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庞淼一听急了,连忙磕头,声泪俱下:“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都是妾身一人所为,妾身愿意承担任何责罚,跟父亲无关啊,都是妾身一人的错,请皇上看在父亲年事已高的份上,能饶过父亲这一次,他真的毫不知情啊……”
  帝王轻嗤:“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庞尚书,是渎职罪,并没有说他参与了劫狱,这与他知情不知情毫无关系,而且,大齐律法,上对天子皇室,下对百姓黎民,不分贵贱、不分男女、不分老幼,都一视同仁,五王妃让朕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饶恕他,这是要朕徇私枉法吗?”
  庞淼被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哭,一边哭,一边以头撞地。
  龙吟宫的地上铺的是汉白玉石,冷硬无比,“咚咚咚”一声一声让人无比心悸,众人都撇了眼不忍心看。
  身侧郁临旋皱眉拉了她的手臂,想要阻止她,却被她一把挣脱,神情崩溃地继续。
  帝王睥睨着她,丝毫不为所动,声音沉沉,一字一句:“你当初窃取迷香粉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会连累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后果。”
  话落,扬袖,示意霍谦快去办。霍谦领命,喊了门口的两个禁卫,一起离开。
  帝王又吩咐刑部尚书:“将五王妃带下去!后面的事情就由刑部去办了。”
  刑部尚书颔首:“是!”
  他心知肚明,所谓后面的事情,指的就是执行死刑。劫狱救死囚,与死囚罪,而渎职情形恶劣者,亦是死罪,所以,庞淼以及庞思安,皆一个死字。
  “五王妃,请吧。”他转身走到庞淼面前。
  庞淼怔怔抬头,泪流满面,正欲从地上爬起,边上郁临旋骤然出了声:“皇兄,臣弟愿意以此免死金牌,保下庞淼及庞尚书。”
  众人一震,庞淼愕然,所有人都转眸齐齐看向郁临旋,包括帝王,也包括郁墨夜。
  只见郁临旋自袖中掏出一枚金牌,举起。
  大家都很意外,庞淼更是难以置信,怔怔睁大眼睛。
  帝王眼波微动,眯眸睇着他手中的那枚金牌,徐徐开口:“朕记得,这枚金牌曾经是不是用过一次?”
  郁墨夜长睫颤了颤,想起那一次,顾词初刺死了庄妃的狗,帝王要她为狗守灵七七四十九日,郁临旋用此金牌保下她。
  “是!”郁临旋颔首,“用过一次,免死金牌可用三次,所以正好可以救下庞淼和庞尚书二人。”
  庞淼回过神,坚决不同意。
  “王爷重情重义,妾身感激不尽,此事本就跟王爷无关,都是妾身咎由自取,怎么能用王爷的免死金牌来赎妾身?妾身知道,免死金牌是当年王爷的母妃以命换得,王爷怎么能够如此轻易挥霍?妾身不要!”
  郁临旋顿时就恼了,脸色冷得如同腊月飞霜,咬牙道:“你是让本王眼睁睁看着你跟庞尚书去死?”
  庞淼被他的样子吓住,眼泪再次流下来,她摇头:“不是,是妾身不好,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连累了王爷……要不,王爷用一次机会,救下妾身的父亲……妾身甘愿赴死……来世再做牛做马,报答王爷的恩情……”
  虽然她不知道免死金牌的第一次机会是怎么
  用掉的,但是,她知道总共只有三次机会,已用一次,只剩最后的两次了,如果全部都被他们父女俩给用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既然不想让他劫狱,而自己来为之,本就不想他牵扯其中,结果到头来,反而害他没了免死金牌,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前方帝王再出声:“五弟决定好了吗?救一人,还是救两人?”
  郁临旋还未回答,庞淼已抢先接上:“一人,就只需救一人,救妾身的父亲……”
  却是被郁临旋沉声打断:“两个都救!”
  帝王点头:“好,既然是先皇赐的免死金牌,也是先皇定下的规矩,朕自当遵守,朕放过庞淼和庞尚书,免死金牌三次机会至此全部用完,这枚金牌朕收回,五弟可有意见?”
