真叹了一口气，暂时把画色情漫画的想法搁置了。
村里的小卖部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沈灵跑着去，跑着回的，很快就把碎碎冰带回来了。他把碎碎冰掰成两段，然后将其中的一半递给沈真。兄弟俩动作一致地嘬了一口，顿时都心满意足了。
沈真看着满头大汗的沈灵，说：“你去卫生间洗把脸。碎碎冰给我，我帮你拿着，等你洗完了再吃。”
沈灵自己其实并不觉得难受，但听沈真这么说，他还是听话地把碎碎冰递给沈真，然后钻进卫生间，洗了下脸，把脸上和脖子里的汗擦掉了。等他出卫生间的时候，就看到沈真一脸严肃地想事情。
“哥，你想什么呢？”沈灵问。
沈真当然不能说他在想该怎么赚钱，他不想让沈灵心中有负担，于是说：“在想晚上吃什么。”
天气热了，炒菜的过程也变得难捱，毕竟煤炉周围的温度是很高的。沈灵不想让沈真受累，就故意说：“拌个凉菜好了！拌个叶儿菜，再拌个豆腐……天气热没什么胃口，炒得热菜都吃不下。”
拌叶菜是很容易做的一道菜，只要把叶菜在沸水中烫熟了，然后拌入各种调料和花生米就可以了。拌豆腐则更简单了，豆腐是菜市场里买来的盒装嫩豆腐，加点香油、盐和切碎的大蒜搅拌即可。
“行啊……就按你说的做吧。”沈真说。他平时很注意给沈灵加强营养的，因此饭菜吃得简单些也没什么。不过，沈真还是决定，下次去镇上时买一小坛子咸鸭蛋备着，懒得做菜时就磕个咸鸭蛋。
沈灵拿着碎碎冰，等冰化了一些，他就吸一口，等冰再化一些，他再吸一口。虽说吃这东西确实容易没有形象，但他已经尽可能地表现不错了。而沈真的吃相就要猥琐得多，他一刻都不停地嘬着。
“对了，”沈真想起了什么，又说，“你最近长个子了，感觉衣服都有些显小了，明天带你去买新的。镇上有百货市场。”虽说他至今没赚到一分钱，但是沈真依然觉得该花钱的地方还是得花。
严格说起来，靠着沈淑来的存款，其实沈真暂时还没有生活压力。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那么他完全不需要考虑经济问题——前提得是这钱没有被如宋根荣这样的人顺走。不过，沈真毕竟是重生的，男人的自尊心使得他不愿意坐吃山空。而且，他打算在房价飞上天之前买下房子来。
汾水镇上有房子，但是沈真不打算回去了。他日后都会在城市里漂泊，因此他打算在城里买套房子。趁着房价还没有夸张到让穷人们哭天喊地的程度，他打算先把自己的小窝弄好了。这样一来，等日后他身上的压力会小很多。上一世，他可是一直都在租房子住啊！而租着房子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只要房子搞定，那么等他前世的职业规模化、产链化了，工资完全够他确保良好的生活品质。
沈真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这些了。
他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多大野心的，重生也没有带给他太多的金手指。
他只是想要把日子过好而已。
沈灵对于家里的经济情况不是特别了解，但他知道沈真每天都在努力地画画赚钱，再加上汾水镇上的一切给已经给沈灵塑造了一个竭力省钱不乱花钱的金钱观，于是在听了沈真的话以后，他立刻摇着头表示：“哥，你暂时不用给我买新衣服了。李浩和李源说，他们有些衣服穿着小了，但衣服本身都还是不错的，他们问我要不要……我想了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哥，我可以穿他们的旧衣服。”
说这话的时候，沈灵的表情特别坦然。他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他为难的事情。
沈真其实也不觉得为难。他上一世就穿过李浩的旧衣服。那时，他都读大学了。艺术类大学的花销很高，即使有了继父张明提供的存款，但他的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的，很是拮据。在他跟着李浩来李家过年时，李妈妈见他穿得实在是太单薄了，就取了李浩的毛衣和羊绒衫给他穿。但因为沈真和李浩的脚码不一样，而且鞋这种东西确实不好混穿，李妈妈还给沈真买过一双里面加绒的矮皮靴子。
沈真不觉得这是一件伤自尊的事情。因为，李家人只是单纯地想要让他穿好点，他们并没有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施舍什么，他们也没有用一种自以为是的同情在怜悯什么。李家人都是好人。
在沈真能赚钱了以后，他会给继父张明买东西，会给继姐姐买东西，也会给李家人买东西。
爱是一种传递。它因此而永恒。
“其实这没什么的，对不对？”沈灵眨了眨眼睛说，“李家条件不错，但李源也会穿李浩的旧衣服，只是不想浪费而已。刚好他们不想浪费，而我们呢也可以省钱。所以，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嗯，这没什么的。不过，我们还是要谢谢他们。”沈真笑着说。
沈灵又吸了一口冷饮，才说：“我已经谢过他们啦！那我们明天还去镇上吗？”他用手捂着碎碎冰，想要让它化得更快一些。不过，他之所以喜欢吃碎碎冰，也是因为这种冷饮可以吃上很长时间。
“去！明天去书摊上给你买几本故事书。”沈真说。沈灵的拼音已经全部学完了，而且他已经会用汉语字典了。虽说他现在不认识太多的字，但带拼音的故事书，他还是能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的。
沈真打算给沈灵买几本趣味智慧故事什么的……见得多才能识得广，沈真打算让沈灵养成随时阅读的好习惯。也是小塘镇上还没有图书馆，而沈灵到底年纪还小，否则沈真都想给他办张读书卡了。
养“儿”不易啊。沈真知道沈灵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不想浪费他的天赋。
沈灵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沈真问：“怎么，你不想要故事书吗？”
沈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那就先买一本。”他其实还是怕花钱。
“等你看完了，可以给你的那些小伙伴们讲故事。他们肯定就更喜欢你了。”沈真说。
沈灵不服气地说：“他们现在就很喜欢我！李辉让我帮他写暑假作业，说是写完就给我十块钱。”李辉也是村子里的人，年纪比沈灵小，幼儿园大班刚毕业。为什么幼儿园大班都会留作业？
“那你帮他写了吗？”沈真问。
沈灵叹了口气说：“当然没有！虽然我也挺想要那十块钱的，但这种事情被他家长知道了，他家长肯定会不高兴。我们是外来的，要是村子里的大人不喜欢我们，我们以后在这里待着就艰难了。”
沈真诧异地看着沈灵。这娃情商挺高的啊！
沈灵赶紧又说：“对了，哥你别把这事儿说出去啊！这事儿不能由我们捅给李辉的家长知道，一旦被人知道是我告的密，那我在小伙伴中的地位就不保了。所以，我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