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栖接连摇头,恨不得就扼腕叹息了。果然富贵侵蚀心志,瞧瞧这裴棠才离魂过来几日就已经染上了这等淫邪恶习,半点不能收敛了。沈栖越想越觉得要离开此人远些,可碍着实在想去验验这嫣姬是个什么人物,只好委屈着自己随在裴棠身侧。
  两人正坐在马车上往随意楼的方向去,迎面来了一队热闹的送嫁队伍。沈栖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阵仗的确是不小,然而整支队伍所用的吉布皆不是正红而是品红。会是这样的规制,又在今日成亲的,也只能是薛年玉这个赵王的新侧妃了。
  沈栖见夹道两侧行人诸多都露出了艳羡之意,不觉心思一动,伸出脚去踢了踢坐在对面的裴棠准备埋汰两句,“喂……喂!”她骤然收回望向外面的视线,朝着抓了她脚腕的裴棠瞪了数眼,威胁着道:“松开!”
  ☆、第77章 探随意楼
  沈栖愈发觉得现在的裴棠行径放浪,跟以往自己认识的那个浑然不相似。“薛年玉可高嫁了,你不看一眼?”
  裴棠摇头,星眸长眉之间仿佛透着愉悦的气息,从头至尾他都只将目光黏在沈栖的脸上,神情展舒的问道:“我为何要看她?”
  沈栖哼哼了两声,眼中多少带了几分不信任,在她心中总以为裴棠是喜欢这类女子的。其实说起来,人前薛年玉那番识大体知进退的模样又有多少人会不喜欢,若真是不讨人喜欢她也不会辛辛苦苦扮着了。沈栖还想再看几眼,裴棠却撩起了帘子让外头车夫另外选了条道走。沈栖微微一恼,皱着眉头看着裴棠,却见他轻喟道:“别看了,污眼睛。”
  沈栖:“……”
  既然他都知道她的本性,为何还……沈栖转念一想,实在觉得裴棠现如今的行事不检点,半点都不像当初。
  裴棠看出她还对当夜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也不尽翻搅起伏。然他当时也实在没料到薛年玉会有的那样一计,当时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薛年玉,免得激怒了她。裴棠当时顾忌太多,怕沈栖再被薛年玉亦或是沈氏摆一道自己毫无护佑的能力,他思虑了这么多,唯独没有思虑周全沈栖当时的感受。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今后慢慢补偿了。裴棠这时候再怎么解释只怕她都不肯相信,遂也不多辩驳,温尔一笑中抿了薄唇。
  沈栖一个人拌不起来嘴,深觉无趣,歪着身子一路颠到了随意楼门口。
  车夫停稳了马车又摆好了脚蹬,才对着里头道:“三少爷,随意楼到了。”
  裴棠挑起眼朝着沈栖示意。理当先是丫鬟先下去再搀扶主子,沈栖也知道这主仆要遵从的规矩,一时心中又有些不甘心,不知道这回是不是裴棠真的在戏耍自己。然而为着随意楼里的嫣姬,沈栖也只能忍上一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随意楼,楼中的郁夫人平常不在堂中抛头露面,这回见到裴棠倒是带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裴公子可算是来了,我们嫣嫣为着裴公子茶不思饭不想不知是消瘦了多少。”她是这随意楼明面上的老板,想当年恐怕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只是现在年岁长了才稍减了颜色,然而气韵更浓了。郁夫人笑吟吟的说了这话,转而发觉了身在裴棠身后的沈栖,见她姿容上佳却不过是丫鬟打扮,并未十分惊诧,立即收拢了目光跟身边仆役道:“还不去通知嫣嫣去!”
  郁夫人又笑问道:“裴公子可要立即就上去?”
  沈栖暗暗一啐,心道他果然是时常来找那什么嫣姬,忽然怎么这样老鸨一样的人一上来就径自问他是不是即刻就上去,而不是问他还不要旁人?
