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皇。”小嘴轻轻吐出两个字,众人忍俊不已。
“明儿就告诉父皇。”胤褆揉着发疼的脑袋,“你给我等着!”
“哼,等着!”胤禛身子缩了,心智也跟着缩了,爬起来,伸手拽起太子,“玩去儿。”
“可不能去。”佟佳氏赶忙拦下他俩,“外面那么热,出去会中暑的。”
“小四,咱不出去了啊。”太子还没醒过神,浑身没力气,半眯着眼说,“太阳下山了再去玩。”
胤禛用惯了绫罗绸缎丝帛锦娟,皮肤又娇嫩,乍一睡到竹席上,刚开始没觉着,一觉醒来浑身酸痛,不好意思像真正的小孩那样闹,便想出去晃悠一圈松快松快。
“咦?鱼——”胤禛骤然瞪大眼。
金黄色的鱼儿跃出水面,在太阳光的折射下仿佛镀了一层光晕,胤禛心中惊呼,鲤鱼跃龙门,“哥,哥哥,看,鱼儿。”
小太子撑着太皇太后胳膊站起来,瞪大双眼,“皇玛嬷,快看,好漂亮!”
“什么东西?”太皇太后坐直身体伸长脖子,“咦——”忍不住惊呼一声。
众人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哇!真漂亮!”上千条金鱼同时跃出水面,太皇太后不禁走出凉棚。
坐了半天的宫妃们,相视一眼,赶忙站起来。
佟佳氏给胤禛穿上鞋,始终没忘记地震的威胁,“想看额娘抱你去,可不能自个到处跑。”说着又让不知内情的惠嫔和荣嫔看好胤褆和胤祉。而太子,佟佳氏不放心别人,亲自牵着。
太皇太后往前走着走着,突然,尖叫道,“不好!”
轰隆隆,地动树摇,墙裂房塌,荷塘里的鱼儿争相朝岸上跳,佟佳氏双眼惊恐,“快趴下!”“扑通”坐在地上,手往前一带,把太子和胤禛护的严严实实。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也许只是一刹那,佟佳氏抬起头,看到先前坐的凉棚面部全非,面无血色,“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太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有点懵,胤禛板着脸,双手死死抓住佟佳氏的衣服,“额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佟佳氏自顾自的说着检查他俩的身体,见他们没受伤,神情一松,提着半天的心放到肚子里,整个人反而比先前轻松了,“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太皇太后,您有没有受伤?”
“哀家没事,太子呢?”太皇太后搀着皇太后的手站起来,脚有点疼,可能崴着了,不过,这跟不远处坍塌的凉亭相比都是小事,对旁边的梁九功道,“通知所有人,站到空地上不要乱动,可能还有余震。”
惠嫔抱着吓傻的胤褆,荣嫔抱着不断抽噎的胤祉,双眼呆滞的望着一旁的皇贵妃和太皇太后,“这……是怎么回事?”
佟佳氏下意识看太皇太后一眼,太皇太后摇头笑笑,显然是因地震落下,却没听到有人重伤而高兴,“梁九功说吧。”
“他也知道?”宜嫔挺着大肚子从禧妃身边站起来,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面色不好,“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梁九功:“宜主子息怒,地震一事之前全凭猜测,也有可能猜错,皇上怕诸位主子恐慌,特意借前明余孽之事让诸位主子来到御花园。这也是皇贵妃为何不准宫人随意走动,违令者杖毙。还望主子们体谅皇上的一片苦心。”
“行了。”太皇太后挥一下手,沾满泥土的黄丝绢帕让她连打两个喷嚏,“把席子拿来,哀家站着总觉得地在晃。““太皇太后,这地儿是还在晃动。”佟佳氏一手牵一个小孩,走到她身边,“您别动,臣妾这就扶你坐下。”一把扯下胤禛的肚兜,往地上一铺。
胤禛身子一凉,加紧双腿,双手捂胸,“额凉!!!”惊起一阵地动树摇。
☆、第13章 懂事的小四和太子(捉虫)
太皇太后坐在胤禛肚兜上,捶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小四儿知道害羞了,哈哈……”
“多大点孩子,精会作怪。”佟佳氏把他抱到怀里,用衣袖遮住,“这样行了么?”
