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也许那根本不是千单宇本来的面貌，自见到千单宇开始，王紫从来没有好奇过为什么那张脸与他本人的气质出入那么大，人说相由心生，千单宇的内心总不至于就是如此‘平淡无奇’吧？
王紫心里想了一堆，皆是关于千单宇的，而她一言不发走到前面，那埋头沉思的样子倒是让千单宇心里一阵七上八下，他有点摸不准王紫的脾气，该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王紫就跟他怒而翻脸吧？
可千单宇到底还算沉得住气，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亦步亦趋的跟在王紫身后，时不时‘不经意’的看看王紫的脸色，直到见王紫渐渐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注意力转移到了影族，都没有就刚才的话题发表什么言论。
王紫倒是沉浸在她的研究中，可千单宇反倒更不自在了，他是挺希望揭过刚才那个话题的，可也不是用这么个办法啊……
“我可以走多近？”王紫问道。
千单宇向前看了看才知道王紫在问什么，便道：“最好不要太近，这些影子都是被影族的图腾浸体的，图腾的力量没有空间限制，靠的太近他们也会有所感应。”
王紫遂停下脚步，煅魂水上空漆黑一片，不知道影族是不是也存了防人的心思，竟然没有在周围点一把火，虽然大致的情况都能看到，可王紫看的很仔细，唯恐忽略了细节的部分。
影族的确在煅魂水周围布置阵法，到处插着漆黑的阵旗，阵旗上则是影族的图腾，此时的阵法已经隐隐有了规模，王紫从赤灵中取出一张兽皮，用朱砂笔将现有的部分全部描绘下来。
千单宇此时也暂时抛开了刚才那怎么都想不通的事情，帮王紫托着兽皮卷，看着她一笔一划认真无比的勾画，忽然说了一句，“你的眼睛一点都不像你爹爹。”
“唔？”王紫疑惑抬头，从刚才的专注中忽然被打断，王紫的思维也有些跟不上，可回想了一下千单宇刚才说的话，却皱了皱眉，“千单宇，你怎么了？”
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从不久前见到他跟王胤天吵了一架之后，他似乎就变的很不对劲，话语和眼神里都透露着一股子古怪的味道，即便反应迟钝如王紫也清晰的感觉到了。
“没什么，你继续画吧。”
问他的时候他又不说了，王紫只赏了他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就当真低头继续了，二人沿着偌大的煅魂水不断朝着山顶的湖水中心靠近。
在刚刚步上山顶的时候，千单宇却忽然横出一条手臂，拦住了王紫继续往前的脚步，王紫顺着千单宇的视线看去，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煅魂水中心的位置，此刻凭空多了一个约有三丈高的八角形高台，八面石阶一直延伸至水下。
煅魂水平日里灵力浓郁，波浪涛涛，如今却更像是一汪死水，毫无波澜，那八角高台的表面上绘制着密密麻麻的纹路，而一个黑影就在那平台上席地而坐，几乎不用再探究，王紫便能肯定那人便是影族族长。
相比起上次在上界交手，现在的影族族长已经变的更加诡异，完全没有了人气，他坐在那里，却好像只是一个空架子一样，那宽大的斗篷被骨头撑的棱角分明，可想而知那斗篷下面的人该会是如何的不忍直视。
他周身浮动着一层犹如实质的黑气，浓郁之极，清晰的将他自己与周围分化开来，那便是影族的图腾之力。
千单宇稍显郑重的握住王紫的手腕退后了几步，待停在绝对安全的位置，千单宇才开口，“影族的族长应该已经跟影族的图腾合二为一了。”
在千单宇带着王紫后退的时候，王紫丝毫没有反对，她清晰的明白了千单宇刚才所说的‘图腾的力量不受界面的限制’是什么意思。
他们分明在两个空间，可她刚才还是感觉到影族族长周身浓郁而极度不稳定的图腾之力了，好像时刻都想咆哮而出，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人、物。
听到千单宇这么说，王紫赞成而沉重的点了点头，这就是影族族长最后的挣扎了吧，除了释放影族图腾的力量，他已经无计可施。
他的代价是整个影族，而就是他这种疯狗一般的做法，让王紫不得不提高警惕。
“可惜……”王紫看了看兽皮卷上的图案，影族族长亲自守在阵中，也就是影族的图腾就在那里，她是万万不能再靠近了。
“有这些不错了，先离开这里。”千单宇替王紫收好那张兽皮，带着王紫离开的煅魂水，但也没有直接回天工山，而是去了栖凰山。
栖凰山已经完全被影族接手了，现在在栖凰山指挥的人是影族的几个副使，史家的情况却是比王紫想想的惨一些，死了不少人，听那个副使阴森森的威胁，谁还敢有叛离的心思，下场就是这样芸芸。
想来史家投靠影族也非全族上下乐意如此，只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王紫冷漠的从史家上空掠过，完全没有怜悯的心思，事实上从史二娘出现开始，史家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家族，这一次，它是真的没有必要存在了。
又过一个时辰，王紫一并将栖凰山的防御工事也描绘了下来，这才跟千单宇打道回府。
本来是可以很快就回去的，千单宇却没有收回那个用神力构筑的空间，与王紫并行往天工山的方向而去，动作不急不缓。
王紫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影族的阵法与栖凰山的防御已经拿到，王紫也并不着急，便随他了。
“你的脾气也不像你爹爹。”千单宇悠悠的说道，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他在用自己跟自家爹爹作对比，王紫抬眸看向千单宇，“你是很了解我，还是很了解我爹爹？”
千单宇却道：“你比你爹爹简单多了，了解你很容易，你爹爹很狡猾，说话不算话，还很自私。