  “没有。”
  郁临旋放下举着的手臂,将金牌双手托起呈上,眉目低垂。庞淼依旧不愿意郁临旋这样做,在那里哭着:“王爷......王爷......”
  郁墨夜看着,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低低叹息,终究是一个情字惹的祸。看得出庞淼对郁临旋用情至深,人,往往就是这样,关心则乱,才会误以为池轻是她,甚是还冒死救人,到头来…….
  哎……
  帝王示意王德,王德上前,将郁临旋手中的金牌接过,回来交给帝王。
  帝王拿在手里瞅了瞅,两面翻着看了看,确定并非是假后,五指骤然一收,金牌瞬间在他的大掌中变了形。
  众人惊住,郁临旋更是脸色微白。
  都未说话,都看着帝王,下一瞬,又见他修长的手指捻动,金牌便在他手中化为粉末,金色的,自他指间逸出,纷纷扬扬。
  见大家目瞪口呆,帝王徐徐开口:“本是先皇留下的东西,不应如此对待,但是,这毕竟是免死金牌,历朝历代,为了一块免死金牌,惹出祸事的例子不枚胜举,既然机会已无,朕便当众毁之,本朝自此再无免死金牌!”
  众人恍悟,纷纷点头,觉得帝王所举圣明。
  一场劫狱引发的生死祸事,因郁临旋的免死金牌结束。
  帝王让人去召回霍谦,此事作罢,不再追究庞思安。并让人带口谕给庞思安,原本免死金牌,只是免死,活罪难逃,但,因考虑到庞思安为官多年,也是克己奉公,对大齐有功,所以,仍保留其职位,愿他日后更多为国为民多做贡献。
  庞淼也随郁临旋回府去了。
  郁墨夜借故跟王德说话,磨蹭了一会儿,众人走光,她便成了最后。
  见帝王起身入了内殿,她便也跟着走了进去。帝王一直走到桌案边,却并未坐下,而是转身靠在桌案的边上,含笑看她:“有话要跟我说?”
  郁墨夜很少见他这样,双手闲适地撑在桌面上,高大的身姿斜倚着桌演,似靠似坐,慵懒迷人的样子,让她怔了片刻。
  回神,她璀然一笑,道:“是啊,特意留下来感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哦?”帝王挑眉,饶有兴致的模样,扬目瞥了门口一眼,然后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郁墨夜也回头看了看门口,无人,但是,她还是扬袖一甩,凌厉掌风甩出“嘭”的一声带上内殿的门。
  然后,举步走向帝王。
  帝王伸手将她拉到面前,唇角笑意更浓,“是不是很享受自己的武功?”
  郁墨夜点头,“当然。”
  “你方才说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挡住了池轻的栽赃,她没有指出庞淼,而是反咬我的吧?”
  帝王有丝丝震惊,“你看出来的?”
  “嗯,我看到池轻嘴巴在动,好像发不出声音,而且,她进来的时候,就盯着我,所以,这样认为。”
  帝王眸露惊喜,一双大手扣上她的肩,“你行啊,人家一孕傻三年,你生了六六反倒像是开了聪明孔,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是吗?”郁墨夜嘻嘻笑着,不急,后面有更多让你刮目相看的,“对了,另外也恭喜皇上收回免死金牌。”
  帝王没做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边缘轻轻抚了抚,“你不会以为这次的事是我为了要废掉老
  五的免死金牌而故意做的吧?”