记事以来,胤禛两辈子没这么丢人过,小脸血红,看到大哥不傻,二哥不呆,三哥不哭,宫女太监脸上的惧怕没了,宜嫔也不生气了,一个个全都笑眯眯的往他身上瞅,脑门一热,破罐子破摔,掰开佟佳氏的手,“热。”说着话从她怀里滑出来。
瞬间,御花园里多个光溜溜白嫩嫩的包子。直到宫里的新人换旧人,胤禛那皇子阿哥的威严才算拾起来。
唐王不信有人能准确预测到地震的发生地。就在他不得不喝下成人母乳打个盹时,天地变色,四周尖叫声,哭啼声,鸡鸣狗吠声把他从梦中拉出来。
入目一片狼藉,唐王的身子不自觉得抖了一下,石氏忙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过去了。”
与此同时,正阳门外,被御前侍卫护在中央的康熙眼圈微红,“总算来了,总算来了。”一顿,“瞧朕说的这叫什么话。”可脸上的高兴怎么都掩饰不住。
提前预知地震,态度强硬的令百姓转移,古往今来,康熙可算是独一份。王公大臣山呼万岁,心中一阵后怕。
而现实却不容他们多愁善感。
常宁顶着余震带兵沿街搜查,裕亲王福全亲自领兵开仓运粮,明珠索额图一众大臣各司其职,噶布喇严查紫禁城防护墙,见城墙虽有破损却无大面积坍塌,面见康熙,“皇上,在哪里用膳?”
康熙目不转睛的盯着宽阔的马路等着城外的消息,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用,用膳?”
“是的,皇上,已经正午了。”噶布喇指了指头当顶的太阳。
康熙好气又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瞅着他那枯井无波的脸,好像自己一顿不吃就饿坏了,康熙一阵憋闷,要不清楚老丈人直肠子,他,他,他原地转两圈,“有吃的?”
噶布喇沉稳的说,“臣先前让御厨把食材拿了出来,现已支起锅炉,皇上稍后便能用膳。”
噶布喇行伍出身,粮草的重要性已刻在他骨子里。疏散紫禁城中的众人时,噶布喇身先士卒,不过,第一时间带人去了太医院和御膳房。
太医和御厨们奇怪,为啥配合侍卫搜查还要把药物和食材带出去。
噶布喇张嘴就说,“贼人往食材里下毒,谁担待的起?!”
御厨们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今看到面前的食材,和康熙的表情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启禀皇贵妃,通往外面的路全被堵住了,奴才手里没有工具,这该如何是好?”梁九功扫一眼主子们通红的脸焦急地说。
佟佳氏擦擦额上的汗水,看着牵着小四的太子,老神在在的说,“不急,噶布喇大人应该带人正在清理,御花园在后面,再坚持会。”
浮动的人们听到皇贵妃沉稳淡定的话,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太皇太后盯着她好一会儿。
以前见佟佳氏的身子骨比一般人柔弱,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小家子气,说实话,要不是佟佳一族有用,别说皇贵妃,就连贵妃之位她也不许皇帝给他。
听到一阵骚乱声,太皇太后回过神,看到承光门慢慢打开,“咦,噶布喇到了?”
说话间,噶布喇的身形出现在太皇太后眼里,被热的头晕眼花的宫妃兴奋地惊呼一声,有人甚至迫不及待的招手呐喊,“在这边,这边,噶布喇大人,这边!”
小太子循声看去,“她们怎么啦?”
胤禛在地震发生后就不再管了,他还小,用脑过度会长不高的,“喜欢,大大。”
大大是什么鬼?小太子吐糟,对上外祖父那张苍老的脸,瞪大双眼,“你,你说她们喜欢外祖?”
胤禛鼻子眼笑成一团,太子的手好痒,忍了又忍,拉住他的冲天辫,“调皮,小心皇贵母妃揍人!”
“你是谁的玩笑都敢开啊。”佟佳氏就在他们身边,抬手抄起胤禛,牵着小太子,跟着噶布喇走到刚刚支起的帐篷里。
天黑时分,御花园已经被清理出来,几所重要的宫殿也被清理干净,但余震不断,即便皇帝也只能在乾清宫的院子里打地铺住帐篷。
而这次地震波及甚广,即便康熙提前预知,把百姓都迁了出来,可时间紧迫,粮食家畜,十之有九都被埋在了废墟中。
乾清宫内外灯火通明,工部、户部连同兵部的官员无一缺席,筹粮、救援、安抚百姓,张英手指不停,一份又一份圣旨在他手中生成。
太子牵着胤禛过来,就看到这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回到康熙身边服侍的梁九功一见他们,呜呼哀哉,“我的爷啊,你们咋来了这是?”慌忙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护着他们迈过破败的门槛。
小太子看到万春亭一瞬间轰然倒塌,心里担心极了康熙,胤禛想着康熙这些日子对他的宽容和疼爱,在太皇太后和皇贵妃的阻挠下,硬陪着太子过来了。
康熙已经从梁九功口中得知,地震发生时和发生后,佟佳氏一直把太子护在身边,看到豆丁大的小四儿,抬手摸摸他的脑门,很是温和的问,“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么呢?”
