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庙荒废已久,多年未曾修缮,不知屋顶是哪里漏了,只听得小雨滴答声不断,地上已是潮湿一片。
  庙中供奉着山神爷爷和山神奶奶,二者并肩而坐,神像金漆油彩剥落严重,已看不出原先和善的面容了。
  陶织沫喘息着爬上半人高的祭祀台,绕到神像身后,便见红衣的他如记忆般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
  她像是被人扼住脖子般,窒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后又紧紧地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似的。
  此时的他五官还带有几分稚气,但仍是美得不像话。一双好看的薄唇褪去往日的瑰色,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去触碰……
  可是一碰到,便被他那滚烫的体温唤醒了痴迷的神智,她回过神来,迅速解开他湿透的衣裳,用白酒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身体,又用台上的供碗盛了雨水,喂了他足足四碗。
  忙活完后,她撑起疲惫的身子,踮起脚尖解下山神爷爷身上的红披风,费力抖了几抖,轻轻覆在他白玉般的身体上。
  “阿辞……”她凑到他的耳旁,轻轻唤了声,她好久好久都没这么叫过他了。
  他唇翕动,似有感应。
  “阿辞……”她低低唤着,从容地除了自己身上湿热的衣裳,人钻进破旧的红披风中,像一条冰冷的蛇紧紧地缠住了他。
  她的身子是湿寒的,没一会儿便暖了起来,察觉到热源,他有意识地抱紧了她。
  “沫沫,别离开我……”他喃喃道。
  她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语,“不离开。阿辞和沫沫,永远在一起。”一会儿后,她终于也止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在摇曳的烛火下,二人紧紧相拥着,如同一对连体婴。
  天色,将亮不亮。
  南宫辞睁眼醒来,还未看清眼前的一切,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怀中拥着一个人。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双目通红,几欲决眦。良久之后,一只如玉般优雅的手,轻轻地覆上了陶织沫白嫩的脖颈……
  似觉察到凉意,陶织沫睁眼醒了过来,几乎是同时,南宫辞眸中的杀意骤然消逝。
  陶织沫有些迷糊地看了他一眼,揉了揉眼睛,看清现状后一下子红了脸,忙松开环抱着他的双手转过了身子。
  他忽然擒住了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别这样!”她轻呼,二人身上皆未着衣物,如此坦然相对实在是……虽说她现在还没怎么发育。
  “陶织沫……”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六年来,他宠她爱她,竟是换来这样的下场!她如何对得起他?他恨!好恨!
  陶织沫有些吃惊,此时的他双目通红,眼神陌生而可怕,就像一匹野狼,像是要用利齿把她撕碎,又像是要将她吞噬入口。
  “你怎么了?”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她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谢天谢地,终于退烧了。
  “怎么是你?”他沉声质问,身上带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陶织沫一怔,他还在怪她吗?想来是昨日下午那番话,伤他太深了。她忙迫不及待地跟他解释起来,“阿辞你听我说,昨日那些话并非我真心,为了府中人我才不得不那么说。你要相信,我爱你,我真的爱你。”陶织沫捧着他的脸,眸色极为认真,“你要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
  这些话,她一定要说清楚。这是他走后那一千多个日夜里她做梦都想告诉他的话。每一笔每一划,几乎都刻在了她的心上。
  他面色像是凝住了一般。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她的这番话,暖到他眼眶发热。
  “阿辞,你要记住,你绝非池中物。你知道吗,我做了个梦……”陶织沫神色有些小心,这是她最担心的,“我梦见你扶持四皇子登基了,他还封你做了王爷。但是,你却在之前征战时被马踩断了脚,落得……身残。你一定要小心,虽然只是个梦。不管你如何了,我都会等你,等你回来娶我。此生,我非君不嫁。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看着她,面色越来越阴寒。他的人,此时就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他想冷笑,却笑不出来。他扶持了四皇子登基?还被封做王爷?被马踩断了脚?所以,她也是重生的么?这回换了她来,顶替了陶织锦来照顾他?脱光衣服等他醒来让他负责任?
  ☆、第3章 恍如隔世
  “你说,你爱我?”他沙哑问道,音色中已经有了一股危险的韵味。
  “嗯,我爱你。”陶织沫吻上他的唇。这算上二人此生的初吻吧,没想到是她主动的,她竟是这般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他。
  在片刻的怔愣后,南宫辞很快反客为主。
  这回,换成陶织沫呆了,这般轻车熟路的模样,不像是初吻呀。但怎么可能,他初遇她时不过十岁,这六年来二人朝夕相处,他也从未亲近过其他女子。
  “嘶……”一会儿后舌尖传来痛楚,她忍不住推开了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前陌生而熟悉的他,他咬她?
  他伸出鲜红的舌头,极其邪魅地舔舐掉她唇上的鲜血,爱我么?
  他忽然离开她的唇,一口狠狠咬在她光洁的肩上。
  “啊!”她失声痛呼了一声,可是他却越咬越用力,像狼一样,几乎要咬碎她的肩骨一般,狠狠的。
  在她痛得几乎快晕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
  她满脸的泪,看着他唇色沾染着她的鲜血,鲜艳欲滴。
  她忽然狠狠吻住了他,将他反压在了身下。
  她是爱他!此生重来,她想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想夺回他!将他占为已有!
