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现实中的徐有,将目光从凡君一的脸上移开,又看向自己的老师杨徵侠,发现杨徵侠脑袋靠着墙壁,坐在那喃喃自语着什么。
  徐有上前,侧耳听去,突然间杨徵侠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用尽力气道:“维柯丁!维柯丁!”
  徐有赶紧应声点头,翻找着杨徵侠的背包,从其中拿出那瓶药,拿出一颗塞进杨徵侠的口中,杨徵侠吃力地嚼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甩了甩头。
  徐有微笑着看着他:“老师就是老师,厉害,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脱离幻觉的办法,我很好奇,老师,您看到什么了?”
  杨徵侠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从头痛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也发现其他人有了反应,但唯独你没事,我就猜测有可能是中毒了,而你没有中毒是因为你服用了维柯丁,这是唯一的解释。”
  徐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所以,我就说,维柯丁上瘾也不是什么坏事。”
  徐有正说着,突然间看到陈泰东站了起来,立在那满脸是泪,自言自语地说道:“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发现那些家伙的企图,我就可以阻止他们了,那几个警察就不会死了!”
  在陈泰东的幻觉中,他坐在郑苍穹的病房中,不断地责备着自己第一次去甲厝殿犯下的错误。
  郑苍穹按住他的肩头:“泰东,那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陈泰东抬眼看着郑苍穹:“师兄,我想赎罪,我要制止那些人,我要杀了钱……”
  陈泰东还没有将完整的名字说出来时,郑苍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摇头皱眉正色道:“你需要做的是战胜钱修业,不是要杀了他,泰东,记住,你是个好人,你不是恶魔,记住,你不是恶魔!”
  现实中的陈泰东呆呆地站在那,不断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不是恶魔,我不是恶魔……”
  徐有和杨徵侠对视一眼,又看着贺晨雪、凡君一和沐天健,他们三个也没有从幻觉之中走出来。
  徐有起身问:“老师,看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心魔。”杨徵侠扶着墙站起来,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看起来这里会释放某种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剂,加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有阴影,所以,就不自觉将自己心中最无法放下的事情表现了出来,徐有,给他们一人一颗维柯丁,只能以毒攻毒了,没办法的办法。”
  徐有倒了药在手中,捏住后,却是看着杨徵侠:“老师,我想知道,你呢?你心里的阴影是什么?你的心魔是什么?”
  杨徵侠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你不会想知道的,我也不会说的,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徐有瘪了下嘴:“不一定,也许下一次,你就不知不觉说出来了?”
  杨徵侠笑了笑,看着徐有去给贺晨雪喂药的时候,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着自己先前幸亏有所准备,否则的话,自己最不想被人知道的那一面,说不定也显露了出来。
  第十四章:洞顶繁星
  “这里比较宽敞,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齐观看着峡谷中的一片开阔地道,随后深深喘了几口气,扶着旁边的山壁坐在了一块岩石之上。
  白仲政、陈方和阎刚三人立即开始着手检查着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没有致命的机关之后,这才回来,帮助着刑术、连九棋和马菲架起炉头,做些热食,吃完好睡上一觉。
  众人围着三个煮着热食的炉头,都保持着沉默,因为太累,加上精神过度集中、紧张的关系,其实所有人都想立即躺下来,什么也不管,大睡一觉。
  此时此刻,看着炉头下的火焰发呆,也成为了一种奢侈的休息方式。
  齐观起身看着峡谷前方:“铸铁仙当年肯定是先发现了在这座山中,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地下世界,所以才决定将奇门建在这里,不,不叫奇门,铸铁仙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修建的这个地方,会在很多年之后,被人利用。”
  连九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知道陈师叔怎么样了。”
  刑术接过马菲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我在想,如果真的有三条路,那么其他两条路上,都会有什么呢?铸铁仙修建这个地方的目的,好像是想给沿途进来的人讲述一个什么故事,但这个故事,就我们所看到的,感觉很平凡呀。”
  白仲政在一旁道:“也许,先知本身就很平凡。”
  陈方点头:“我赞同,我一直认为,很多所谓的神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就如这个预言那个预言,都是过去什么先知留下来的,就算有些预言看起来的确是说中了,但实际上解读的方式牵强得很。”
  齐观看着正在清理匕首的阎刚:“阎刚,你怎么看?”
