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只求超脱不求仙

  海波万丈，波澜浩瀚。
  人世间流的血，被海水吞噬，一岸的尸首，一波的血腥。
  若这从天而降的雨，是天的慈悲之泪。
  那为何见到这般人间炼狱，却不曾阻止过。
  要怪天不眷人吗？
  或许应该怪自己无能吗？
  雨中，持剑的陈元被淋湿的浮在空中，妖兽们不畏生死的冲向他，然后被斩妖剑阵绞杀成碎。
  鲜血，尸体，带给人恐惧，却带给它们刺激与狂怒。
  从天性上，人和妖就是两种对立。
  陈元早已经看明白，所以斩妖未曾手软。
  可这世间的妖怪，却从未杀绝过。
  为何会有妖潮？
  为何妖潮会定期爆发？
  这一切都是未知，但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人操纵。
  杀，杀，杀，杀死一切妖怪。
  但却完全阻止不了海龙城的沦陷，不知生死的海幼蝉，催动着陈元一颗道心。
  焦急，不安，自责，无力……
  想要冷静下来，却在杀戮中根本无法平复。
  脑海中神蛇不停的提醒，但陈元已经听不到了。
  忽然一道邪光破空直射而来，直中陈元。
  一瞬之间，众生之欲被无限放大，形成诸般罪孽涌入陈元的身体。
  贪婪、傲慢、色欲、贪食、妒忌、暴怒、懒惰……
  人最丑陋的情绪全部进入了陈元的脑海。
  那一瞬，陈元怔住了。
  他看到山语堡中方施琅在权欲中迷恋的笑容。
  他看到慕成雪对沈青青嫉妒时露出的狰狞。
  他看到酒楼中人类修士嘲笑鲛人。
  他看到大街上欺凌弱小。
  ……
  就在那一瞬间，他宛如被众生背叛，自己一手创建的家园。竟然有着这么多黑暗。
  山语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团结。
  他的手下不是他想的那般忠贞不二。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陈元口中爆发，音啸开来，天愁地惨，他的身体开始涌现可怕的黑气，那是世间最污秽的魔气。来自域外天魔主宰，陈元金光闪闪的纯阳至刚道心开始慢慢变暗，宛如天狗食日一般，朝着黑暗变化。
  妖精圣地中，建木同样受其影响，湖水之中的妖精纷纷惊惧的飞出。至洁的湖水中，诸般魔考浮现，银华闪烁的建木瑟瑟发抖，正被侵蚀。
  海上虚空，昊天印堂发黑。他回头望向远方，眼中露出担忧。
  “怎么了？”感受到昊天的目光，沈青青询问。
  “陈元，入魔了。”昊天回答。有九龙护体的他，虽然受到魔气影响，但并没有建木那般难受。
  沈青青惊愕万分：“什么事会让他入魔？”
  昊天摇摇头，九龙护体的缘由，他也没法与陈元做到千万里之遥还能心灵相通。
  沈青青黯然。没有继续询问。
  “不担心他吗？”昊天问。
  “我相信他会克服魔考的。”沈青青轻笑回答。
  昊天点点头，同出一源，他也相信陈元。
  ……
  虚空之中。入魔之象。
  群妖避讳，法阵停转。
  无边邪气，滔天魔氛，染在陈元一身。
  黑瞳转赤，黑发化白。
  且闻天地间，最是疯魔词：
  “沧海若平岂存世。天地无情永不老。清雨洗世难洗人，一欲丛生百恶出。枉我俯首作天臣。天化枷来地化锁，困我一身不安宁。众生罪孽在吾身。万般无情指向天。曾经向道为济世，今我入魔斩红尘。以此肉躯化为魔，愿受天地万代劫，只求超脱不求仙。”
  轰隆隆！轰隆隆！
  逆天之词，入魔之言。
  立言在世，惊动九霄天宫，雷霆汇聚，审判落下。
  咔嚓！
  天空宛如碎裂，一道炽白雷霆劈下，从陈元贯下，流遍身体，劈去一身道骨。
  天雷消失，再覆细雨。
  人、妖双方皆是震撼，杀戮中的妖兽感受到一股不安，六首魔蛇王上下舞动，瞧着虚空入魔之人，隐隐畏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疯笑，魔笑，笑得天地不容，笑尽天道不公，笑尽人心不古。
  笑声落，一剑斩下，直向六首魔蛇王。
  嗷呜！
  魔蛇王岂是寻常妖兽，瞬间化出妖气结界，挡住入魔一剑。
  “下蛇之力。”入魔陈元冷冷一眼，血眼之中带有无边邪念，直贯六首魔蛇王脑中，六首魔蛇王，有六个脑袋，六个想法，过往都是一致，但在这一刻却是生出六种不同的想法，竟然一下子撤销了妖气结界，莫名其妙的有头往后，有头往前，还有往左右。
  魔蛇王变得无法自控中，陈元手中抱朴长剑毫无犹豫斩向他们的蛇头。
  一剑，斩首，巨大蛇头坠落在地，其他五首纷纷惨嚎，终于恢复过来，一瞬间诸般妖法喷向陈元。陈元早有反应，飞身而退。魔蛇王惊惧万分，难以忘记陈元魔眼威力，七级妖兽对妖潮之力已经有所感觉，不愿继续发动妖潮进攻，蛇头高昂惊叫，群妖开始撤退。
  冷眼看着群妖后退，陈元没有追击意思，入魔之后，舍弃七情六欲，他变得冷酷无情，妖兽也好，人类也罢，生死与自己何干？
  百年妖劫，再摧毁海龙最后一击时撤去，拯救了数十万人的人，却变成了活下来的人忌惮的存在。
  看着天空魔焰滔天的陈元，海斗武不敢开口道谢，九州大陆修魔一直备受争议，而陈元入魔之言，更是逆天表明逆天之意，天降之雷，劈尽他一身道骨，此时的陈元，还是原来的陈元吗？
  这个疑问，显然不在海幼蝉的心中，入道时被干扰，从而道心失守，修为尽废，她已经化为一个凡俗之人，少女容貌也在短短瞬间变为三十岁的妇人，一头黑发白了一半。
  她睁开了护卫的手，朝着那半空中人的下方走去。
  陈元感应到了她，低头望去，却是没有多少感情。但他还是飞下去，与她面对面站着。
  “我不能修炼了。这辈子也追不上你了。”海幼蝉笑着对他说。
  陈元没有回答，望着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温温的热热的，让他不愿抽手。
  “为什么要入魔呢？”海幼蝉问道。
  陈元没有回答，那一道天雷劈的不仅是道骨，更有陈元的慧根，夺走了他诸多思考之力。
  “我好不甘。”海幼蝉望着他，眼角垂着泪。“明明你喜欢我，却一直不告诉我。明明你喜欢我，却娶了别的女人。明明你已经有了地位和实力，却还是不来向我提亲。明明你心里有着我，却总是淡淡的疏离我。明明我喜欢你，我却只能一直等着你。明明可以简简单单的在一起，为什么你我却总不能在一起。我好不甘，我好恨。恨你，也恨我。”
  她的泪水，划在了陈元的手上，热的他微微发颤。
  “如今，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日子活了。海家也不需要我了，我不用为了家族为了子民去活着，我想好好活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利益，没有利用。你愿意陪我吗？”
  海幼蝉问道。
  陈元点头，然后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飞走。
  海斗武想要追，却被海明月拦下了。
  “让幼蝉选择她自己最后的时光吧！我们干涉她太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