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恶途（二）
再次从地狱归来，但这次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没有感叹活着真的美好，或者珍惜生命之类的想法。我发现自己心里更多的居然是怨恨，是对于自己的怨恨。
捂着胸口，我使劲儿呼吸了几口带着海腥味儿的空气。
真是恶心……
但这应该也看心情吧？若杨雪此刻在我身边，活生生的她，从前的那个她……那这里的味道，应该是海鱼刺身的鲜味吧？
“那……那个……你，你是，是谁？”这时，一个断断续续的男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转过身，是之前那个小男孩，事实上也不小了，十六七岁，长得也算结实。我看着他，没有笑，而是冷漠的上下打量：“这问题是在问我吗？我不是被你们兄妹带回来的么，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啊……啊？”男孩一脸懵逼。
我走向他，路过他身边，走进小屋，看着正在手机陶瓷碎渣的妹妹，她也正巧抬头看我，我们四目相对，女孩脸色渐渐变白，似乎是被我的眼神吓到。我蹲下，看着她简单包扎过的手：“这么脏的布条，用来包扎伤口？”
“我……我们这里……没有干净的……”
“这是什么？”我瞧了一眼那些碎瓷片。
“是，是去年妈妈送给我的礼物……”
这时，男孩跑进屋，拉起妹妹，挡在我们之间，警惕的看着我。我终于憋不住笑了：“你这小子是失忆了吧？忘了刚才是谁为你们解围？”
“那也离我妹妹远点！”
“呵呵……好，好的。”我笑笑，转身走进我之前躺着的那间小屋，回头对门外的兄妹俩喊道：“喂，你们这有没有足够大的衣服，不能只用一块布遮我下面吧？起码给我找一条裤子啊！”
这兄妹俩我实在是搞不懂，以现在的情况判断，是他们俩救了我，这事儿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之后，他们反而非常惧怕我。说话做事，都要和我保持几分距离，我也不懂，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刚刚醒来，我没打算立刻离开这里，先是和兄妹俩要了身可以穿的衣服，而后向两人打听了一下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我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位置确定了，国家版图南部的靠海的位置，而这里如我所见是个小渔村。但同时也有让我惊讶的发现，男孩告诉我如今是二月……
二月。
也就是说，从我进入“君主”世界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
居然过去了那么久，我难以置信。
“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傍晚，我们三人坐在小屋的油灯前，说真的，这地方落后的有些过分了。
“那个……叔叔，你一下午问了我们很多问题，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男孩还是有点怕我。
我点头：“嗯。”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问题很难回答，你是问我名字呢？还是从前的职业，还是家族背景？什么人，嘶……这个真的很难说。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男孩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女孩这时拉住哥哥的袖子，对我解释道：“我哥哥是想问……为什么你会在一只鲸鱼的肚子里？而且你的身上，还长出了树？”这女孩看起来很弱，但某一瞬间，我倒是觉得她比这男孩靠谱，起码说话流利许多。
但她这么一说，我也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
原来在我沉入海底之后，被一头鲸鱼吞了……可是，为什么会被他们发现？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捕鲸的能力，况且捕鲸这种事发生在我国很奇怪。
“……是一头鲸鱼搁浅，然后……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鱼死了，我们就……就……”
“打住，让妹妹说。”我赶紧让男孩闭嘴。
“我们是准备去分割鲸鱼肉的，但是等我们到了现场，却发现这条搁浅的鲸鱼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很恐怖。”
我手撑着下巴：“怎么说呢？”
“鲸鱼的背部，还有腹部，甚至尾巴上……都长出了树木，刚见到它的时候，它好像还没死，看样子非常痛苦。”
树木？
鲸鱼的身体长出树木？我皱皱眉，向着自己生根发芽的能力，怕是这件事与自己有关系呢。只是自己昏迷的时候，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在这条倒霉鱼的肚子里发芽了。等等，发芽……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的意思是，把我带回来。”
