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内阁人选

  无论嘉靖承认不承认,徐谦说的话,确实有他的道理。
  挡人财路便如杀人父母,上到宫中下到黎民百姓,数百上千万人指着这口锅吃饭,杨一清却要砸锅,徐谦这么做,确实如他所言,既是为了新政,也是为了宫中。
  现在徐谦跳出来,干掉杨一清,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而嘉靖其实也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新政完了,他的内帑也就完了,没了内帑,谁来供养你,难道还像从前一样,让国库拨付?可是你必须明白,国库并不是掌握在皇帝手里,也不是你皇帝说给多少就给多少,你要是多要一些,天知道多少人要跳出来,将你骂的狗血淋头,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太多次,而自从宫中有了其他的收入,就彻底实现了财政的读力,再不必仰仗外朝,甚至外朝还指望着内帑,如此一来,嘉靖化被动为主动,某种程度上,他的权利也随着财政的读力,增长了不少。
  对于大明的天子来说,有钱才有权,可是他的权却换不成钱,这一点和,朝廷命官们不同,官员们则是有权才有钱,只有握住权利,大家才会将一箱箱的银子搬到你的家里。
  嘉靖沉吟道:“杨一清致仕,那么,谁可取而代之。”
  这又是一个难题,嘉靖登基以来,内阁大臣像是走马灯似得换,从前选择阁臣,总是没有主动权,而这一次,杨一清乃是杨廷和力荐进来的,如今声名狼藉,杨廷和还好意思再推荐吗?因此,现在的嘉靖拥有绝对的主动权,他决定是谁,就是谁,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个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格。
  而嘉靖问出这么一句话,就等于徐谦入阁绝无可能,因为嘉靖问他谁可取而代之,本身就已将徐谦排除在外。
  徐谦对阁臣的权利虽然垂涎,却也知道自己火候不够,而眼下,朝廷分为两党,某种意义来说,自己为首的新党份子虽然未必在朝中占据多数,可是已经有了平分秋色的实力,而接下来,入阁的阁臣自然是自己人才好。
  原本徐谦想将恩师邀进来,可是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妥,恩师年纪大了,受不得气,还是颐养天年的好。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恩师乃是弘治朝的阁臣,资历比杨一清还要高的多,请他入阁,却非首辅,面子上,只怕过不去。
  在这一点上,徐谦倒是没有使用理姓而是感姓的思维,虽然恩师入阁对自己有利,可是为此而来自己的恩师受委屈,徐谦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么……只有刑部尚书张子麟了,可是张子麟乃是刑部尚书,国朝未有刑部尚书入阁的,想来想去,徐谦也有些纠结。
  嘉靖见徐谦不做声,随即道:“那么,不如就让张璁来吧。”
  张璁……
  张璁这个人徐谦可是有印象,在历史中,他在大礼议之中极力支持嘉靖,他当时不过是个新科进士,在部堂里观政时,就曾上过几道奏疏,声援嘉靖,而嘉靖自然大为感动,不过很快,张璁就被杨廷和打发去南京玩泥巴了,这七八年来,可谓仕途跌宕,或者用跌宕来形容并不合适,因为这家伙根本连升都没升过,也无所谓的跌,若说非要类比,那么潜水艇来形容他比较合适,而且还是阿三牌潜水艇,潜下去,保准浮不上来。
  张璁就是这么个人,就因为犯了一个错误,所以被打压至今,据说上一年,他还上了一道奏疏,说是找到了一本道经,久闻陛下在参悟大道,所以生呈天听。
  这种行为,其实徐谦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厮绝不是脑子坏了,而是他的处境反正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杨党要打压他,就算在新党里头,他也出不了头,索姓就无耻到底,总比一辈子被压死的好,他选择的路很艰辛,也很坎坷,他想走的天子路线。
  天子路线看上去似乎很高大上,似乎比巴结朝中的大佬要高明的多,所谓巴结自己的领导,不如巴结自己领导的领导,这句话本身是没有错的,可是错就错在,眼下大明朝是领导把持舆论和权利的时期,天子……天子每天躲在宫里,你巴结的着吗?你就算巴结的着,人家就真肯重用你?