  阎刚放下匕首:“我算赞成大半吧,不过,我依然和刑术的想法差不多,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有无法解释的事情存在,至少现在不能解释。”
  “就拿大家常说的鬼来说,至今为止,我没有听说有任何一桩所谓的鬼杀人的案子存在,只有鬼吓人,但是,的确,这也不能彻底否认鬼神说。”刑术看着其他人,“我感觉人在历史的进程中,往往都是将能解释的事情归于科学,将不能解释的事情归于鬼神,所以,关于先知,我持怀疑态度,至少就现在来看,我们一路上遭遇到的什么机关呀之类的东西,都与神力、法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马菲也道:“在天地府当年发生的邪教惨案,所谓的什么法术神力,都是那几个人精心计划的。”
  “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齐观坐下来,其他人都看着他,齐观又道,“我在想,所谓的先知,应该是过去的人,对智者的一种尊称吧,智者看事情比绝大多数人要透彻,看得透彻了,也就具备一定的预见性,例如说,这里有一个手雷,放在我和一个原始人的面前,手雷的保险被拉开了,我会躲起来,但野人不会,为什么?很简单,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野人不知道。同理,智者和平庸者之间,说简单点,就是一个懂,一个不懂,后者要懂,必须要亲眼目睹,亲身感受。”
  刑术接过齐观的话说下去:“这还不算是区别,我认为最大的区别是,当智者知道了一件事有危险性之后,智者将会远离,就如咱们的老祖宗,在古代就知道兵者乃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但平庸者不同,他们会认为那是好东西,会利用这件大杀伤性的东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终被这东西反噬。”
  马菲靠在刑术的肩头:“好啦,你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么深奥,这么哲学的东西,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多好?偏偏要把本来就不够用的精力花在这上面。”
  刑术握了握马菲的手:“你睡吧,我先值守。”
  刑术起身的时候,连九棋也站了起来,但被齐观抬手示意坐下,齐观道:“我和刑术先值守吧,其他人先休息,总休息时间加起来必须达到8小时,我们不着急。”
  刑术知道齐观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和齐观一起慢慢走向前方,齐观盘腿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远处躺着、靠着休息的众人,问:“你师父过世,你没有愤怒到失去自我,这点我倒是很意外,不,应该说很欣慰。”
  刑术看着齐观:“齐师叔,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齐观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洞穴顶端:“刑术,我问你,你认为逐货师这个职业,还应该存在吗?你想好了再回答。”
  刑术也仰头看着洞穴顶端,发现那里闪现出很多绿光,看起来像是聚集了不少的萤火虫,不过在这种环境中,漆黑的洞穴顶端就像是黑夜的天空,而那些萤火虫倒像是夜空中的繁星。
  “我不知道,我认为谁说了也不算,这个职业原本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职业吧,充其量和朝奉差不多,只不过朝奉在内,逐货在外。过去的朝奉变成了今天的鉴定师,说不定逐货师也会逐渐演变成为其他的职业,不至于完全消失。”刑术说完,看着齐观。
  此时的齐观却是一脸的忧伤:“历史就像是个筛子,不停在晃动,总有些东西会从筛子的那些个小孔中掉落下去消失不见,以前有手艺人,走街窜巷给人补锅磨刀,那是个职业吧?现在没了。以前也有当街卖艺表演的,现在呢?也没了。历史会淘汰、合并、转变一些人和职业,逐货师其实早就不应该存在了,说到底,逐货师就是人在满足自己贪欲的过程中,衍生出的一种职业。”
  齐观的话,让刑术无法反驳,的确,没有逐货师是没有私心的,就拿他自己来说,进入这个行当的第一天,他的脑子中只有一个字钱。
  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谁也不会嫌钱多,只要赚钱合理,花钱在理,那些什么“满身铜臭”的话永远与你不沾边,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种自我修养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欲望,逐货师为何要去寻找那些奇特的物件?
