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古今巧合
“方老，您什么时候也来到京城了？您是来参加那个研讨会的吧？对了，您现在有没有考证出什么新的发现？有的话快拿出来给我欣赏一下。”
当李小强来到围棋队的训练室以后，他没有找到聂旋风。反而意外的看到自己一位老熟人，那就是申城的方老。不仅如此，在方老的旁边还站着香港的金老爷子，他们好像正在那里聊着什么。看到他们两位在一起后，因此李小强估计，方老应该也是来参加那个研讨会的。
李小强和方老发起的中古棋研究，已经在“围棋”杂志上连载很长一段时间了。李小强和常韧圣他们的“研究成果”也陆续发表出来。当然，现在的研究很慢，根据李小强他们开始划分的4个阶段，方老的研究文章也刚刚进入第2阶段。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个系列文章大受欢迎。
实事求是的说，文章受追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李小强他们的研究成果。而是因为方老的妙笔生花，他把明代的那段围棋史写得生动有趣。他写得很通俗，写出了演义的味道。这才是让这个连载文章大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在这其中，由于很多围棋史料的缺失，方老在其中加了很多自己的推断。用后世的话说，方老在文章中加入了很多“合理的yy”。而李小强他们的“研究成果”呢，其实就为这些推断提供严密的论证。那么这样一来，这个系列文章就不仅仅是“有趣”那么简单了，至少看上去非常严谨，经得起推敲。这也突兀了这个系列文章的学术价值。
必须承认，这两者的相映得彰，其实就是李小强和方老愿意看到的效果。至少现在看来，李小强和方老的做法是成功的。这个系列文章不仅吸引了很多棋迷的兴趣，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力。其实也正在潜移默化改变大家的观念。
到了后世，在围棋界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种说法，那就是：“中国围棋曾经领先了4000年，日本围棋领先过300年，而韩国围棋也领先了20年。。。”
提出这种说法的，是一个中国人。但是李小强对于这种说法，他是不同意的！李小强最多承认日本围棋只领先了100年，而绝对没有300年。大家之所以会认为日本围棋“领先了200年”，那只是因为日本围棋宣传得好，包装得好。就像大家通常说的那样，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因此李小强和方老他们现在做的，其实就想为中古棋补上这一课。
说来好笑，李小强有时认为自己可能也算是狭隘。比如对于最后这点，说“韩国围棋领先20年”这件事。有过前世的经历，哪怕李小强再狭隘，他也必须无可奈何承认这个事实。李小强一直认为，自己这辈子之所以选择围棋，很可能就是这种“狭隘”的思想在作祟。自己一个很重要的想法，就是很想破坏这样一种局面的出现。
“小强也过来了？嘿嘿，不瞒你说，我现在还真的考证出一个有趣的问题。不仅如此，我之所以能想到这个问题，其实也和你最近的一盘比赛有关。我说小强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你自己应该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并且都运用到实战里面去了。却一直没有跟我老头子说过。我看你明明就是看不起我的水平嘛。不够朋友，你真不够朋友。。。”
等到方老看到李小强以后，他也显得很高兴。他一边热情的和李小强打过招呼，一边眉飞色舞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哦？方老又发现了什么？还和小强有关？那还不快说来听听。。。”
听到方老说出这番话后，这下连旁边的金老爷子都来了兴趣。他马上就急不可耐的询问起来。
要说就在几天以前，李小强和金老爷子并不熟悉。不过作为一个“金迷”，李小强对金老爷子也算是比较了解的。而金老爷子呢？他作为一名超级棋迷，那他现在肯定也知道李小强这个人。因此从某种角度说，两人也算是“神交已久”。
尤其就在那天，当金老爷子提到“境界”这个问题以后。李小强在他面前显摆了一下，并让金老爷子意识到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金迷”。那更是让金老爷子把李小强引为知音。
很多人都知道，在金老爷子的武侠小说中，曾经多次出现围棋的场面。不仅如此，其实金老爷子在描述他笔下那些武功的“境界“，其实就曾经借鉴过关于围棋“境界”的描述。
例如中国古代围棋的“九品制”，应该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中国古时评定棋手有九个品级，这和现代的段位制度类似。这种棋品制，在三国时就已经出现了。例如“说郭”上曾引魏国邯郸淳的“艺经”上有：
“夫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九品之外，今不复云。”
不仅如此，到了明代的时候，就已经出现更详细的描述了。例如明人许仲冶在“石室仙机”中就对围棋九品作过这样的解释：
