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他想起一年前ces之行，拳头就不禁紧紧捏了起来。
  一切的苗头，都在那次ces上祸根深种，俄罗斯方块被捅了出来。本来是自己领队参加ces，顺便拿下俄罗斯方块的简单行程。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自己受到全球同行的嘲笑。
  回日本之后，为了挽回面子，让第三方认清谁才是老大，他悍然发动了超级马里奥对秦皇朝的绞杀行动。没想到，横空出世的古田顺子，将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反而将那个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对手捧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之后，就是漫长的雪藏。
  这一年，他过得何其艰难，在品尝过权利带来的美妙滋味之后，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放得下来。能视权利为粪土的，那是他还没有品尝过。
  不过……他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一切……都回来了。
  到底……自己才是山内溥真正的亲信。绝不会像横井军平一样，做得再好，都是从龙之臣，是外人。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车窗后一眼，那里，还跟着一辆劳斯莱斯。上面坐着的人，却是他极为不想见到的。
  竹田玄洋，当初夺了他副委员长位置的恶心苍蝇，这次，和自己同行。
  “荒川阁下。”就在这时，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荒川实有些恍然，阁下？多久没听到过的称谓了？这一年，自己都快成了隐形人。一朝之间，风云突变，gb以让人始料未及的速度大崩盘，他……再次从“君”变成了“阁下。”
  看到荒川实没有回答，秘书再次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荒川阁下？”
  荒川实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什么事？”
  “马上就要靠近横井先生的别墅了……”秘书轻咳了一声说：“横井先生请我们今天会面，鄙人想请问荒川阁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请明示。”
  多么讽刺！
  自己失意的时候，那是横井阁下，现在，变成了横井先生。
  他心中如此，脸上却没有一丝幸灾乐祸，却轻叹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横井君……也是任天堂的大功臣。如今落到今天的地步，可谓一步错，步步错。织田君，不可对横井君无礼。”
  “嗨。”
  “至于他请求见我……”荒川实笑了笑：“横井君性格老尔弥辣，不拘小节，山内社长一句话释了他的兵权。他现在只面临两个选择。一，忍气吞声地在任天堂过下去。二，另立门户，和别的公司接触。”
  他轻笑着抖了抖腕表：“以他的性格，第一点不太可能。可是啊……”
  他眼神有些感慨，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仿佛喃喃自语：“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长久……横井君……你当真不懂吗……”
  横井军平的严苛处罚，触动了他一年来的心情，微微失态，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以他对任天堂的功绩，请我去我不能不去。谁让是本人接手了他的开发一组呢？横井君，只不过是想看看任天堂的诚意而已。如果山内社长能给他其他补偿，明降暗升，他也不会舍得离开奋斗过这么久的任天堂。”
  他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看着织田秘书笑道：“你觉得呢？”
  秘书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可能的啊……”荒川实笑叹着自问自答：“山内社长就连本人都没有给一丝优待，社长千金亲自求情都是如此……何况gb创下了数亿美元的赤字，这个责任，主创人不背，难道让山内社长来背？如果明降暗升，又何以服众？”
  “这次……恐怕不是冷藏一年就能解决的事情了。横井君应该也很清楚……但是横井君，山内社长又何尝希望放走这种人才？”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接手开发一组的意思很明显，如何在山内社长不开口的情况下，尽量留住横井君，最坏的结果，也不要偏向我们的敌人。所以，他给我电话，除了刚才那点，我也必须来。”