  郁夫人从裴棠那得了准话,更加殷勤周道,亲自将人领着往后院的单独建在碧树掩映中的四角楼去。“听说裴公子要参与顾大家入室弟子的选拔,我们家嫣嫣为了公子日夜焚香祷告,就盼着公子能一尝所愿……”话说道一半就倏然停了下来,她含笑嗔怪自己道:“瞧瞧我的这张嘴,这些话哪能是该我这张多事的嘴说的?”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了那小楼外,闻见有动静,里头两个俏生生的侍女立即开了门。郁夫人目送着裴棠进了里头,却看见沈栖也不知进退了跟了进去,心中略不喜。然而她到底是经事的人,自然知道这些在年轻世家公子哥身边的贴身伺候的丫鬟都不简单,更何况是长得这样美艳又连到随意楼都带着出入的丫鬟了。郁夫人自然也不会显露不悦,不会为了一个丫鬟计较不休。在她那天仙似得宝贝女儿的面前,什么女子都没立锥之地了。
  沈栖被那什么夫人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好在跟裴棠进了小楼后再没有人跟着过来,松了一口气。这才要上前揪裴棠的袖子说几句话,却听见楼上传出一阵银铃似得笑声,那声音语调都十分娇媚,原本一段普通的笑声从她口中逸出变得勾魂摄魄,叫人身子酥软了半边。
  嫣姬正将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身子稍稍趴着往外探了半点,噙着笑深情凝望着裴棠。她眼眸漆黑发亮,被她这样一凝望直教人觉得自己是她的全部,是她朝思暮想眉间心上的人。“你有些日子不来了,我还真以为……你改邪归正,要再不踏进这随意楼半步了。”
  裴棠也已经到了二楼,神情再随意不过,“不过是这阵子手上的事多。”
  嫣姬出身风月地,最会看人脸上行事,裴棠虽然才貌人品出众,可她却再清楚不过这人往自己这儿不过是因为揭不开心中的疑问。嫣姬招待了人坐了下来,才朝着他嫣然一笑,继续媚眼如丝的问道:“裴公子这回又是为了问那什么前世今生?”她腰肢越发柔软,歪斜着坐在那,整个人带了一股慵懒的意味,葱白的手指绕着乌青的发丝,嘴角衔笑。
  沈栖闻言心思略微一震,这样说来裴棠倒真是没骗自己,他的确之前就来问过嫣姬。可这样盘问也太显得拙劣。然而,她自来这一开始就将视线牢牢的锁住在了嫣姬的身上,实在察觉不出半点……对裴棠的爱慕神情。
  要这人真是白蘅,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本性掩饰得这样好,可若不是白蘅,她打底又是为了什么,才能将白蘅那舞步学得半点不落,而且能将那些细微的习惯都学得惟妙惟肖。沈栖头一回来随意楼花魁的房间,心下怀疑之时又四下打量了数眼,屋中布局摆件没有半点像白蘅的,愈发纳罕不止了起来。
  那边,嫣姬说了一派话,终于将目光挪到了心思翻飞的沈栖身上,用帕子掩着嘴轻轻笑了一声:“往常可没见过裴公子出入有这样一位妹妹伺候的,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公子怎么不给介绍一番?”
  ☆、第78章 渊怨
  裴棠手里头正端着茶盏,才刚抬起复又搁了下去,长睫微垂轻笑半声,“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难为能入嫣姬姑娘的眼。”
  嫣姬笑得妖娆含魅,目光又再沈栖身上打了几道转,心知裴棠刚才不肯多说恐怕自己再纠缠下去也是枉然,也自觉不再将话题往那上头引去,转而开口道:“既然裴公子忙里偷闲来的这儿,嫣姬一定好好招待。”她又给裴棠的茶盏中蓄上了些许,“饮酒伤身,公子还要参与顾大家的选试,还是喝茶更能修身养性。”
  裴棠道:“嫣姬姑娘之前身边是不是有个□□丽的侍女?”
  嫣姬先是一愣,而后神情之中又露出些许鄙夷来,“倒是有过这么一人,可侍女不侍女往后可不敢再提了。如今人家就要嫁给国子监祭酒辜大人的独子,往后再见了面,也少不得我要卑躬屈膝的尊称一声。”
  这话说得带了不少愤恨气恼,沈栖在她面上找不到半点做戏的痕迹,心中暗道这春丽去了汤山闹出那些事是出于一己缘故?然而,沈栖对这人早有了戒备之心,现在无论从她的口中说出什么话来,总要先怀疑上一时。
  嫣姬自嘲般笑了笑,语气也不由生硬了两分,“怎么,裴公子对她也敢兴趣?要我看,她可未必及得上你身边的这位姑娘。”
  沈栖深吸了口气,□□着自己的情绪,纳罕难道自己就真这么像裴棠的“那种”丫鬟?再一想,原来嫣姬的心中他也就是个纨绔公子,自然不会守着那些清正教条。她这般才刚想着这些,不禁缓了凝神细听他们说话的心思,等再回神,那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脸上俱是露出笑意,气氛较之先前不知道和缓了多少。
  沈栖在一旁细细打量嫣姬,她举止神情没有半点白蘅的痕迹,唯独先前相国寺的舞步一模一样,几乎再她没有接触此人的时候,沈栖会的深信这人就是白蘅。这样一来,就必然有个在侧指导嫣姬舞步的人是离魂而来,而且,是当初对白蘅有深入了解之人。沈栖忽然脑中一个激灵,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对白蘅至关重要的裴棠,更甚至是怎么会不知道自己?
