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对敌分心,乃是大忌。”程梓川掌心出现白光,化作千万张网笼向程令,他言语动作太过雅致,仿佛只是在与人切磋,而非生死厮杀。
  程令握掌为拳,冷喝道:“一介废人,死到临头还来教训我!”巨大的拳影凝聚成形狠狠砸过去!
  “你停留在逍遥境也不久了,怎么还只会这些粗浅的招数?”程梓川不紧不慢的道:“我没去找程家,程家却来找我,什么时候债主比讨债人更理直气壮了?”
  话至尾末,已无比严厉了,漫天白网包裹住拳影,由柔至刚,竟是化为片片利刃,冲破程令的灵力罩,程令的思维还停留在他“废人”的基础上,闪躲不及,右臂被瞬间撕裂,血流如注!
  “你,你的根骨,你的修为……”程令冷汗涔涔而下,几乎不敢相信。
  程梓川漠然道:“很遗憾,已经恢复了。”
  本为先天清净道体,又领悟了道之力,根基一经重塑,便已直接越过脱凡境,达到了逍遥境的巅峰,要杀程令,易如反掌!
  “噗!”程令气得喷出一口血,原本以为这是个废人,轻易便能斩杀,可没想到……程令再也无心恋战,想赶回去把这个消息告知程家众人——程梓川根基已成,程家,有麻烦了!
  “你是第一个,便拿你先来祭我父母亡魂。”程梓川忽而轻叹,指尖似有璀璨星光,紧接着他伸手一指:“停下吧。”
  程令还保持着转身的姿势,却……不能动弹了,他睁大眼睛,眼见着白网汇聚成剑影冲他斩来!
  “住手!”远处,两道身影飞速而来,依稀可见九源仙门的道服。
  眼前白云飘过,楼月潼慢悠悠地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烟尘,“迟了。”
  ☆、第17章 弱点
  星光笼罩,剑影穿梭,极美的景象,带来的却是绝杀!
  程令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可他低头一看,就见心口处一道裂痕慢慢扩及全身,“不!不……”
  “老祖!”程曜瞪着双目,眼睁睁的看着程令身体溃散,他身旁的中年男子立时一抓,抓住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那是修士在逍遥境方能凝练出来的三魂七魄,只要魂魄不灭,修士就不会真正死去。
  如果修为达到羽化境,肉身陨灭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利用天才地宝重铸肉身,如此可成散修,可不说天才地宝难寻,过程亦是难上加难。二是无肉身修鬼道,但最终只能下入鬼界,不可上入仙界,最后一条路就是入轮回,转世重修。
  但三条路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魂魄未损未散。
  程令修为不够,只有后两条路可走。
  “师父!”程曜冲身旁男子叫道。
  “莫慌,我送他入轮回去吧。”中年男子面貌平凡,可给人的威压却比程令更胜百倍,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见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下一刻,他脸色就有些变了。
  因为程令的魂魄也开始出现裂痕,像一片镜子碎成千万块,化作了飞灰。
  中年男子倏地抬头,就见程梓川静静的站在对面,神情没有一丝意外,“小子,你下手够狠的。”
  “这是程家教我的,更是令徒在古灵墓中亲自示范过的——斩草除根。”程梓川白衣无暇,方才打得程令魂飞魄散,此刻也无所动,语气仍不带烟火气,“九源仙门莫非也想插手我与程家恩怨?”