  “荒川阁下明鉴。”秘书陪笑着回答。
  荒川实心中嗤笑了一声。
  去年，我连北美都去不了，整个人被关在任天堂总部却不能参与董事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明鉴？
  去年，我在ces上失算，超级马里奥被打败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对我说明鉴？
  横井军平……只要不倒向最刺眼的敌人，那就让他哪来哪去吧。莫非还留着他回来和我争权？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习惯了作为任天堂大董事走在外面受到电子业，电子娱乐业太多太多恭敬的目光，他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一切？
  车中，恢复了沉默，片刻后，荒川实忽然开口：“你觉得，任天堂最大的敌人是谁？”
  “世嘉！”织田立刻接口道：“md销售正火爆，他们已经有了和任天堂正面一战的资格！”
  荒川实抬了抬自己的眉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闭目养神。
  世嘉？
  他从不放在眼里！
  一个明明游戏更贴合欧美市场，却在欧美市场被他打得找不着北，只有等他在任天堂内部失势才敢前往欧美的公司，有什么可怕？
  真正的敌人……他眼皮下的眼珠跳动了两下。心中升起一股火热的战意。
  一次次地让任天堂失败，任天堂每一次对于市场的策划对上他都被对方先走一步。他敏锐的嗅觉……已经闻到了……闻到了一种叫做宿敌的味道。
  “秦君……”他喃喃轻语道：“我们两家会社……注定未来会有一场决定整个电子娱乐业局面的大战……到时候，本人一定奉陪到底……”
  平安京，居酒屋。
  秦远峰端起一杯清酒，敬了横井军平一杯，一饮而尽。
  横井军平并没有喝，反而是愣愣地看着秦远峰轮廓还未完全成熟的脸庞，过了良久，才轻叹一声：“后浪推前浪啊，秦君。这一杯，该我敬你才对。”
  秦远峰放下酒杯，诚恳地说：“横井先生，你只是败在了自己手下。”
  横井军平愕然，片刻后哈哈大笑：“八嘎！去他妈的败在自己手下，秦君，你别来敷衍我。创世纪的设计，当时把本大爷都震惊呆了。几天都没有反映过来！你别来恭维我，本大爷还不需要你恭维。”
  秦远峰也愣了。
  这个……四十岁的男子，还满口爆粗，真的是那个掌机之父？日本这一代最杰出的硬件大师？
  和自己想象中有点不符啊……
  也难怪他在任天堂高层混不开了，这种性格，除了山内溥，谁能容他？他要是只在山内溥面前摆出这副模样，倒也罢了，他确实随时随地都是这样，不是枭雄，不把他开革滚蛋都是好的。
  “是来请我加入秦皇朝的？”横井军平嗤笑一声，毫无形象地嚼着一只花枝：“你那个公司，又小又破，资金还不及任天堂纯利的零头。你有什么好让我加入的？”
  秦远峰也笑了：“那你还约我见面干嘛？”
  横井军平握着花枝串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他的心情，其实很难明说。初期，是狂怒，是不甘心。但是，这种极度的不甘心，却变成了一种英雄相惜的莫名感情。
  一个这么年轻的青年，自己年龄比他大一倍，创意对比之下居然显得是如此匮乏！
  渐渐地，这种不甘心又转变成了好奇。
  什么样的公司才能创造出这样令人赞叹的主机来？
  所以，接到秦远峰邀约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呲着牙，将空空的串烧放到盘子里，笑道：“我好奇行不行？不过你确定要邀请我这个昔日对手？”
  他神秘兮兮地靠近秦远峰：“还是……只想从我这里知道任天堂的机密？”
  科学怪人。
  秦远峰脑海里这一瞬间滑过这个名词，发现异常贴合。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真难相信这就是名动江湖的gb之父。
  “有烟吗？”没等他回答，横井军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话题一下跳开了：“出来忘带了，懒得走出去买。”
  秦远峰无语地掏出一包烟放在桌子上。
  横井军平惬意地点起来，深深抽了一口，云雾中，他若有深意地看了看秦远峰，话中有话地说：“好吧，本大爷现在是弃货。不过呢，弃货也有三分成色。秦社长亲自过来，嗯……这个，诚意可嘉。看样子，我这个弃货还有些人要。”
  “不过嘛，既然要找东家，也自然要货比三家。秦君……稍等，恐怕，呵呵呵……今天还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0377章 大潮中的对手（四）
  一杯杯清酒，仿佛打消着时间。而这时间之中，总有些东西在慢慢地，不为人知地发生。
  几乎就在同时，平安京一辆低调的奥迪上，一位秦远峰熟悉的男子，正闭目养神。