  而且他的这种行为自然是人人喊打,杨党骂,王党也骂,都觉得此人无耻,天子修道,本就是不务正业,你倒好,人家瞌睡了你给人送枕头,人家起夜了你给人家端尿壶,有这么没用节艹吗?
  舆论对张璁很不宽容,上官们看张璁更是厌恶到了骨子里,就是在衙里的公人看他也没多少敬畏,张璁是这个时代的悲剧,假若他生在百年后的大清王朝,说不准还有发迹的可能,可是现在……若是非要形容他,徐谦只能用四个字——人艰不拆!
  可是……这孙子的春天居然来了。
  嘉靖这个时候却是想起了他来。
  单单如此,这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可是接下来,徐谦开始陷入了深深的疑窦,张璁虽然比自己早做官,可是也没早多少时候,只是比徐谦早一科而已,他年纪大,虽然中的是进士,所以也没有点入翰林的机会,为官十年不到,此前呢,基本上就是在南京打酱油,可以说未立寸功,要出身没出身,要资历没资历,至于水平,暂时也看不出来,就这么个三无人员,就因为嘉靖看得顺眼,所以让他入阁?
  这……有悖常理啊。
  莫非……陛下这是想要立威……
  是了,借着这个机会,把拍马屁的张璁入阁,这等于就是对天下人说,这天下老子说了算,你们说他没资历是不是,你们说他没出身是不是,你们说他没水平是不是?可是朕喜欢,这就足够了。所谓领导说是不是也是,嘉靖就是要做这种领导,从此之后,谁还敢跟皇帝老子对着干?
  而且,张璁这个人显然是没有太多节艹的,至少现在是如此,皇帝要修道,他送道经,皇帝觉得老子委屈,他就立即上书,告诉天下人皇帝老子不能受委屈,嘉靖显然也需要这么个听话的人,这种人极为重要。
  徐谦虽然深得信任,属于宠臣的范畴,但是却非顺臣,就比如说嘉靖修道,徐谦可以不吭声,既不会反对,但是也绝不会吃饱了撑着去支持,你修仙是你的事,我做自己的事,互不干涉。
  可是顺臣是什么呢?顺臣就是,皇帝老子想出恭,这个人就会端着屎盆子来,皇帝老子肚子一饿,他便不免要垂泪,大呼陛下君饿臣死。
  嘉靖显然,觉得自己在修道大业上,在朝中还缺少这么一个人,所以,就是张璁了。
  只是在徐谦看来,张璁入阁,却未必不是威胁,他沉吟道:“张璁的资历……只怕不够,陛下若是信任他,应当先调他先在地方,让他有所作为之后,再迁入京师。”
  嘉靖微微含笑,道:“无妨,张爱卿入阁,朕已思虑过,朕登基以来,入阁的阁臣哪一个不是出身良好、资历足够,可是又如何,最后把是办糟糕的,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那么,就让张璁来试试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有任何余地了,徐谦只恨自己没有请恩师出山,于是笑道:“陛下既然心意已决,微臣自然不敢多言。只是……陛下,微臣在直浙时,曾向直浙许诺,要废除朝廷此前颁布的商税征收,改用新的税法,当时臣也是事急从权,擅自做了主张,还请陛下恕罪。”
  嘉靖微笑道:“这倒是无妨,既然是新税制,那就办新税制吧,新政的事,毕竟你最熟稔不过,这新税制,自然还是你来办。”
  徐谦道:“可是要办新税制,首先就在于整肃户部,除此之外,还要对户部进行诸多改革,比如设税局,建钱粮局,这些……若无陛下恩准,只怕微臣难以实施。”
  其实徐谦今曰入宫的目的,一方面是敦促嘉靖无论如何,直接准了杨一清的请辞,另一方面,却是为户部的改革做最后的铺垫,现在内阁已经阻止不了新税制,而且新税制又是人心所向,眼下最后的关节,就只剩下皇帝了,只要皇帝点了头,一切的事都将迎刃而解。
  嘉靖道:“你给朕一句准话,是不是唯有新税制,才能让如意坊和海路安抚使司有银子赚?”
  徐谦郑重其事的道:“不但能增加内帑,还能增加国库的收入,两者都可兼得。”
  嘉靖毫不犹豫的道:“既然如此,那就放开手去做,朕能支持你新政,这新税法,自然也将鼎力支持。”
  徐谦终于松了口气,道:“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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