  可是,她却难忘阿难。
  她可以不怪他那四年来的折磨,可是却不能不怪他逼死了阿难。他竟然用那么卑鄙的手段,逼得阿难羞愤自尽!她与阿难,明明是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两个人。他纯净得如同不属于这个尘世,像个一尘不染的仙人,他却那般糟蹋他,这叫她如何能原谅他?
  比起对他强烈的爱,此时她心中更强烈的是另一种想法,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想逃。她想离开他。她爱他,可也恨他!
  陶织沫将自己对他的爱恨化成一个极其缠绵而深刻的吻,直到他身下有了反应,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了他。
  他虽然已能行房事,可是她现在的身子还小,不过才十二岁,她也不准备献身给他。
  “你等我回来。”他忽然开口,轻轻将她的鬓发划到耳后,神色极其温柔,“沫沫,我会对你负责任。”他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无法克制住自己。
  “我……”陶织沫有些不敢看他的眼,他温柔的眼后面,似乎潜藏着猛兽,“嗯,我等你回来娶我。你只要记住,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未变过。以前,现在,未来,都不变。”
  “你说的。”他沉声,紧紧拥她入怀。
  “嗯。”她像只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二人沉默不语。
  一会儿后,陶织沫觉得他的身体开始有些燥热起来,头顶上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
  奇怪,怎么气氛开始暧昧起来了?
  她忽然意识到,二人此时仍然“坦诚相见”着……
  “我、我们,先穿上衣服吧。”她低低道,不敢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互相背了过去,开始穿自己的衣裳。
  奇怪,她的肚兜呢?
  陶织沫抓着衣裳掩在胸前,在一堆潮湿的衣服里东翻西找。没一会儿,头顶便有一抹粉色的……缓缓落下,渐移到她面前,不动了。
  她身子僵硬了那么一会儿才抬起手接过,虽然没回头,却仍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裸背上。
  肚兜是真丝的,手摸着微有些湿凉。陶织沫正往脖后系着丝带,身后突然传来他淡淡的声音,“你昨夜帮我擦身了?”他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说等下要吃点什么。
  陶织沫手一滑,差点没把自己勒死,一会儿后连耳朵都发热了,吱吱唔唔道:“我……我……那个……”
  她不敢回头看他,但似乎,他也是背对着她的。奇怪,怎么弄得好像昨夜被擦身的是她一样?明明是她轻薄了他、占了他的便宜好吧?
  “负责任。”
  “啥?”陶织沫面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呆萌。
  他冷静道:“看光了,也摸光了,负责任。”
  一想到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擦拭的感觉,南宫辞顿时便觉得全身燥热了起来,只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又低头看了一下,微微觉得有些遗憾,再过两年他的身体……才算得上是个成人。想到这,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到时候他会让她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这边陶织沫的嘴张得像个鸡蛋般大,一会儿后才托了下巴合了上去,弱弱道:“哦。”
  二人穿戴整齐后,陶织沫才觉得自在了许多,开始与他说起了正事,“你的银子呢?母亲不是让嬷嬷给你捎了银子吗?”
  她昨晚帮他擦身,发现他身上是身无分文。他已犯了死罪,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在外面总是有些银钱伴身才好。
  “你给的?”他面色微讶。
  她吃了一惊,很快又恍然了。
  是呀,就算她后面没有发现,可是现在的她应该也能猜到的,母亲怎么会说银子是她给的呢?她真傻。
  见她面色有异,他只当是不小心拆穿了她,冷静道:“我没要。”
  她蹙眉,他居然没有要。也是,以他这么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的施舍。
  所幸她身上带了银钱。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她不打算再回去了。她不仅将全部的现银都带了出来,还挑了些纯金和纯银的首饰,虽然样式都是十分独特,但融了之后就认不出来了。
  这些金步摇,簪钗,耳坠,手镯……基本上都是他送的,她几乎能回忆起每一个首饰背后的故事。她难忘他亲手为她戴上时,那眉眼间流动的爱意。
  忆及前事种种,她不由得红了眼眶。他们二人,不当落得前世那般下场的。
  “阿辞……”她低低唤了声。
  “嗯?”他如往常般回了她,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拥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前,泪已盈眶。
  “我好想你,好想你。”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如往常般摸了摸她的头。
  晨曦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了进来,在祭祀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雨停了,天亮了。
  嘹亮的鸡鸣声,声声催促,已容不得她多愁善感。陶织沫松开他,将身上的现银都掏出来给他。
  “我不要。”他冷道。从来只有他给她,以前是,现在、未来也是。他不要她的施舍。
  “拿着。”她强行塞入他手中,“阿辞,我要走了,再不回府只怕会被人发现了。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陶织沫理了理他有些褶皱的衣领,依依不舍。
  对不起,她撒谎了。他若离去,还会归来。她若离去,不知此生能否再次相见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面色阴郁。他带着她,定然逃不出这帝都城。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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