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赵二嘴巴可严实,不会乱说话的吧。”苏靖荷喝完药,说着。
  “姑娘放心,他只当是三房的吩咐,并不知道和姑娘有关系。”将药碗放回桌上,沉香有些忧虑说着:“不过,老祖宗素来喜欢三太太,怕,不会动真格惩处。”
  “自然,莫说老太太偏疼小婶娘,就是不偏袒,小婶娘郡王府的出身,老祖宗也不会轻易动她。”
  事情闹大捅到郡王府,两家人难免会生分,老祖宗如今就想和谢家亲近,哪里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后肯定是找个替罪羊了事。
  沉香蹙眉:“那姑娘不是白忙活一场,平白受了这份罪。”
  苏靖荷笑笑:“罪可不会白受,老祖宗虽然不会惩处婶娘,可心里有了疙瘩,日后对三房总不会好。尤其秦姨娘这次因为婶娘受了委屈,得老爷和老太太冷落,还丢了府里中馈,她那样的性子,总要记恨婶娘的,日后少不得给三房使些绊子,反是这样的小鬼最难缠。”
  “那,三太太岂会轻易让人泼脏水,万一深究下去,查到绿萝头上?”
  “咱们可没泼脏水,本就是她有心让我病拖着不得好,老祖宗不罚她已是运气,哪里还敢喊冤?我不过加重药剂,把事情闹大些罢了。”
  “倒是孙姨娘捡了个大便宜。”
  苏靖荷摇头,怎么是便宜呢,秦姨娘是什么厉害角色,岂会平白把中馈拱手让人!
  得不到便不觉得失去,如今尝到了掌中馈的甜头,再让她交出来,她可甘心?怎么都得想方设法夺回来。换成日后的孙姨娘,同样不会甘心!
  人啊,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果真如苏靖荷所言,这事最后成了邢婆子居心叵测,挨了五十板子遣回家去,赵二被送进官府,听说没两日就死在牢房里,秦姨娘也因为督导不严,挨了训斥。如今各个院子里都安分得很,也都知道新回来的三姑娘不能得罪。
  而苏靖荷的这场病,终究是在中秋节前大好了。
  -
  青黛拉开柜子,捧着最上头那件桃红色的衣裙,问着:“小姐可是穿这一身出去?”
  这身桃红色的衣裳是前两日老祖宗命人送来的,颜色鲜亮,最衬苏靖荷的肤色,偏偏苏靖荷却不肯穿。
  “还是那条天青色的长裙。”
  青黛嘟着嘴道:“太素雅了,老祖宗说今儿清池上会有许多家姑娘,小姐穿得太素不打眼。”
  “我若穿得太艳倒叫人笑话,孝期头一年都没过。”
  这么一说,青黛方觉自己考虑不妥,赶紧换了长裙。
  替苏靖荷穿衣时,忍不住笑出:“听说前些日子五姑娘特地做了件胭脂红的衣裙,如今穿不上了,可要气死。”
  本来这趟苏靖荷是要和苏菀一道出门,却偏偏老祖宗给苏菀禁了足,多少还是和前些日子苏靖荷的病有关系。
  苏菀不允许出去,小婶娘自然也懒得动,老祖宗只好又叫了秦姨娘带着苏莨和她一起,更有大爷苏阳陪着。
  “沉香,命人把那件桃色裙子送去给二姐。”
  赵姨娘平日在府里无声无息的,最容易被人遗忘,一双儿女也默不吭声随了赵姨娘的性子,不得苏瑜和老祖宗欢心,平日里极少有机会出门,今儿却是破天荒了,想来二姐并没有多少像样的裙子。
  “咱们姑娘对二小姐极好。”青黛说着。
  自然是好,三弟没有出世前,赵姨娘带着苏莨住在荣华院的偏殿,即便是姨娘,还和之前做丫头时那般伺候着何氏,尽心尽力。她们姐妹和苏莨也算一处长大。
  待她好的人,她都记得。
  “呀,咱三姑娘真是好看!”秦姨娘进屋时,苏靖荷已经穿戴好了,只听她嬉笑说着:“这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投胎到了咱们家,是老天爷赐下的福气啊。”
  中馈被夺后,秦姨娘这张嘴愈发甜了,歹谁身上都夸得天花乱坠,讨好至极,唯独和谢韵琴生分。
  苏靖荷看着镜中的自己,长裙虽素雅,却凸显高挑,略施薄粉倒也清丽脱俗,她的容貌算是府中拔尖的。
  没多久,一行人出了府门往京城西南方向的清池而去。
  ☆、第13章 清池
  中秋佳节,长街繁华,夹道丹桂飘香。
  不多时便到了人声鼎沸的清池,丫头们扶了几位主子下车,在苏阳的领路下,上了岸堤旁最高的楼阁。
  楼上赏景最佳,临窗而望,清池波光粼粼,浮着荷叶田田,偶有轻舟划过,带起水面漪澜。
  三楼雅阁皆是珠帘相隔,因着能上来的都是贵家公子小姐,相熟的不少,都互相走动着。偏偏苏莨极少出门,苏靖荷又是多年不在京中,便少了搭话的别家小姐。
  “尝尝醉云楼的三桂,桂花糕,桂花茶和桂花酿,味道甚好。”
  苏阳替姨娘和两位妹妹斟了茶,他平日跟在安国公身边,与贵家公子们走得亲近,这样附庸风雅的地方自然常来,很是熟悉。
  没多时,便有人和他打了招呼,说话间,或多或少也往苏莨与苏靖荷那边看去,苏家的女儿长得都好。
  男人们聊起来便要喝酒,苏阳跟着大伙去了楼下热闹,雅阁里只剩下丫头们伺候着三位女眷。
  苏靖荷尝了口桂花糕,不禁想起小时候,笑道:“许多年没吃过赵姨娘做的桂花糕。”
  “姨娘这些年身子骨愈加不好,少下厨了,不过三妹妹想吃,姨娘肯定愿意去做。”
  苏靖荷摇了摇头,有时候怀念一样吃食,并不是因为味道,只是怀念逝去的时光。
  中间戏台慢慢响起起锣鼓声,上演了一出嫦娥奔月,大家都认真看戏,秦姨娘本还和她们有说有笑,却突地有些坐不住,道:“姑娘们好生看戏,姨娘遇着熟人,过去说会儿话。”
  苏靖荷点点头,秦姨娘素来长袖善舞,倒有些好奇这回又见了谁?