  这样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为何自己当初在相国寺只跳了一回,那位嫣姬身边的侍女就能模仿了个七八分。想来,也都是有那位高人的指点。一瞬之间,好像所有的疑点都豁然开朗了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指导着这一切?为何嫣姬的侍女会去汤山跳这样的舞引人注意,难道……难道是为了引出自己来?沈栖蓦然想到这一点,心中一惊,耳边已经听见的裴棠问道:“不知道嫣姬姑娘当日相国寺的一曲舞师承何人?”
  嫣姬缓缓笑开,嗔着反诘道:“难道在裴公子的心目中,嫣嫣就是这样的无能人?连着跳一支舞难道都要有人编排指导不成?”
  裴棠长眉微皱了一下,低了头抿了杯中的茶。
  嫣姬只好正了正颜色,去了两分嬉笑之态,“嫣姬不知为何裴公子会问起这来,不过……这支曲子倒真是有个人教给嫣姬的,只不过嫣姬早就同他约定在先,无论是何人都不能透露半分他消息。但是,他也早料到了会有人来打听他的下落,只要裴公子肯说出那位沈大小姐的下落,他就愿意现身一见。”
  她的下落?沈栖之前已经猜想到那人恐怕费尽心机的是为了引自己现身,这下被嫣姬点了出来倒也没露出多大的震惊。然而……裴棠却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像是瞬间没了谈话的兴致,掸了掸身上袖子站了身,作势要离开。
  嫣姬不明所以,脸上也现出了茫然,怔愣了片刻才连忙站了起来追唤了一声,“裴公子……”
  可裴棠哪里再听她说话,已经负手走出了小楼,沈栖一路跟着小跑才勉强跟上此人的速度。等回到了马车上,她喘着气问道:“这忽然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裴棠眉宇之间隐约浮动着不安,犹豫了几番才低声道:“我已经知道是何人了,所以再没必要继续下去。”其实还有另外一句,裴棠没来得及说出,他今日带她过来是失策了。刚才匆忙离开也只是仓促之举,盼着能在那人没发现,能保住了沈栖离魂附身的秘密。
  “何人?……”沈栖将信将疑,又追问了一句:“你以前认得?”
  裴棠自然是认得此人的,当初白蘅的舞步几乎都是跟他两个人一道编排出来的。到后来,他生了眼疾自此之后双目失明,那个时候裴棠还未认识沈栖。等裴棠同沈栖成亲的时候,他的双目已毁,除却白蘅的舞步,他什么都没放在心上过,所以,他才会虽然跟白蘅熟识,却不知道沈栖长相。
  是方才嫣姬的最后一句话,裴棠才骤然想了这人——柳棕。
  柳棕此人对白蘅用心极深,他既然这样处心积虑的设计引出沈栖,恐怕是要一泄心头之恨。好在当初柳棕从未见过沈栖的面,裴棠轻轻舒了口气。现在柳棕不清楚他们的底细,这才是让沈栖稍稍能安全一些。
  这饶是这样,裴棠始终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从今日开始,你出入都先要跟给我通告一声……”
  沈栖:“……”
  裴棠怕她腻烦不肯,又郑重了语气一遍:“那人爱慕白蘅,如是被他知道你就是当初的那个沈栖……只怕不好。”说到不好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沈栖不耐烦他这样故作玄神的那人那人喊着,冷着脸逼问了名字,听了之后仔细回想了一番,竟没有半点印象。“他这样可怕?”
  裴棠缓缓摇了头,斟酌着叹道:“你不知道他对白蘅的用情之深。”世间唯独痴人最可怕,而柳棕就是用情最痴的人。沈栖比裴棠早离魂一段时日,而在原先的那个世界就是那段时日中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这才种下了祸根。
  ☆、第79章 开赌
  两人从随意楼出来,才刚过了晌午,车窗外的街道正是人潮往来,小贩挑担推车叫喊声不断,一派闹市景象。沈栖前一段日子过得愁云惨淡,这时看着外头的不禁心动了起来。
  “我在睦月楼定了席……”裴棠淡然开口,还未说至一半却听见沈栖骤然对着外头高声唤了一记:“悦如!”紧接着又招了两下,回过来头来看着裴棠道:“我瞧见朋友了,你自己回去吧!”撂下这话不待裴棠言语,人就利落的跳下了马车。
  裴棠无奈叹了口气,掀开帘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沈栖的背影朝着另外一少女过去。
  驾车的仆役静候了一会问:“……三少爷,接下来去哪?”
