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花朵也不耐烦了,瞬时冷了面色,“若是不愿意那就麻烦让我好生睡上一觉!”
正要松了脑袋里那根弦,花朵突觉身上禁制一松,那本束缚在丹田里的灵气一下便是充盈在了全身,瞬时身子也跟着轻了许多,身上的不适也减轻了一大半……
“女人,你给本座听好了,若是你有半点耍滑,本座只用动一个心念便可要了你的命。”
男人话语一落,突觉身后阴风一动,顿时警觉地往着一旁猛地一偏,堪堪躲过背后的攻击。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地上的女子已是被背着一把红伞的红衣鬼物抱在了怀中。
将花朵抢了过来的青锋也没有急着去对付那黑袍男人,只是低头细细地打量着怀中依旧一脸苍白的人,眼角还有泪痕未干,魅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丫头哭了?”
“没有。”
“那这是什么?”冰凉的指尖挑起那滴眼角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儿。
“我说没哭就没哭。”
“……丫头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青锋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因着血契从丫头身上传来的不适感原来是丫头在生病……他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做人的感觉……人原来是这般脆弱的生物。
“我才没生病!”花朵红着眼睛瞪他,哭这种丢人的事,她绝对不会承认。
“好好好,我家丫头没病,没病。”丫头最大,丫头说没病就没病,只是,看着怀里的人虚弱的模样,青锋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黑袍男人道,“丫头,这里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当然听他指挥了。”花朵说的有气无力。
“嗯?”
“我肚子里有他种下的‘蛊虫’,不听他的我就玩儿完了……”
青锋低头往着花朵肚子看了片刻,抬手便要往那里伸去,“我给你取出来……”
“你给我住手!我是人,你还想给我开膛破肚不成?”看着青锋那阵势,花朵吓得几乎要从他怀里跳下去。
“开膛破肚?”青锋不解了,这么个破虫子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就伸进去把它捏得米分碎,怎么会需要开膛破肚?
“你个猪脑子啊!你懂个屁!老子现在缺钱,我要把怨鬼道开发成旅游基地,以后好养家糊口。”这么好的资源,人家硬要推到她身上,她怎么好意思不用?
“缺钱?你要金子还是银子?我那里一大把……”他更希望他来养着丫头,丫头什么都不需要做,饭他来煮,衣服他来洗,澡澡他来搓……搓搓搓……
“我才不要你的,我是女人,我要自力更生。”花朵懒得再跟这死鬼解释,不耐烦地再他肩膀拍了几下,“快些上路去怨鬼道,我还要做生意呢……这么来去一趟就是一百两银子,赚飞了……”
你想把水搅浑,看老娘帮你一把,给你搅得更浑!
抱着花朵要往外走去的青锋,突然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人,脸上笑得似桃花般美丽无害,“我家丫头‘多谢’关照了”。
☆、第062章 无心之魔
明明近在咫尺,却是全然带着若有似无的疏离,明明就在眼前,却似觉得远在天涯的遥远,不如从来未曾出现,不如不见,这样好歹留一份华丽的想念,靠着这点支撑也能走过最后的孤单。
从来不做梦的花朵,做起了梦。
*
小师叔生活在青阳峰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外人来看过他一眼,青阳真人那老家伙说,他活了快千年的时间,鬼影子都没来看他墨离一眼,所以有时候他被墨离欺负得惨了,他就会在顾雪舞面前偷偷骂她小师叔是“蛋生出来的”,怪胎一个。
青阳真人那老顽童从来不会带人来青阳峰,每次只是自己跑下山去找他那些个酒友喝个烂醉再疯颠颠地跑回来,然后醉醺醺地在顾雪舞面前炫耀自己交了好多朋友bulabula的……开始她还没感觉,听得多了她就觉得小师叔好可怜的,她有小师叔,小师叔却谁都没有……师父又老师跑出去“鬼混”不陪小师叔。
“小师叔,不孤单哦,雪舞陪你,雪舞照顾你……”
终于有一次,她在洗澡澡的时候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怜悯之语,莫名面红耳赤得又害怕身后的人生气。
正在帮她擦着小背背的人动作一顿,然后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再没多的表示,照常把她洗了个干干净净,给她换上漂亮干净的衣衣,把她的头发擦得干干的,然后梳出漂亮的小辫辫……
小师叔没有改变,小娃娃却改变了。
小师叔要去倒洗澡水,小娃娃跟在师叔身后扶着小师叔,学着师父的话说是怕闪了他老腰,小师叔照了一夜得镜子,抚着面容满脸纠结,“我这就老了吗?”