  “阁下。”他身边的助理低声说：“已经进入平安京市区了，恐怕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就能见到横井君。”
  车后座，坐着两个人。一个正在闭目养神，另一个，却眉头微微有些紧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在想横井过来之后会不会和你争夺开发组长的位置。”忽然，闭目养神的男子，没有睁眼，肯定地说。
  “没有……”
  “你太患得患失了。”闭目男子睁开眼，古井无波地看了一眼周遭，淡淡地说：“除了投靠我们，他还能去哪里？”
  “山内溥的性格，业内共知。那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荒川实他都下的去手冷藏一年，横井军平功劳再大，一则防着功高震主，山内溥失去领导任天堂的地位。二则……他始终是外人。”
  “他的地位很尴尬，作为这种硬件大师。虽然败于秦君之手，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对fc，gb做出的功绩。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任天堂。可惜啊……”男子冷笑一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多少知名会社，金字塔顶峰的那几个人，谁不是自成一党。他一个横井军平特立独行，还没资格和整个业界斗。”
  “你说，这么厉害的硬件大师，本社拿过来，放什么位置好？”
  “高了，不能服众。低了，他不愿意。”男子叹了口气：“做企业……还是做人啊……”
  “没了企业的员工，再大的市场，都是空中楼阁……”
  旁边的年轻男子仿佛想起了什么：“要不就精简人员吧，就像秦皇朝那样。现在一共才二百人。”
  “是啊。”之前开口的男子笑道：“你也知道，是‘现在’才二百人。”
  “我敢保证，今年之内，秦皇朝不扩大到两千人，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他们不是不扩张，是没这个时间。”他冷笑：“他要防着来自几大第一方的明枪暗箭，做商圈，谁不是在一步步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在这里，错了一步，等待你的就是楼顶天台。”
  “现在，他们有了。日本经济危机。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发展。”他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说：“中国那边联系得如何？日本这边开发正式生产线压力太大，人工成本太高……更别说现在经济危机之中，什么盟友都靠不住。上午签字，下午就可能因为清算银行烂账破产。与其固守国内，不如朝外发展。”
  “现在中国人工之廉价，会为本社节省很多资金。而且根据本社的消息，中国提出改革开放的新政策，上海一带已经在招商引资。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完，他顿了顿，嗤笑了一声：“什么上海，不过是个小渔村而已。没见过大世面的中国人，总把咱们日本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当宝贝。”
  “一切顺利。”身边的男子恭敬地回答：“他们答应马上会派人过来联系，对于本社的接洽，上海方面和中国政府都非常重视。毕竟，他们现在太缺美元了。仅仅一个cff，为他们赚不了多少。”
  最先开口的男子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切谈妥……就让横井君去中国吧……留在日本本部……没人会心服。大会社就是这样……最终决定走向的，就是我们这十几个人……却要统治数万员工……难啊……”
  “放他去上海那个穷乡僻壤开发市场，独立创作，本社提供一切资源，也算对得起他了……这个人……决不能让他继续在敌对公司留下去！”
  他们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穷乡僻壤来的小老百姓，此刻同样带着一位翻译几名助手飞奔在平安京的路上。
  “局长，好些了吗？”秘书在旁边端茶倒水，忐忑地问。
  局长长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谁能想到秦先生不在香港……反而又跑回日本来了……这连续两次飞机……真的是……”
  他没说下去，只是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四周接踵摩肩的高楼大厦，四处飞奔的轿车，不知道什么心情地长叹了一口气：“……这只是日本的第二大城市啊……”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一时间，车内都沉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