可就是这样一个听起来一点都不怎么样的人，却有你娘亲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也有你死心塌地的护着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只是中肯的评价了一下你爹爹而已，你还想来咬我不成？”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紫皱眉，他这么说她家爹爹，不管中肯不中肯，她都不可能会喜欢听吧，这样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她真的很不适应。
她甚至想收回让千单宇跟来的决定，再拜托千单宇变回以前高深莫测的样子。
千单宇站定，回身看着王紫，那张脸依旧平淡，可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在笑，几分玩笑几分认真道：“我在想，如果当初是你爹爹守在千家，而我来到了天连方，那他的如今的一切会不会都是我的？
包括妻子，包括女儿，你会为了我不顾一切，你会向着我，你会因为我而跟他拼命，你会欺骗他而不会欺骗我，你还会叫我一声爹爹，你说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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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用了一生的时间去找你
“不会！”王紫想都没想的说道，也打断了千单宇似乎还意犹未尽的假设，鸡皮疙瘩瞬间爬了上来，“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假设？如果你只是羡慕我爹爹，你大可去找属于你自己的，你所希望的也都会发生。”
千单宇却沉默了一会，“是这样吗？”
王紫点头，看着千单宇意味不明的眼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跟他探讨这样的问题，毕竟他们两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家人对于王紫来说就像氧气，是必需品，而千单宇怎么看都像个冷血动物，他似乎更适合独居……
可王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只要能让千单宇撇开这种让人恶寒不已的假设，就算言不由衷她也顾不得了，“没错，是这样的。”
“什么是属于我的？”千单宇却问，他语气平淡，可总有些轻嘲的感觉，“千家是我的，我有权利，有实力，这是属于我的？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千单天也曾拥有这些，可他不要了，他把这些都甩给我了，他已经帮我做过了比较，他选择了夏筱莲，他选择了你，这让我不得不认为，我拥有的一点都不好，这不属于我，或许，我一点都不喜欢我拥有的。”
王紫嘴角抽了抽，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一样，千家这么大的财富，给谁谁不乐的三天三夜合不拢嘴，可你偏偏不喜欢，她还能说什么？
你志向高远，你眼界宽阔，千家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那你可以去找你能让你看得上眼的呗？
王紫一时无言，她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处理一个如此严重的问题人士？而且他现在话里话外都对自家爹爹很是羡慕嫉妒恨？王紫不明白千单宇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他的眼神就那么不咸不淡的看着她，可偏有种非要等到满意的答案的感觉，如若不然，她今天就别想回去了。
纠结了一会儿，王紫还是给了他一个很中肯的答复：“我爹爹的选择只是他的选择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对他的怨念确实很深。
如果只是因为如此，你大可不必把你跟他比较，毕竟你无法让时间回到过去，你跟他不一样，适合他的不一定适合你，他的选择自然不能代表你。
你大可扔掉千家，去找你的喜欢的人，做你喜欢的事，如果找不到，可能你就适合……一个人，一个人也可以很自在，要不然万象无回境和永恒星盘就不会存在了是吧？
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大不了……你还可以去死啊。”
“呵呵……”
王紫绝对是很认真很负责的为千单宇量身定做了各种版本的出路，作为一个跟她并不算很熟的人来说，王紫觉得她已经相当用心了。
可刚说完，千单宇便笑了，而且是那么明显的笑意，眼波流转，化开了那一汪清净，荡漾着从心底涌上来的轻松和愉悦，那张脸仍然普通，可王紫却分明觉得这一笑他整个人身上都亮了！
在某一瞬间，王紫竟然有一种错觉，她应该跟千单宇认识很长时间了，而千单宇就该这么笑，就该这么……真实。
惊悚！在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之后，王紫只有这么一种感觉，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千单宇这个人实在太诡异了……
千单宇看着王紫的动作，眼中的笑意不减，他在仔细回味王紫刚才说的话，她的劝说可不可以再搞笑一点？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王紫倒是摆出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来了。
可哪有人生导师劝人‘大不了还可以去死的’？
好半晌才止住笑，千单宇说道：“我无法不跟千单天比较，因为我们从小就被用同样的方式训练长大，包括修炼，包括征战，每一次成长都在比较，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紫自然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而千单宇似乎也没有打算真的让王紫猜，很直接的给出了答案：“因为暗神族的先祖要回到天连方，这样的训练是亘古不变的，先祖要选出谁更适合回天连方，而谁更适合掌管千家。”