小师叔要睡觉觉了,小娃娃学着师父教她的在小师叔背上踩来踩去说是帮他活动筋骨免得骨质增生……
小师叔的头发只一根简单的玉色发带绑在身后,师父说小师叔这样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于是小娃娃让小师叔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板凳上给小师叔头上扎了两个大坨坨……小师叔几个月的时间就顶着那两个大坨坨给她煮饭洗衣……
小师叔喜欢吃辣食,有时候给小娃煮饭时顺便会让自己一逞口舌之欲,然后小娃学着师父教她的,把小师叔所有的辣椒都扔到落日崖下面……美其名曰,怕师叔犯痔疮……
师父说小师叔为了她把过冬的衣服都给她做了衣衣了,所以小师叔每日都穿得很是单薄,面上从来不苟言笑就是因为被冻着了笑不出来……所以小娃娃从师父那里拿了一件棉絮外露坑坑洼洼的所谓人间最时髦的袄子给小师叔套上,小师叔就穿着那袄子过了一个冬天……
“雪舞,告诉我,你师父还告诉了你些什么?”
“很多很多呀,比如师叔有老花眼啊,师叔耳背啊,师叔有风湿,师叔有痔疮……”
终于有一天,小师叔抱着小娃来到了师父的门前,对着那喝的醉醺醺的老顽童笑得温油……
然后,老顽童有一年的时间都不敢回青阳峰,在外面打了一年的地铺……最后还是一个鸡腿偷偷贿赂了小娃,这才敢屁颠屁颠地趴回来……
小娃觉得,她只有小师叔,小师叔也只有她,这样其实好幸福的。
真相却是,小师叔不光有她……
*
她一直不知道小师叔是半妖,也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活在这世上,那人是活了很久很久的大能,妖界的妖主--墨君临。
小师叔明明早该回妖族去渡劫的,却是为了她,硬是被仙云门的人拖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师叔渡劫失败的时候,妖族的人没有出现……却是要想法设法地抢小师叔的身子。
……
那个叫做墨君临的老妖说,小师叔是他们妖族的希望,但是他们不会明面上让仙族的人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
小师叔是妖族的希望,也是一颗可以随时被丢弃的棋子。
不论佛法还是道法都宣扬的是三界众生平等,在那些活了上千年上万年的妖魔、魔物和凶兽眼里看来,众生平等这种东西是从来没有过的。
妖魔两族只是创造天地的神创造人时产生的附属品--人的妖的一面,人的魔的一面。
人这种脆弱的生灵才是神手里最完美的生灵,有七情六欲,有一副脆弱的身体,却用着比妖魔更复杂的心思和头脑在逆境里创造奇迹。所以,人类成为三界生灵里最有潜能的存在,受到神的宠溺,只要他们愿意,可以打开神与他们留的许多门,他们可以为鬼,可以成魔,可以化妖,可以升仙,他们就是三界众生的一个中心点,无论通向哪里的路都是向他们敞开的。
对比妖魔来说,人有着别的生灵所没有的优势,在仙道上他们走得比谁都远……远到本来脆弱如蝼蚁的人能反过来将妖魔当做蝼蚁一般捏死。
所以,三界的至尊从来都是人仙。曾经也有妖登仙过,却是寥寥几人,在一众的人仙里也受排挤得紧,孤独无援,久而久之生了叛逆之心,便被上界以最正当的名义抹杀。
上万年以来再是没有妖成功渡劫过,再是大能的老妖最终都是魂消魄散在了那最后一道惊天动地的天劫之下。魔族的人更是几率几乎为零。
三界从来都是人仙的天下,或是说,那高高在上的坐在御座之上的仙帝的天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是从来不变的真理,异族的崛起对于仙族来说是绝对的威胁。只要有合适的引子,仙妖魔三族的战争一触即发。天道是向着人族的,从来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族又怎能忍受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妖魔两族一朝之间踩在他们头上?