  “你可知道我是谁?”中年男子拧起眉头问。
  程梓川道:“九源仙门卧虎藏龙,掌门之外,有九峰峰主,有几位辈分更在现今掌门之上,想来你也是其中之一。”九峰峰主,几乎都是站在修真界顶端的人物,离悟道引劫也只有一步之遥。
  “我之道号——玄豫。”
  玄豫真人,九源门九峰峰主中最高调名声最响的一个,出了名的爱面子,九源仙门中,他座下本没有什么叫得上号的弟子,十二年前抢了程曜这个好苗子,面上才好看些,因而他对程曜格外看重,连带着程家也大受裨益。
  程梓川颔首,淡声致意:“有礼。”
  玄豫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悦:“你跟程家的矛盾我也有所耳闻,可些许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我观你气度不凡,根骨绝佳,何必为了小小恩怨断了以后的路?若你肯发誓不再与程家为难,与曜儿握手言和,我倒是可以收你入九源门下……”
  “脸真大,说这话也不害臊!”忽地一声嗤笑响起,小魔女一开口,就是有气死人的本事,玄豫脸色眼见着沉了下来,露出骇人的杀意。
  程梓川有时候觉得她的伶牙俐齿极好,因为骂人骂得实在痛快!
  “师父,我就说不必跟他们多费唇舌!”程曜咬牙切齿,眼中是怒火冲天,程家三祖一个丧于雷劫之下,一个被程梓川斩杀,对一个世家来说几乎是元气大伤,若程家短时间内无人崛起,那么终究会沦为不入流的势力。
  他手掌一翻,忽然拿出一面铜鼓,面上露出冷笑:“程梓川,根基重塑又如何?你当我不知你的致命缺陷吗?”
  看到那面铜鼓,程梓川眼神微变。
  楼月潼扬眉,她都没弄清楚程梓川的弱点呢,程曜竟如此言之凿凿?
  玄豫这时倒是做出一副高人模样,站到一旁淡淡道:“曜儿,小辈无礼,你便代为师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程梓川拉住楼月潼的胳膊,虽神色如常,却低声道:“先离开。”
  楼月潼诧异了,什么东西能让这家伙忌惮?
  可程曜已经摇响了铜鼓,楼月潼瞳孔一缩——这铜鼓的攻击是针对魂魄的!
  她立时察觉到程梓川身躯微颤,哪怕强自压制,眼神也出现涣散的趋势,“你怎么了?”虽说是针对魂魄,可这铜鼓威力并不算强啊!
  鼓声“咚咚咚”地扩散,一声比一声震动,程曜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得意又诡异的笑容,只见他盯着程梓川,一字一句道:“程梓川,任何人都能赢我,只有你……永!远!不!可!能!”
  程梓川面无表情,眉目寒凉:“是吗?”
  楼月潼忽然觉得心中一悸,疼痛来的如此强烈,仿佛魂魄在被利刃撕扯,分离——那不是她的感觉,是程梓川的!
  上古契约在生效。
  她狠狠一皱眉,挥袖张开无形结界,阻隔铜鼓之声,转身拽着程梓川离开。
  “想跑?”程曜一边驱动铜鼓,一边握住了赤煌剑。
  楼月潼冷哼,伸手一抓,狂风骤起,黑雾翻涌,似万千妖魔厉鬼哭嚎,席卷而去,程曜一剑破开黑雾,面前已没了二人踪影。
  “逃了?”玄豫不悦。
  程曜笑着摇头:“他们逃不了。”
  “这两个不足为惧,交给你自己解决吧,为师还要去寻你的师妹,若是遇到危险,就捏碎信符!”
  “是,师父!”
  楼月潼带着程梓川回到了天临城,他们曾住过的客栈,当时并不知古灵墓何时现世,苏娫豪爽,直接给他们付了一年的花费。
  “没死吧?”楼月潼不高兴地靠在桌旁,冷言冷语的问。
  似乎她遇上程梓川后就一直处于逃跑的状况中,这可真让人不爽!
  “还活着,”远离了鼓声范围,程梓川看起来就没什么大碍了,他垂下眼眸,墨发横陈,遮掩了一点寂灭的凉意,神情淡淡,看上去也不怎么狼狈:“多谢道友相助。”
  “不必谢了,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偿债就是!”
  程梓川:“……”
  “嗯?”楼月潼一眯眼,端的是霸气外露:“不乐意?”就算炼不成血人也不妨碍她吸血,哼!
