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刮地皮也太狠了

  徐谦的格言就是在其位谋其政,吃着咸菜萝卜是没有必要艹庙堂的心,可现如今身为直浙总督,他要艹的心可就不少了。
  眼看到了年关,各地的官员已经陆续抵达。
  总督衙门的构思是是请大家来看看新政的成效,不过大家心底却都在琢磨,八成是新任总督要来显摆官威的。
  不过新任直浙总督,还真是不太好惹,比起前任方献夫来,徐谦显然实力要雄厚的多,威慑力也大了许多,相关于他的许多传言,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大家怎么想,反正人是来了,足足有一百多人,徐谦并没有急于召见他们,而是让杭州府新任知府进行招待。
  自从赵明升任了巡抚,汪知府成为了汪布政,这新任杭州知府也急忙到任,他是南京户部的郎中,如今调任知府,在南京户部的时候,大张旗鼓的反对新政,现如今呢,一看形势不对头,立即拥护新政了,上任以来,亲自走访了许多工坊,召集属官研究新政得失,无论走到哪里,轿子里总要放那么一份明报。
  人就是如此,见风使舵的人见得多了,徐谦也不以为忤,这位张知府,单名一个业字,如今也晓得百官到杭州来乃是总督大人关心的事,所以办起来格外卖力,既然总督大人不急于召集大家说话,那么按照流程,就该带大家走一走看一看了。
  杭州靠着西子湖畔的一家规模巨大的船坞里,迎来了数十上百个官员。
  领头的就是张业,轿子一顶顶的停在工坊外头,许多人兴致盎然的下了轿,张业招呼大家道:“诸位,诸位……这便是福泰船坞,请……”
  船坞的东家,已经提早收到消息,连忙赶来,兴匆匆的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幸会,幸会。”
  这东家显然也算是见识些世面的人,倒是没有过于前倨后恭,领着一干大人进入船坞。
  船坞的占地极大,足足数百亩,许多建筑连成一片,无数的木料由车运来,装卸之后,又有人分工进行切割,再送至各处进行加工。
  这些外地的官员,乍一看,只是觉得这船坞足够大,里头无数工匠和学徒在忙碌,竟有上千之多。
  上千人的规模,这对于现在的大明朝来说,已经足够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了,而且这还是看得见的人数,实质的工徒,只怕两千不止。
  张业负着手,笑吟吟的介绍:“这福泰船坞,乃是杭州第二大的船坞,主要产的便是内河运行的货船和客船,杭州有船坞七十余座,这福泰船行算规模还算不小,占据前三,招募的工匠和学徒足有两千四百人,每年产船两千五百余艘,一年下来,大致八万两银子的收益,纯利亦有两万余。”
  一听到一年收益八万,许多人倒吸口凉气。
  这些做官的,很费解如此巨大的数额,要知道,一个上等的府,一年的金花银,未必会有八万,否则朝廷一年的岁入怎么会才有三百万而已。
  而一个船坞每年的净利都有这么多?
  这对许多人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因为许多人还处在为了筹措一两千两银子,四处求告,筹足了银子之后,开始修葺县学、府学,然后四处招摇自己政绩的时期。
  虽然许多人的身家倒还算不菲,可是这都是大家想尽办法攒下来的,这里抠一点,那里收一点,遇到上等府县倒还好说,一任下来,怎么都有几千两银子,可要是遇到穷乡僻岭,怕是连这点银子都是奢望。
  只是一个工坊,一个造船的,还只是数十家之一,就如此挣钱?
  许多人震撼之余,再看这忙碌的景象,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莫非这杭州,遍地都是黄金不成?