  车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裴棠觉得索然无趣遂叫人驾车回了裴府。
  再说沈栖撞见辜悦如立即朝她打了招呼,走到跟前却发现辜悦如在垫着脚尖往她身后的那辆裴府马车上看,还一脸好奇的问自己:“你那马车上还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吗?要这样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像是逃一样的。”
  沈栖心道这可不就是逃嘛,裴棠可比那些洪水猛兽厉害多了。
  然而辜悦如又立即发现她这一身行头不大对劲,再一想不觉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故弄玄虚的问道:“看你这次还想再骗我,快说!那马车中到底还有谁?”
  沈栖被她厮磨得烦不过,只好老实交代刚才跟着裴棠去了随意楼,却没想到辜悦如反而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随意楼三个字上头。她家如今最大难题就是惹了随意楼嫣姬身边的那使唤丫头,她自己也想就有想法想去亲自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无奈随意楼背后东家势力极大,又开在这种满地达官贵胄的京城界面上,饶是辜悦如有这样的心思,也实在没有能随意进入的手段面子。所以,现在听见沈栖提及这三个字,忙不迭的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顺带一问那什么丫鬟的事?”
  现在两人所站的到底还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说起话来也并不方便,等就近上了二楼的雅间,沈栖才不急不缓的回道:“倒是跟嫣姬问了这人,不过……”她也并不十分肯定这事情,只好将当时的情景如实说了出来。
  辜悦如听了过后摇头,“若真是主仆有了嫌隙才将那丫头赶出来,那丫头怎么会单单跑去汤山跳什么舞?”辜悦如愤愤不已,双手搁在桌面上狠狠的拽着帕子。辜择为了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几乎跟家里头对立,辜悦如是妹妹,理当管不到兄长的事情,可她也是实在不想这么一个动机不明的人来当她嫂子。
  其实辜悦如一直属意沈栖,跟她投缘得很,容貌又生得好,出身也总比那什么春丽好多了。分明头一回辜择还对她十分好感,若不是那个忽然冒出的丫鬟,说不定沈栖早跟自己是一家人了。辜悦如越想越是气恼,抓着沈栖的手道:“总之那随意楼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下回也别再去了。”她皱着眉头饮了两口茶才将今日初来的目的想了起来,不由脸上也露出了两分松快。“明日晚上顾大家就要选出弟子了,你知道外头已经起了不少赌局吗?”
  沈栖记得前两日听她说过一回,这时又见她面上跃跃欲试的模样,忍不住探问了一句:“难道你也要下注?”
  “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着话,辜悦如叫身后的小丫鬟把鼓囊囊的荷包递了过来,豪迈的扔在了桌上,咧着嘴得意笑道:“难得有这样的盛事,咱们既然都不能亲自去参选了,现在靠着这个也算是参与了。我一个人也是无聊,要不是碰到你恐怕坐一会就回去了。”
  辜悦如兴致不减非要拉着沈栖去暗庄下注,可沈栖摸了摸浑身上下也就只有两三块散碎银子,最后在辜悦如殷切的注视下全都扔在了赌台上。以前沈栖从没玩过这些,可现在却觉得这实在是浪费,倒还不如留着叫宋焕章给自己多捉几次笔写几回堂外课。
  “呀!”辜悦如看着沈栖才刚丢下银子的地方,不禁唏嘘不止,“你怎么都买了宋焕章被选?”