  “……方才程曜所持的铜鼓乃是‘散魂鼓’。”程梓川转移话题吸引她注意力。
  “所以呢?你被那破玩意吓得魂都没了?”楼月潼不客气地将他挤到一边去,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先说好了,下回不给报酬不出手。”
  反正被个鬼契约绑住了,楼月潼也懒得再伪装,恶劣的本性暴露无遗。
  也好在她外表稚气,生得又美貌,不至于惹人生厌,反而有种狡黠可爱之感。
  程梓川没生气,一句话又惹怒了她:“如今我们性命相连,我死你也死,如果道友不在意自己的命,那随意好了。”
  楼月潼倏地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再说一遍?”
  程梓川微叹,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得轻描淡写:“好了,不闹了。”
  楼月潼顿时缩回手捂住头,瞪大眼睛:“你居然敢摸我的头?”
  她语气十分凶恶,程梓川却是微微一笑,而后又敛去笑意,缓缓道:“我的三魂七魄是不全的,一旦面对散魂鼓那样的法宝就很容易魂魄涣散,这是我最大的弱点……你如果想杀我,可要好好记住这一点了。”
  楼月潼一怔,难怪他要借助仙草才能重塑根基,魂魄不全,就算是先天道体也无法重生根骨。
  “看起来跟正常人没差别,你这人真奇怪。”楼月潼如此评价了一句,“魂魄不全还能活得好好的……那程曜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18章 风月
  这个问题问得好!
  程梓川看了她一眼,“道友以为我为何会魂魄不全?”
  “哦,又跟程家有关?”楼月潼不用脑子都能猜到,但还是配合的用了疑问语气。
  “当年程羡在挖我根骨之时,无意中带走了我的一魂,我之所以还能活的好好的,就是因为那一魂未损。”
  楼月潼眨了眨眼,随着根骨被挖,那么那一魂应该……
  “在我根骨被抽离之时,那一魂融在了其中,要损一魂必毁根骨,所以程家人没动,”程梓川道:“根骨被转移给了程曜,我那一魂也困于程曜身上。”
  既如此,程曜知晓情况也就不奇怪了。
  “难怪那家伙笑得那么恶心,说的如此肯定……”楼月潼丝毫没有同情心,凉凉道:“程道友,你可真倒霉。”
  她不觉得失去了一魂会一点事都没有,而程梓川很可能只是暂时无碍,不管怎么说,困于程曜身上的那一魂,他是要必须拿回来的。
  话说回来程梓川也的确倒霉,爱他护他的人都死了,程家挖他根骨,都想要他死,楼月潼也想将他炼成傀儡……能活到现在,确实福大命大。
  “大道之路漫漫,八十一难亦不多,我所遭遇的不过尔尔。”程梓川心性寡淡,倒是看得很开,把一切当成历练罢了。
  “大道大道,”楼月潼嫌弃地撇撇嘴:“你的心里大概只有你的道途了!”
  “然也,”程梓川像是起了跟她谈心的意思,说:“至少我心有所向,可道友你呢?”
  她?楼月潼抚着下巴,脑中掠过莫名其妙的契约,身上的封印,最后竟想起了阿元口中的……她的师尊?
  永远是无法理清的混乱片段,仿佛没有过去。
  她心情一下子变差了:“关你何事?”
  “就算再不想承认,如今亦因果相牵,性命相连,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暂时的信任与坦诚。”程梓川加了一句:“在契约维持期间。”
  “如果契约解开了呢?”
  程梓川:“要杀要剐,各凭本事。”
  他主动说出魂魄不全的弱点,便是示好的信号,因为眼下这种情况,最好只有合作。
  而他敢直接提出这个要求,也是看出了这小魔女虽冷漠狡诈,却并不卑鄙无耻,坏也坏得坦荡,只要她应下的事,那么必会说到做到,不会再耍什么手段了!
  楼月潼挑了挑眉,单手撑着下巴沉思。
  “我建议你答应他。”阿元说:“上古契约之效,你方才也感受过了。再者,如你所言,此人深不可测,你未必不能从他那儿得到好处。”
  楼月潼轻哼:“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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