  那船行的东家笑呵呵的道:“哪里,哪里,老朽做的只是小本买卖,大人夸奖太过了。”
  话里头虽然带着谦虚的成份,可是却足以让许多官员用眼神将他杀死。
  这什么世道,咱们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了个官,还没你一个小小的商贾富贵。
  张业旋即带着大家到了在船坞里转了一圈,许多的事务,都让人叹为观止,比如原木的加工,用的就不知是什么器械,用滑轮吊着,上头是巨大的铡刀,工匠们一放,一段原木便截为两段。
  其实后世之人,对明朝的读书人有一点误区,总认为读书人排斥机械,其实这是错误的,奇巧银技,虽然古已有之,可是一般官员对这种事比较宽容,甚至在江南,有许多读书人专研杂学,比如写天工开物的宋应星,研究算法统宗的程大位,还有徐光启、马一龙、徐霞客等等。
  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研究杂学而被人笑话,只是到了明亡之后,奇巧银技,并且勒令读书人必须心无旁骛才成为主流。
  其实这些官员,大多就是瞧热闹,看到这巨大的铡刀,一个个叹为观止,兴致勃勃的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这里的新事物,确实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紧接着,大家一起兴致盎然的随着张业看了丝纺、成衣作坊、染坊,张业自然向他们介绍:“杭州这边,近来兴起的主要是船坞还有成衣,真正的丝绸作坊,宁波那边才是规模宏大,在宁波的刘记作坊,招募的工徒有七千余人,每年二十余万纹银的买卖,一年的获利,就有四五万。”
  这些官员,这才发觉自己成了乡巴佬,一年二十多万两纹银的买卖,这是什么概念,这可是近朝廷岁入的一成了。
  “好了,接下来诸位且去杭州如意坊看看。”
  领着大家到了如意坊,如意坊商贾如云,张业道:“这里一壶茶,诸位以为多少银子?”
  许多人一头雾水,一壶茶水而已,只听说过用多少文钱来算,从来没有听说过用银子来作价。
  张业笑吟吟的道:“不多,二两银子而已。”
  这真是把大家唬的不吭声了,二两银子,若是他们不贪不占,这一年到头给朝廷卖命,也不够吃几壶的。
  那福建漳州知府忍不住道:“莫非是什么好茶?”
  张业神秘一笑,摇头道:“就是寻常茶水,茶摊上一文一壶的那种。诸位,这便是买卖,有卖有买,就是生意,诸位看那船坞,靠什么挣钱?靠的就是大家都需要船只运送货物,所以许多商贾,无论价格多少,都不远百里前来订购,还有不少船行,专门拉客拉货,每年也至少要订购上百艘船,这如意坊也是如此,商贾们要来这儿谈买卖,就免不了要喝茶,这茶水价值多少,自然是如意坊说了算,可是商贾呢,个个都腰缠万贯,会在乎这点茶水钱吗?”
  众人听的恍然,旋即许多人苦笑起来。
  张业又道:“杭州如意坊是新开的,在这里本月的交易额不过三百七十万两纹银,杭州如意坊从中抽成,本月也不过是二十来万两银子,比之宁波和京师的如意坊大大不如,京师那边,一年的交易额可达一亿之多。”
  许多人一下子接受不了,一亿多两纹银,我的娘,这未免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当天夜里,所有人安排在一处客栈居住。
  虽是客栈,可是规模却是不小,许多商贾资本积累之后,再加上客商增多,使得杭州城里的客栈规模也越来越宏大,装饰也越来越奢华,杭州府衙门特意包下了这个客栈,派了兵丁把守,诸位大人们,自然也就在这里下榻,一开始,有人不免腹诽,好歹是官身,不送去驿站招待,反倒住客栈,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可是真正进了这客栈,一肚子的抱怨立即化为乌有,不得不说,这客栈比自己的衙门里要舒服的多。
  傍晚的时候,大家三五成群的扎堆,相互都在议论。
  其中有人似乎得了什么秘密,自然和人低声交谈:“诸位可知道,那杭州同知郝政的宅邸在哪里?”
  “怎么,他是地方官员,在杭州也有宅邸。”这些人都是熟知内情的人,官员在某地上任,迟早都要调往他处,所以就算有银子,那也是寄回乡中,修筑宅院,购买田亩,哪里有在客居之地置办宅子的道理。
  “人家有银子,自然哪里都可以买,诸位记得我们回来时,经过的那条什么永春坊吗,那儿都是簇新的宅子,其中有一个宅子,我听随行的差役指认,说这便是杭州同知的一处别院,占地实在不小,又是在省城这样的地段,据说单单置办,至少也要七八千两银子。”
  “这么多,他一个同知,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家伙刮地皮未免也太狠了吧。”
  “你懂什么,我听那差役说,人家可没刮地皮,只是据说,他有几个亲戚,一个建了个船行,还有一个,专门做木材的生意,你想想看,同知大人亲戚家卖木材,哪家船行不要卖个面子,据说那亲戚家的木材和其他家的木材卖的价格一样,可即便如此,照样还是赚的腰缠万贯,单单杭州一地,现如今一月所需的木材,就高达数十万料,他家随便分一杯羹,这万贯家财,还不是轻而易举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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