一品入神，是指：“变化不测，而能先知，精义入神，不战而屈人之棋，无与之敌者，这算上上。”
如果用现代的话说，这里面的关键在于“能先知变化，能不战而屈人”。这大概就被认为是围棋中的“最高境界”
而二品坐照呢，是指：“入神饶半先，则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有“至虚善应”的本领。这算上中。
在这里面，“不勉而中”的“勉”是“勤”的意思，可以解释为“不费力而击中要害”。对方无论出何招，我都能抬手破之，毫不费力。这和三品的“具体”相比，“坐照”无须见招再破招，而是随手一招破尽天下之招的境界。
在金老爷子的武侠小说，我们就可以看到很多类似的描述了。例如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是不是和围棋中的“坐照”很相似？
有趣的是，当金老爷子问李小强达到什么“境界”的时候，李小强老老实实的回答，自己目前可能也就勉强达到了“具体”的境界。在这一层次中，大概就是能够做到“见招拆招”的地步。对比这样一个境界，李小强认为自己目前的水平也就这样。
记得大家当时在聊天的时候，大家还在取笑李小强假谦虚，因为新晋世界冠军都只是“具体”的话，这让围棋界那么多“入神”情何以堪。不过话要说回来，其实段位制度发展到现代，应该说早就变味了。对这一点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例如日本围棋界初创段位制度的时候，他们也曾经认为：“上手”是可以依靠努力达到的，而“名人”必须是“天授”。真要说起来，在“御棋城”时代的日本围棋界，他们其实也就是按照这个来严格执行的，直到现代才变了味。
当时在聊天的时候，由于周围有很多“入神”在，因此这个话题好像有点不方便说。当时大家就反过来找。想把金老爷子刻画的那些武侠人物对号入座。看看那里面究竟有多少个“入神”。不过当大家找来找去后才发现，要说金老爷子刻画的那些人物虽然很精彩，个个看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入神”的人物却意外的少。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如果令狐冲都只能是“坐照”的话，那么大家就按照这个标准套。最符合“入神”要求的，可能就是那个“扫地僧”了。而其他人呢，感觉总要差一点。
在那时，李小强就体现出一位资深“金迷”的本事了。他当时就和金老爷子说，在三联版的“天龙八部”中，有一个细节描述慕容博的“一挡一退”，那个就有“坐照”的境界，可惜新版中被删改了，这个细节没有出现。李小强问金老爷子，当时你是不是认为慕容博没有资格“坐照”，所以才把这个细节删改的。
而在金老爷子另外一本“笑傲江湖”的小说中，泰山派有一招名为：“岱宗如何”，如果有人能练成话，这个应该就是“入神”的境界。不过在小说里，金老爷子也并没有安排人物练成。
当李小强说出这番话以后，那根本就不用说，金老爷子肯定就对他刮目相看了。因为无论是慕容博还是泰山派，在原书中都是龙套，扮演的都是配角。大家能够知道虚竹那个桥段并不奇怪。如果能够知道这个，那就必须是资深金迷。而且必须是懂中国传统文化的，最起码了解围棋九品制的资深金迷，才可能注意到那样的细节。
作为一名超级棋迷的金老爷子来说，那他不把李小强引为知音才怪。因此当他听到方老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还和李小强有关。他才会兴致勃勃的急忙追问。
“你先来看看这个，特别是这句话等你看完这句话以后，你再想想小强和藤泽秀行先生比赛时候刚下出的那步新手。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说小强不够意思了。。”
方老边说话的时候，边掏出一件文稿一样的东西给金老爷子看。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方老刚刚写成的一篇“考据文章”。看那个样子，这篇文章应该还没有完全写完，这个应该是草稿。
在这个时候，李小强也凑了上去。因为李小强很想知道，自己虽然打着一个“古棋传人”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可是李小强实在搞不清楚，方老的考证，不是一直只限于那堆发黄的古籍吗，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还真有那么巧的事？自己无意中领悟了什么古棋真谛？
李小强凑上去以后，首先入眼的是这样一句话：
“凡点角后必争二四之扳始畅，外系三六仍可借夹周旋。若三七则受一虎之伤。四六更被虎而废矣。。。”
当李小强看到这句话以后，李小强稍微想了一下。特别是当他联想到自己和藤泽秀行先生的那盘比赛。在这一刻，李小强笑了。
因为在这一刻，李小强终于明白方老说自己“不够朋友”的意思。因为在这句话中，好像说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古今巧合。而这句话的背后，又有多少是值得深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