“昨……昨晚。”男孩回应。
“现在鲸鱼还在吧？”
男孩点头，但又疑惑的摇摇头。女孩这时解释道：“这个也不清楚，昨晚因为分割鲸鱼的人太多了，而且这次这条鲸鱼又很奇怪，所以现场已经拉了警戒线，到底有没有人弄走那条鱼……我们也不知道。”
“带我去看看。”
我打算去看看那些生长出的树木，我一直有个疑惑，因为我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海上飘了多久，进入“君主”游戏世界之前，我也处于一阵昏迷的状态，我不知道那期间究竟过了多久。所以我想通过植物生长的速度，判断一下，我大概在海上过了多长时间。毕竟那个地方，我还要去一次，小安还在那里……不光是为了杨雪，也为了我自己，他毕竟是我儿子。
好吧，这话就算是自言自语，感觉也很奇怪。
想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来到鲸鱼搁浅的岸边，确实拉了警戒线，还有灯光环视，禁制渔民去分割鲸鱼肉。
但只是分析植物生长速度的话，我也并不需要太靠近那个地方，远远看过去，确实非常奇怪，被分割的千疮百孔的鲸鱼身上，密密麻麻的长出各种植物，看起来就好像一只变异的仙人球。
我这时看着哥哥：“别人割鲸鱼肉的时候，都会在尾巴，或者身体别的部位割，你怎么选择开膛破肚？”
哥哥立刻摇头：“不不不，不是我……是，我过去的时候，那鲸鱼的肚子自己裂开的。”
“自己裂开？”
哥哥使劲儿点头。我这时走到兄妹俩之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个问题想问这两个人，也正因为这个问题，最初帮助他们驱赶讨债者之后，我对他们的态度稍显冷漠。而那个问题就是：“可是我很奇怪，你们觉得正常人见到一头鱼，甭管是鲸鱼还是什么别的，肚子裂开，里面淌出一个血淋淋的活人的时候……或者说，不近看还不清楚那人到底死活的情况下，除非专业人员，谁敢把那人拉出来，拉到自己家里，养着？”
我语调阴森，他们感觉到来自我的压迫力，双双吓得脸色发白。
半天没人说出话来。
我早就在好奇，是不是自己又走进了什么人设计的陷阱中？哪有这么巧就被救了的事情，果然是有问题吧。
“说吧，你们是‘君主’的人，还是面具男的人……就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还是一个独眼龙，叫什么我还忘了……或者是一个小萝莉，估计会对你自称米娜。说说吧，你们俩是他们谁的人？”
兄妹俩一脸懵逼：“叔叔，你……你捏疼我了。”女孩伸手推了推我放在她肩上的手。
“不说我会杀了你们。”我声音冷漠。
说完，我突然我松手，向前一步而后转身，在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伸手掐住他们的脖子，将这两个孩子提到半空中。之前最多是不了解我这个，对于我语气突然低沉黑暗的本能的恐惧，而现在，他们才真的感觉到死神在靠近他们。
他们在发抖，这种惊恐让他们忘记去呼喊、呼救或者求饶，只是盯着我，感受着我一点点放大的力量。
两个孩子眼圈儿有泪水在打转。
但我的手却丝毫松开的意思都没有，力量越来越大……终于在某一瞬间，女孩鼻子里哼出一点点的哭声。这时男孩挣扎着用力对我喊道：“因……因为……是……是你喊我妹妹救你的啊！！”
“我？”我冷淡一笑，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我的笑没有半点感情。因为我确定，自己一旦清醒，是不可能忘记发生的事情的，更别说对人呼救。所以我压根就不相信这孩子说的话，直到下一刻，他浑身发抖，用几乎最后的力气对我说：“你……你喊了……我……妹妹……的……名字……”
“名字？”我笑笑：“她叫什么？”
“杨……雪……”
嗖！
我瞬间松开了手，两个孩子落地，带着哭腔的大口的呼吸着。
这是巧合吗？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看着地上的孩子，突然脑子很疼，嗡嗡作响，我刚刚到底在做什么？我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了吗？这两个孩子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是普通人，他们也几乎没有任何演技，刚刚不管是痛苦的表情，恐惧的模样，都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他们只是害怕我，从我醒来开始便是如此。
他们对我几乎没有任何企图，只是我叫了女孩的名字，女孩惊讶，求着哥哥拉我出来，之后便是生物单纯的想去救濒死同类的情感而已。
可我在做什么？
而且……
她，居然叫……叫杨雪。
“你叫什么？你在告诉我一次……”我看着女孩。
女孩向后挪动着身体，仿佛看到了一头向她逼近的恶魔，但她不敢反抗恶魔，懦弱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杨……杨雪。”
啊……
我到底在做什么。
说好要对这个世界温柔的呢，为什么，我差点做了疯子的选择。杨雪，你又救了我一次。
“对不起……我可能，精神有点不对劲儿，应该是刚刚苏醒的缘故。你们……”我想去拉他们，但两个孩子却躲怪物一样的闪开。我也收回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