所以,当一位魔族人只用了短短的两千年的光阴便奇迹地通过了天劫时,三界震惊……这便是引发了仙族和魔族的战争的导火索。
在仙族和魔族的战争里,妖族终于认清了局势,若是魔族被灭了,妖族的灭绝还会远吗?
在人妖关系紧张的时期,墨离,这只妖族里出现得意外的半妖便成了妖族的希望,又成了妖族所担忧的隐患。
妖族的希望和隐患却是毁在了一个叫做顾雪舞的女人手里。
墨离的老爹恨死了顾雪舞,若不是那只叫吴苍的老黄鼠狼及时阻止,他差点就一掌将她拍死。
他恨恨地掐着她的脖子,睚眦欲裂,“若不是因着你这煞星,我儿早就位列仙班君临天下了!是你这女人毁了我族希望,你还我儿来!”
他把几千年的赌注都放在了他这辛辛苦苦寄予厚望的半妖儿子身上,用着半妖的修法把他捧到仙界的门口,却是在最后临门一脚功亏一篑,这教他这妖主,教他们整个妖族怎么吞得下这口恶气?
看着自家儿子那副凄惨模样,他恨不得毁了这天地来与他陪葬,那个毁了他儿子的女人,他更是要教她生不能,死不成,千刀万剐地狱火海不足泄愤。
“我不知道他是妖,他从来都没告诉我他是妖,几百年的时间,他一句话都未曾与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只普通的妖……”
他要是告诉她他一直陪在她的面前,怎么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要不是被你这女人迷惑,我儿怎会轻易被那些老道锁在那翠竹峰?!几千年的修为如今就为了你这么个女人毁了个彻底!”
顾雪舞却只是回了那明明比她强大不少的妖主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冷冷地盯了他许久,才阴阳怪气道:“你这爹当得倒是好,他生时不多见他一面,死后这么多年来才来要他这副空壳?”
“你以为老夫不想?若非……”
凌厉的杀气将一届妖主最后的话语斩断,一身黑衣的女子手执妖刀直指前方,夜色般的眼眸泛出毁天灭地的血色。
妖族的妖主又如何,该死!她照样杀!天下容不下她,她与天下为敌!
虽然她只不到千年的修为,可是她也早就一只脚快踏入了仙门,有人与她说过,也许入了仙门,就能找出救回小师叔的办法……会的,她相信会的……
几千年的妖族大能又怎样,照样杀!
这天地万万的生灵,她从来没怕过谁!
“我告诉你,我不打算把小师叔交给你,更不打算把我的命交给你。我要成仙!即便为半魔,我也要成仙!我一定要成仙!”
只要成了仙,或许有办法救回小师叔。
一定,一定可以。
……
她成了仙,小师叔却还是找不回来,原来是那个人骗她的,这么久了,小师叔的魂魄早就消散在了天地之间……她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妖族的人说他们有一盏魂灯,里面一直蕴养着小师叔的一丝魂魄,那是小师叔出生时就从他身上抽出来的,妖族的每个人都有一盏魂灯。
“他需要一副完整的体魄来蕴养魂魄,可是,他心脉早就断了……”
“你直说。”
“若是有一颗仙族的心就好了,这样就能代替他被毁掉的心脉,让他这副躯壳重新活下去。”
“这样他能睁开眼吗?”她带着满眼的希冀看着满眼闪着精光的老者。
“魂灯只留了他的一魂一魄,若是有别的仙魄为辅来将之补齐,让这一魂一魄把外来的两魂六魄融合了,许能活过来……”
“若真的可以,我可以来试试……”她是半魔半仙,把心掏出来,可以活……取了两魂六魄,只要凝住剩下的一魂一魄不散,还是照样可以活……
可是……
*
“丫头做了不好的梦吗?怎么哭成这样?”
看着床上泪水不断滑落而下的人,青锋皱着眉头,伸手想要将花朵眼角的泪水拭去,却在近在咫尺之时,那双夜色般的眸子睁了开来,无神地看着前方,仿佛梦呓一般:“怎么会失败了?”
失败?她在说什么?
青锋手指一顿,改了方向触上花朵已降了温度的额头,“丫头做梦了吗?”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突兀的响声,两人听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