  刑术问:“齐师叔,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应该去刻意挽留什么,而是应该随波逐流,如果历史应该淘汰我们,我们就应该认命?”
  “难道不是吗?”齐观点头,“逐货师带来了太多的灾祸,因一人一事而毁千人万事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师父死后,我也想好了,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后,我也就金盘洗手了,到时候,天底下,就剩下你、你父亲、泰东以及元震八这几个逐货师了,而过去呢,就让他们过去吧,那只是一个个故事了,我也想过把这些故事留下来,但是,仔细回想之后,发现所有的故事都是悲剧。”
  刑术却笑了笑:“齐师叔,悲剧,也是一种警示。”
  齐观也笑了,刑术再次抬眼去看洞穴顶端,却发现顶端的那些萤火虫怎么会越来越多,而且其中一部分正缓慢地顺着洞壁一侧落下,有些已经到达了峡谷的顶端,似乎正准备顺着峡谷山壁“流”下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刑术抬手指着。
  齐观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即起身来,摸出望远镜仔细看着,但因为那东西的光线在黑暗中太强,直接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光,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齐观放下望远镜道:“不对劲,快点叫醒其他人!”
  刑术立即拔腿朝着开阔地跑去,边跑边喊,齐观则一边跑着,一边观察着那些正在沿着峡谷山壁往下滑动的“星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连九棋等人被刑术的呼喊惊醒,立即翻身爬起来,刚爬起来,都发现了那些顺着山壁爬下来的“星星”,睡得稀里糊涂的陈方爬起来,还下意识说了句:“怎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
  阎刚将他的武器递给他:“这不是萤火虫,萤火虫是有翅膀的!”
  马菲拿着登山镐站在刑术的身旁,看着那些绿色的星星从山壁边上快速地滑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最前方的齐观喊道:“跑”
  齐观喊完之后,众人手忙脚乱地朝着峡谷前方跑去。
  另外一边的峡谷中,钱修业等人也遭到了那种绿色星星的袭击,他们手中的自动武器面对那些体积并不大的东西,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手雷!”其中一名佣兵掏出手雷的时候,高喊着向周围的人预警,提示他们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可他刚拿出来,就被墨暮桥一把抓住手腕。
  墨暮桥冲他摇头,指了指峡谷山壁两侧:“一旦炸塌,我们也许都完蛋!”
  那名佣兵只得收起手雷,按照墨暮桥的指示拿了白磷弹出来,朝着后方扔去,紧接着抓紧时间逃离,可惜的是,其中一名佣兵因为撤退不及时,被铺天盖地冲来的那种绿色东西直接淹没。
  墨暮桥带着掩护撤退的几名佣兵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那名佣兵在地上翻滚挣扎着,在惨叫的同时,嘴巴一张开,那种绿色的东西就直接钻进了他的口中,然后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抹绿色从咽喉部位直接爬进胸腔,然后蔓延向双手和腹部,紧接着是下体。在这个过程中,这名佣兵的挣扎逐渐变弱,终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变成了荧光绿。
  “走!快走!”墨暮桥转身催促其他佣兵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前方山壁上有一个似乎落单的绿色怪物,他立即拔出匕首,直接抛了过去,将那东西钉死在山壁之上,上前将匕首拔出来,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种所谓绿色的星星,实际上是一种浑身能发出绿光的蜘蛛!
  墨暮桥倒吸一口冷气,按下对讲机向其他人通报这件事之后,带领着剩下的5名佣兵继续赶路,并用白磷弹和燃烧棒暂时封死了那种夜光蛛前进的路。
  中间的峡谷内,清醒过来,并离开血色画廊走进峡谷中的贺晨雪等人,在前进不到几十米之后,便被那种怪异的蜘蛛团团包围除非他们长了翅膀,否则,完全不可能逃脱。
  “站着别动!”站在贺晨雪身边的沐天健喊道,“千万不要动,站着就好了,就算这些夜光蛛爬到你们身上去,你们也别动,还有一旦它们爬到你的面部,你必须闭眼闭嘴,一旦尖叫张开嘴,这些东西就会从你嘴里爬进体内,那你就死定了。”
  众人只得服从沐天健的命令,选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站在那一动不动,看着周围那些夜光蛛慢慢爬过来。
  陈泰东看着几只夜光蛛爬到自己的脚前,他低头仔细看着,问:“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光蛛。”沐天健僵硬着身体,张嘴缓慢地说道,“我在菲律宾和新几内亚的丛林中都遇到过这种东西,这种夜光蛛是群居昆虫,一般都至少是上百只居住在一个巢穴当中,集体狩猎觅食,但活动范围很小,基本上都是等待猎物从它们居住地旁边走过的时候再捕捉,通常都是爬进猎物的口中,从其体内嚼食。”
  贺晨雪平静地问:“站着不动,就可以避开?”