  “怎么会?”郁墨夜当即否认。她还真没这样想,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池轻,清楚这个中因由。
  虽然她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权谋之术,真是用得炉火纯青,就像对待庞思安,是打个巴掌给个枣儿,恩威并施,日后庞思安定也不敢造次,且会忠心耿耿。
  但是,此次庞淼之事,她知道,跟他无关。
  “我只是有些好奇,庞淼为何会去救池轻?五弟说的那个你们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误会是什么?”她仰着小脸看向帝王。
  那个刹那,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郁墨夜,告诉我吧。
  帝王眼波微微一动,静默了片刻,面色如常道:“哦,这个啊,五弟也说了,就是个误会,就是以前,你怀六六闭门不出的时候,有一次,王府和女眷进宫赏莲,然后在湖边,池轻差点滑倒,被五弟扶住,我跟庞淼正好看到他抱着池轻的那一幕,五弟当时解释了,我相信,但是,庞淼却误会了,可能因此一直以为五弟喜欢池轻。”
  帝王一边说,一边专注地看进她的眼底,大手依旧捧着她的脸,手指在她眼角边上无意识地来回滑动。
  郁墨夜“哦”了一声,“难怪呢。”
  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信手拈来,他就不怕她又去问郁临旋,他们两人编的不一致吗?虽然,她没有那么无聊,真的跑去求证。
  “太后的寿辰,四王府准备了什么礼物?”帝王成功转移了话题。
  郁墨夜眉眼一弯,“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帝王轻嗤,顺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个小财迷,舍得送什么大礼?”
  郁墨夜撇撇嘴,嗔他,“那是以前,现在不是还有你吗?有坐拥天下的帝王做靠山,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是什么大礼?”
  “暂时保密,到时你不就知道了。”
  帝王努嘴,耸了耸肩,一副,好,那就拭目以待的样子。
  ******
  一回到五王府,郁临旋就直接去了书房,庞淼心里很难过,几次想要进去道歉和致谢都没有勇气。
  她知道,他肯定在气她恼她怪她怨她,因为她,他没有救成池轻,池轻定然是一个死字,而且,还害得他没了免死金牌。
  她怎么这么没用?抬手敲上自己的额,那一刻,她恨不得死。
  就在她不知第多少次徘徊在书房门口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自里面被他打开,她有些无措,“王……王爷,妾……妾身就是过来问问,王爷午膳想吃点什么?”
  郁临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对,应该是微微清冷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情绪地回了她二字:“随便。”
  “哦,好的…….”庞淼躬身行了个礼,正欲离开,却是被郁临旋喊住:“等等。”
  庞淼脚步一滞,心跳踉跄,缓缓回头,“请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上次在宫里,池轻事发准备逃走那日,是你凑过去送给她挟持的吧?”
  郁临旋骤然开口,庞淼一怔,有些意外,这件事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原来他也知道,她轻抿了唇,没有回答。
  而对方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答,微凉的声音继续:“这次又去天牢给她送迷香粉和腰牌,你是怎么想的?”
  “我……”庞淼刚准备出声,郁临旋却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你怎么想的,本王心里有数,本王不知道到底哪里让你误会了,但是,今日本王明确告诉你,不是她!所以,请你以后收起你那泛滥成灾的、愚蠢至极的好心,本王不需要。你只需安安分分做好你的五王妃,不要再自以为是,不要再给本王添乱了,如此,本王便感激不尽。”
  庞淼脸色一白,僵在当场,郁临旋已转身回了书房,并“嘭”的一声带上书房的门。
  庞淼只觉得那沉闷的一声声响,就像是重击在她的心头一般,让她一颗心大痛起来。
  呼吸都呼吸不上,她伸手攥住自己胸口的衣襟,痛得微微佝偻了身子。
  泛滥成灾、愚蠢至极的好心,本王不需要……
  不要再自以为是,不要再给本王添乱了,如此,本
  王便感激不尽…….
  声声回荡在耳畔,字字如刀,直戳她的心窝,戳得她一颗心鲜血淋漓。
  还有,不是她,他说明确地告诉她,不是她,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搞错了是吗?他心里的女人不是池轻?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笑话。
  又难过又自责,一颗心痛到无以复加,她伸手扶住边上的廊柱,皱眉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脚步虚浮地离开。
  书房里,郁临旋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阴郁地坐在桌案边,大手抓起桌上的皇宫地图,揉做一团。
  免死金牌没有了,他的计划就彻底被打乱了,不是打乱,是根本无法实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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