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们不议论别人是非会死吗?”王炜不耐烦地双手抱胸,“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主任那告状?”
“切……”八卦的女人们只能就此散了,纷纷给这个不识趣的男人投去一个白眼。
等杭迦白接受完采访回到办公室,王炜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脸色有些不佳。
杭迦白请他进去,问道:“有事吗?”
王炜也不怕得罪导师,态度不大好,讽刺道:“杭老师,靠这种事博人气,有意思吗?”
杭迦白错愕地瞥了他一眼,这个王炜向来不羁,可对前辈倒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敬。
所以他有些难以置信,反问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很清楚。”王炜冷笑道,“杭老师,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今天说这话就不怕你报复。舒小屿为这事情都已经离院了,你身为她的带教老师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在和一帮记者吹嘘自己有多能耐,你配为人师表吗?”
“王炜,舒小屿选择离开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不是一时冲动。”杭迦白恢复了从容,气定神闲地分析道,“从医事关人命,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就怕了,以后怎么办?她的性格软弱,心理承受能力也不高,外科确实不适合她。如果她坚持不下去,我们也不能勉强。”
可那王炜仍不懂他的苦心,冷笑着反问:“你这么说,意思上是不管她了?”
“言尽于此,我也没别的好说了。”杭迦白重新起身,“我去查房了,你要么待在这儿继续想,要么跟我一起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王炜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眉宇间始终透着散不去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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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杭迦白一下班就在医院底楼挂号大厅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他小跑着上前,从身后拍了拍纪桐的肩膀,“嗨,来找我的?”
她是刚到的,正拿着手机要拨他的电话,被这么一拍,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转过身的时候,瞬间哭了出来。
“……怎么了?”杭迦白被这眼泪弄得束手无策,俯下身抹了抹眼眶边的热泪,“不会是被我吓哭的吧?对不起啊……”
纪桐仍然哭个不停,在这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像是被眼前的人欺负,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杭迦白别扭地看了看周围悄悄看戏的人,尴尬地冲他们笑了笑。
“怎么了桐桐,我错了呀……”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来哄她,只好像哄孩子似的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赔罪,好不好?”
这句话她听得进去,委委屈屈地抬眸看他,又点了点头。
这几天上海的气温稍有上升,纪桐哭得有点热,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杭迦白悉心将她搂在怀里,弯进医院后面的小巷里,见她抽泣的频率小了些,才开口问:“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不开心?”
她点了点头,“我刚才回家,听到小区里的人在议论我妈,说她和王叔叔是……那种关系……”
杭迦白无奈地笑了笑,沉声道:“所以就不开心了?”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纪桐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笃定的眼睛。
“我大致猜到了。”杭迦白坦言,“其实你妈妈这个年纪呢,再找个伴是正常的。”
纪桐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
“怎么了?”
“你觉得是正常的?”她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我爸爸在的时候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转眼就能把他忘了?”
“不是忘了。”杭迦白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只好放低语气,“桐桐,你爸爸是很好,可他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
“去世了就可以被人取代吗?”纪桐反问了一句,转而想到自己,忍不住背脊发凉,“那么,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再找别人?”
“……”杭迦白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她脑子转得快,还总爱往这种刁钻古怪的方面去想。
说不过她,也不愿看着她钻进死胡同。于是他果断上前,把满腔委屈的姑娘重新拉进怀里。
纪桐挣扎了两下,就没再反抗,吸了吸鼻子,重新呜咽着哭了起来。
杭迦白没再说什么,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像在安慰一只不听话的小猫。
静谧安宁的小巷,隔绝了远处喧闹的大街上汽车喇叭的噪声。
纪桐的心却始终静不下来,良久后,耳边传来杭迦白语焉不详的话:“以后别再那么说了。”
生命那么渺小,命运那么难测,经历了十多年的悲欢离合,他实在不愿意花时间去想这样悲观的事。生老病死难道不是生命的常态吗?可为什么他见过了那么多束手无策的死亡,却仍然下意识抗拒她提出的可能性。
杭迦白心里明白,关于她的一切,永远都让他没办法从容面对。
第26章 城c.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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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桐到家时已快十一点,她原本想去杭迦白那儿住,可方才听他的意思,他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的。她还以为杭迦白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里,而结果是,她自己成了这件事唯一的反对者。
算不上不欢而散,可分别时气氛也不怎么融洽。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吃了顿饭,结束后杭迦白想送纪桐回家,被她拒绝了。她一个人去外滩散了会步,想着从前和爸爸在一起的片段。
纪父是个普通的小职员,从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在纪桐的记忆里,他的话很少,对家里人却很周到。她还记得以前某次放学时下起了雷阵雨,父亲开着摩托车来接她,他把唯一的雨衣给了女儿,自己迎着风雨开车。纪桐偷偷从摩托车后座看过去,雨水拍打在他的眼睛里,他眯着眼,吃力地看着前方烟雾迷蒙的街道。她紧紧抱着父亲的腰,冰凉的雨水漏进来拍打在她的脚腕。那样刻骨铭心的场景一生少有,让她每次想起都能体会到寒冷和温暖交织的复杂。
而父亲离开的那天也是雨天,他还是一样开着摩托车,一样没穿雨衣。
只是他这次闯了红灯,还刚好被经过的汽车撞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纪桐想起那张满是鲜血的病床,和半遮半掩住血肉模糊的脸。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也以为母亲和她一样,永远为父亲留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