  “是,我尝试过的。”沐天健看着几只夜光蛛已经顺着他的脚踝慢慢爬上来了,“在新几内亚的那次,我们一个小队误入夜光蛛的巢穴当中,我是第一个被困住的,我当时吓坏了,站在那一动不敢动,闭眼闭嘴等死,结果那些夜光蛛在我身上爬了一圈之后,直接离开去追其他人去了。”
  此时,夜光蛛已经爬到他们所有人的腰部位置了。
  凡君一有些担忧地说:“你先前也说了,是有其他的猎物的前提下,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如果没有人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我们会不会一直被困死在这里?”
  “好呀!你去吸引这些夜光蛛的注意力吧!”徐有嘻嘻笑着,“这些玩意儿爬在我手臂上,好痒好舒服!”
  杨徵侠脸色惨白,看了一眼徐有,因为夜光蛛已经爬上来的关系,他不再说话,等感觉到夜光蛛爬到脖子和下巴之间时,他连眼睛也闭上了,只是在心中祈祷着平安无事。
  徐有的话,让凡君一在心里连骂了十来次“变态”。
  不到一分钟之后,贺晨雪、陈泰东等六人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那种夜光蛛,所有人都在强忍着。
  五分钟后,夜光蛛没有离开,六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同时也感觉到浑身上下发麻。
  ……
  当刑术看到峡谷的出口时,他立即喊道:“快点!前面就是出口了!加把劲!快点!”
  夜光蛛的速度始终比不上人双腿的奔跑,刑术等人已经甩开了那些怪物至少几十米的距离,不过当刑术等人冲出峡谷之后,却一起刹住了脚步,看着横在眼前的那条流淌湍急的河水,河底还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地下河。
  “妈的!怎么会出现一条河?”阎刚走到最前方。
  后方提着武器的白仲政和陈方对视一眼,咬牙准备和冲上来的那些夜光蛛拼了。
  齐观蹲在河边,用手去摸了摸河水,又捧起来闻了闻:“有一股硫磺味,而且水温很高,看起来是温泉,是温泉就没问题了,里边肯定不太可能有什么会袭击人的怪物,下河,赶紧的!快点!下河!”
  齐观说完,率先朝着温泉河中心走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互相搀扶着。
  就在此时,刑术听到他们左侧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枪声让正在渡河的众人浑身一震,不禁都扭头看向左侧,随后就看到左侧远处的河岸边上晃动着无数的手电光,还传来了人的呼喊声。
  “快点!下河!是温泉!”有人在左侧远处喊道,这个声音对刑术、马菲和连九棋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是钱修业!”刑术低声道,“他们怎么会在我们的后面?”
  连九棋看向那边:“齐师叔说得没错,果然有不同的路!”
  齐观道:“熄灭所有光源!安静的渡河!快!”
  众人熄灭手电,互相搀扶着,慢慢朝着河对岸走去,同时留心注意着后方追来的那些夜光蛛,与齐观所推测的一样,那些夜光蛛在来到温泉河边的时候,都停住了,在那左右徘徊着,根本不敢下水,甚至不敢离水太近,与河岸边始终保持了至少四五十厘米的距离。
  “我们安全了!”后方的白仲政松了一口气。
  陈方看向左侧:“你们也听到了,钱修业那边,至少有七八支自动武器。”
  齐观在前方慢慢走着:“有枪不一定就占优势,在这种环境中,枪支只能用来自卫,我们保持安静,渡河之后先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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