王紫有种知道了某种秘密的感觉，千单宇说的这些……已经是暗神族的秘密了？
“我跟千单天从小被灌输的就只有一个宗旨，那就是让暗神族回到天连方，我这一生也不过是做了这一件事情而已，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我的责任，这理所当然，可你在劝我丢掉千家，去做我喜欢的事情。”
所以她没说对？千单宇没有满意？那她苦思冥想半天，劝说某人打消某些无厘头的想法，岂不是白费了？
千单宇就停在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坎儿，王紫一时间猜不到他到底什么意思了，人说女人心海底针，千单宇的心……得把大海换成银河系才行。
“我的建议只做参考，如果你非要钻牛角尖，我也没办法……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最后，王紫只得无奈的说道。
千单宇却停顿了一下，“我们？”
嗯？王紫疑惑，又没跟上千单宇的思路，可千单宇却解释道：“这是你第一次把你和我放在一起。”无论在之前的哪一次，王紫都将他们分的特别清楚。
这样自然而然的话，对于王紫来说根本没什么感觉，可对于千单宇来说，已经听过三番四次或怒或充满敌意的强调，她姓王，他姓千之后，这样的转变就显的异常珍贵。
王紫则有些无语，“我们现在算是同盟。”
千单宇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在你心里已经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了。”
这人其实有点自知之明，最起码他这话是说对了，在之前，他在王紫心里确实是十恶不赦之人，可无奈的是，现在已经不是，这一点，他也说对了……
王紫倒是愣了一下，对于千单宇的认知，她都没有发现有了这样的转变……
千单宇没有让这个尴尬的气氛维持的太久，很快便说道：“当年先祖掷签决定我和千单天的分工，一人负责前往天连方，一人负责留在千家。
而我拿到的是前往天连方的签，千单天要留在千家，只是有一个附加条件，留下来的人需娶师妹为妻，师妹从小仰慕千单天，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对于留下千家亦或是前往天连方我并没有多大的感觉，这都是先祖的吩咐，对于我来说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是，师妹喜欢千单天，而我亦乐意成人之美。
可是结果……”
千单宇这番话说的突然，王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哦，所以他这半晌真正想说的就是这些？王紫此时的脑海里是懵的，可依然机械的回忆起了之前偷听到的话“不能计算师妹的死，不能计算我替你背的黑锅”……
所以结果是……他们的那个师妹死了？
千单宇的情绪显然比那天跟王胤天吵架的时候平静多了，再提起这件事情的侍寝，语气淡淡的，“直到现在，暗神族的直系后裔都没有超出一百人，我跟千单天是最后两个拥有暗神族血脉的人。
不对，事实上现在，最后一个拥有暗神族血脉的人应该是你了，可你不愿意承认。
暗神族的血脉只能由神族男女结合来传承，师妹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千单天可以为暗神族做任何事情，却唯独不愿意娶师妹。
他先一步带人逃到了天连方，逼我接手千家的家主之位，师妹是女流，又是痴情人，受不得喜欢的人如此对待，自毁元神而死了。”
闻言，王紫更加觉得无言以对了，这算是自家爹爹的风流债吗？这可真是债，要不然那天她也不会在自家爹爹脸上看到类似愧疚的晦暗神色了。
王紫缓缓走着，“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子不言父之过，她根本不会评价这其中的对错，就算王胤天不是她爹爹，每个人做决定的时候也不可能全然完美，遗憾……也不可能重来。
千单宇则道：“一开始，我是想让你知道一下，你爹爹没有那么好，你相信他不如试试相信我，后来，我更想让你知道，如果不是你爹爹当初打乱了一切，他所拥有的一切真的有可能是我的。
再后来，我就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我的过去，跟你爹爹无关，我一生都在做一件事情，让暗神族回到天连方。”
王紫嘴角抽了抽，同一件事情真的会变幻如此多的想法？只是最后一点他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么想着，王紫也这么说了，“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
千单宇却摇了摇头，“我是说了，可还没说完，我用了一生的时间找那个让暗神族回到天连方的办法，也就是，我用了一生的时间去找你。
为此我筹谋了太久，不管是你还未诞生的时候，还是你出生之后，我都在找，你刚才说，让我去找喜欢的人，去找喜欢做的事情。
我也想过，可我绝对不会有耐心再花几十亿年的时间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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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想让一切重来
王紫噎住，这话怎么听着都怪怪的，尤其是千单宇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知道是哀是怨还是什么都没有，王紫已经彻底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