胤禛推一下太子,这孩子不是担心康熙么,怎么到跟前不说话了。
太子被他推的朝着康熙踉跄一步,“父皇……”两个字说出来,眼里蓄满了泪水。
“吓着了?”搂过两个儿子,柔声道,“没事,父皇是真龙天子,不会受伤的。”眼眶又红了。如果小太子没说水浑狗叫的事,康熙不敢想象他现在有没有事。
太子抓住他身上的龙袍低声抽噎,康熙的下巴搁在两个儿子中间,胤禛穿着薄褂的肩头被烫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扭过脸。
无论是历史上,八岁登基,十四亲政,十六岁干掉辅臣鳌拜,二十岁和吴三桂宣战,还是现实中,日理万机的康熙都像一座高山,既让胤禛敬佩又让他崇拜。
可这位七尺汉子却抱着两个儿子无声哭泣,胤禛那多年来练就的强硬心脏塌了一角,“父皇,没事。”说着话小手拍拍他的背,而那句“父皇”却是胤禛出生那么久,第一次,实打实诚心呼唤。
康熙轻笑一声,抬起头,“你俩快回去吧。”
胤禛看着太子脸上的不舍,却忍着不说,想一下,“陪,父皇。”接着就抓住康熙的衣袖。
看到两个儿子脸上的孺慕之情,康熙心中宽慰不少,“呆在这里也行,但不准调皮捣蛋。”说这话时看向胤禛。
胤禛眨眨眼,拍拍太子背,“哥,听话。”
康熙好笑的摇摇头,“人小鬼大。”说完让小太监去找两个圆墩,让太子和胤禛坐在他身边。
而他俩也争气,手拉着手眼巴巴盯着埋首案头的康熙,不吭不响,康熙再抬起头,发现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第14章 小四逃课被发现
唐王再见到马齐已是半个月后。
这段时间,唐王和家人一直住在街上的帐篷里,从周围的人的议论中得知,此时已是清朝,在此之前还有宋元明。转眼间千年,沧海桑田,他心里除了堵就是闷,整日无精打采不哭不闹,给就吃不给也无所谓。
石氏见到马齐就抹泪,“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被地震吓到了?”
马齐脱掉深蓝色白鹇补服,拿下红缨凉帽,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擦擦脸,穿着江牙海水八蟒四爪蓝袍,抱起床上的小孩,瞅了瞅,见小孩双眼无神,呆呆的,“请大夫看过了么?”
“看过了,大夫说没事。”石氏继续抹泪,“是不是吓掉魂了?要不找个喇嘛来给孩儿叫叫魂?”
马齐:“喇嘛就算了,京城里那些喇嘛都是些骗吃骗喝的主,回头请悯忠寺的大师傅帮妞妞看看。”
唐王眼珠转了一下,悯忠寺?那是他为哀悼北征辽东的阵亡将士所修建的纪念寺?所以,大清的皇城在幽州?
“也不成。”马齐迟疑道,“外面都在传地震是上苍对咱满人侵汉的惩罚,顺天府正全城缉拿造谣生事者,皇上今儿早朝上还说那些纯属迷信。这个时候去庙里求神拜佛,让有心人看到可麻烦了。”
“这也不行那不行,日子怎么没一刻安生啊!”石氏连生四个儿子,还有一堆庶子,阖府上下皆盼望她这次生个姑娘,现在姑娘有了,却是个傻的,“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当真老天爷对咱的惩罚,皇上咋可能预知到地震!”
“谁说不是呢。”马齐道,“听噶布喇大人说,这次地震比康熙七年山东的地震还厉害,那次地震死伤者多达十万之众,这次才多少,蓟州、通州、武清等地搁在一块,据说不足千人,其中一成还是监狱里没来得及转移的重犯要犯。”
石氏换个手绢,“实在不行,爷,我回去求阿玛从宫里请个太医?”
“岳父在兵部,和内廷也没有联系啊。”马齐放下闺女,摸摸光秃秃的脑门。
“那我去求婶娘,叔父虽说以前犯了错,可婶娘还是和硕公主,家里想求个太医给孩子看病一定能成!”石氏说的叔父正是和硕额驸石华善。
马齐叹口气,“我去吧,你还在坐月子,别哭伤了身子,唉,都怪我没本事。”
唐王见父母为了他愁眉唉叹,奔走忙碌,屈膝求人,突然觉得他很不孝。
事已至此,还想着以前,难不成咬舌自尽重新投胎?唐王嘴角划过一丝讥讽,老天无眼,只记得他的过,何曾想过他的功。
可他却不能无良。看着石氏又换一条手绢,杏核红肿,唐王嘴里发苦,一想到他这女儿身,忍不住唉叹一声,纵使想自杀,纵使意难平,而傅广偷偷来看他时,唐王仍打起精神,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妹妹冲我笑了?”傅广咿呀一声,愣一下,反应过来,拔腿往外跑,“妹妹笑了,妹妹笑啦,额娘,阿玛,妹妹会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