  沈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之前想着事情不觉将手中的银子也一并丢给了他。宋焕章能力如何她是知道得清楚,可辜悦如却不知道,为着沈栖的这点钱即将要付之流水而唏嘘不已。“就我看,裴棠的实力要比他强不少呢,既然这回宋景元不在,多半是裴棠会成为顾大家的入门弟子才是。”辜悦如是觉得家里头不安生才想着出来找些乐子,下定了主意也不墨迹直接买了裴棠赢。
  到了第二日,书院的照旧开课,与以往不同的是晚上下了课,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围在翠微楼的外头静待顾大家选弟子的最后结果。沈栖听说要到入了夜掌灯时分才会出消息就当即没有了等下去的兴致,别了辜悦如先行回了镇国公府。
  才刚到了府门外,沈栖被仆妇领着去了老夫人的上房,原来为着裴棠参选的事裴府上下也格外重视,老夫人这边特意开了席,叫众人边吃边等着同文书院传来的消息。
  沈栖静悄悄的坐在了下手位,打量了一圈发现除却二老爷的二房上下都来了,蒋氏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前后招呼伺候,言语得体活络。而大房这边人也都齐整了,裴娆这还是受伤之后头一回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不苟言笑的坐在那,跟沈氏坐得稍微有些分开。
  老夫人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对沈栖念叨道:“这念书可不是最吃苦的事,瞧瞧这栖丫头这阵子也瘦了不少。叫我看啊,女孩家家也未必要一门心思落在读书上头,反倒是拘得没了活气。”
  这话沈氏爱听,面上是心疼了沈栖,可话中的意思还不是在敲打在场众人对裴娆的态度。老夫人肯偏心,沈氏自然也就更急殷勤周到。
  ☆、第80章 火烧七宝阁
  众人边吃边等,约莫到了戌时还未出消息,一直在同文书院候着小厮传了话回来,说是时辰往后推延了,翠微楼里头只剩下三少爷和宋二少爷两人。
  沈栖一听,这宋二少爷难道指的就是那个宋焕章?
  老夫人经的事多,也知道这里头必然是一番相持不下的境况才会让顾大家拖了时辰。她稀奇了起来,“哪个宋家?”
  二夫人楚氏抿着嘴笑道:“还有哪个宋家。”她往大房那边使了个眼色,“还不是咱们往后的亲家。只是可惜了这回宋景元那孩子没能去,要不然现在在这翠微楼里头定是他和咱们的棠哥儿了。”
  沈氏听了这话不冷不淡笑着,心中难道她这弟媳可真是墙头草两边倒的能手。前阵子裴娆出事她还明里暗里说了不少风凉话,这时候却又拐着弯的来说好话了。可这些话就算是落在了沈氏的耳中也只觉得刺耳,不过是碍着老夫人的面才陪着笑了两声。
  老夫人喜欢热闹,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转眼看见裴妩神情有些困倦,“这是怎么了?要是觉得累了不如先回去,左右也有她们几个陪着我说话。”
  裴妩最不耐烦这些,原本晚上还想再温书却是被楚氏态度强硬着拉了来。按照楚氏的说法,裴娆比她小可这婚事却已经定了下来,剩余的时辰不多,她也该抓紧些了。裴妩之前表明了心思想要考女官,楚氏也颇是赞成,可这阵子因为裴娆的婚事却总是拖着她从书房出去应酬。裴妩自己实在适应不了这些寒暄,心中盼望着能一门心思的去念书,今日肯来也实在是想知道些顾大家的事才在能静心坐了这么长时间。
  不等裴妩开口,楚氏却抢了话道:“这孩子原先到了这个点早就睡了,今日非说要陪着老太太一道等结果,她性子执拗,我这做娘的也劝不了。”
  裴妩听了眉头略微皱拢了起来,可楚氏将手搁在下头一连串的朝着她轻敲了几下,以兹示意。而那老太太听后也是欢喜,连连赞了好多句,裴妩不好这时扫了她的兴,只好半真半假的应了下来。
  沈栖再看裴娆发现她安静得过分,往日里话最多的一人反倒闷不出声了。沈栖隐约记得这一晚上下来,她好像跟沈氏之间并无半点交集,坐在一起的母女两人竟然比外人看着还要陌生冷漠上许多。而之前总喜欢黏在她身后的小尾巴裴姍也规矩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性子活波。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沈栖有些犯困,席中犯困的人也不少。可老太太不发话,谁都不敢离开,都在那强忍着作陪。最终还是在外应酬大爷裴林回了府才好说歹说才哄得老夫人先去睡觉。这下,众人也就都有了解脱的理由。
  沈栖揉着发酸的脖子回去,进了院子看见奉灯从厨房中探头探脑的出来,等看清了来人是沈栖慌忙迎了过来。沈栖朝着她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看了一眼,问道:“晚上不睡聚在一块这是再干什么?”
  奉灯捂着嘴巴羞涩的笑了一声,“王婆子开了局,奴婢想姑娘一时半会回不来,就过去玩了两把。”
  沈栖想这几天几乎人人都要去赌一把顾大家选弟子的事情,遂顺口问了一句:“你押了谁赢?”
  “自然是三少爷!”奉灯捏了捏手中握着的票根,若要是三少爷真的中了选,她还要再凭着这张纸再跟张婆子兑现。
  沈栖道:“这可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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