  眼神顺着秦姨娘的身影,瞧着她喜笑颜开捧着一位刚刚上楼的华贵妇人,妇人身边跟着的姑娘与苏靖荷年纪相仿,亭亭玉立,标致风流。
  那姑娘颇有些无趣地环顾了四周,偏巧和苏靖荷视线对上。
  先是讶异,而后恍悟,姑娘缓步走近,掀了珠帘,问着:“可是安国公府的三姑娘?”
  “这是陈御史家的五小姐,陈如意,与四妹关系最好。”苏莨小声在苏靖荷耳畔说着。
  苏靖荷起身,笑对陈如意:“以前总听小曼说起如意妹妹,一直好奇想见见。今儿倒是巧了。”
  说到苏曼荷,陈如意也有些伤感,京中贵家小姐不少,她却和苏曼荷最是玩得来,却不想……
  “小曼姐说我什么了?”陈如意吸了吸泛红的鼻子,侧头问着。
  苏靖荷笑笑,省去了那些恭维话语,学着苏曼荷俏皮的模样,说道:“此人,多半有心疾。”
  旁边的苏莨被这话一惊,轻轻拉扯了苏靖荷的衣袖,倒是迎面的陈如意噗嗤笑出:“是小曼会说的话。”
  她是家中幺女,被人宠惯多了,行事胆大荒诞,总被苏曼荷笑话她疯癫。
  因着这句话,陈如意对苏靖荷多了几分亲昵,道:“小曼姐也常说起你,我以前总想,再相像的两个人,也总能分辨出来,如今一见,姐姐和小曼就像是一个人。”
  苏靖荷眸光柔和:“你当我是小曼也可。”
  陈如意点头,越过苏家俩姐妹往窗外看去,而后突地拉过苏靖荷的手,凑近她耳边说着:“外边湖光正好,姐姐可否陪我泛舟一游?”
  苏靖荷一愣,大哥和姨娘都不在,她不交代一声就走开,实在不好。可那一声软糯的“姐姐”,又叫人不忍拒绝,只好依了她,对着苏莨说着:“二姐可要一起去?”
  苏莨瞧了眼陈如意,见她对自己并不喜欢,便作罢:“等会姨娘过来寻不到我们该着急了,况且我喜欢看戏,这一出还没结束呢。妹妹不识水性,游湖时万万小心着,早点回来。”
  还不待苏莨交代完,人便被陈如意拉着往楼下去,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没变。
  -
  清风徐来,天高云淡,倒也是泛舟游湖的好天气。
  然而被拉着躲在湖边黄槐树后,见陈如意时不时往前边探去,心下好奇:“不是说想泛舟游湖?”
  陈如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带你来看美人的。”
  苏靖荷抿唇一笑:“那也不至于躲着瞧啊。”
  御史千金,又是陈贵妃的内侄女,如今陈贵妃宫中得宠,儿子成王朝堂得势,京城哪家姑娘不想与她结交?
  陈如意本想解释,听见远处人群中一阵骚动,当即把身子隐在黄槐的粗干之后,小声道:“来了来了!”
  好一会儿才看见远处长廊走下来的两位公子,正缓步往她们这边走来,一个俊逸不凡,一个潇洒闲雅,正是谢玉和裕王周辰瑜。
  好奇如意口中的美人,苏靖荷不免多看了几眼,二人身侧倒是跟着一身粉色纱裙的姑娘,腰间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少女簪花,巧笑倩兮。美则美矣,却并非出众,比起身侧两位,都略显逊色。
  莫非如意所指美人并非女子,而是为看郎君来的?
  眼皮微微跳动,苏靖荷看着跟前的如意使劲儿探着头,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寻什么,一着急,便踩上了一旁的大石头。
  “小心!”这一声终究是晚了,苏靖荷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如意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从石头上栽下,她想去扶,一拉扯,两个人都暴露黄槐树外。
  “表妹?”裕王看着地上滚圈的女子,有些诧异问着:“你在做什么?”
  边说着,边把右手伸出,如意却很是自然将手交过去,借着裕王的力道起身,而后拍落身上灰尘,有些呲牙,回着:“我与苏姐姐在这赏景呢。”
  赏景需躲到树后?裕王抿着唇,看了眼如意身后的苏靖荷,京城贵家姓苏的不多,能和表妹这般亲近的,只能是安国公家的小姐了,遂看向一旁谢玉。
  哪知那人已经走上前几步,温和问着:“可有摔着?”
  “没……没有。”苏靖荷摇了摇头,她最多受了惊吓,真正摔疼的怕是如意。
  “我认得你,苏菀的姐姐?”身侧的粉衣少女走近一步,说着:“我们见过,在静轩斋。”
  第一眼苏靖荷就认出了她,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遂回以浅浅一笑。
  “静轩斋?七妹,你什么时候又偷跑出宫了!”裕王打趣说道。
  竟是灵阳公主,苏靖荷不禁抬头看去,只见公主吐了吐舌头:“又说漏嘴!六哥哥今儿就当没有听到,可好?”
  “公主就一个人?我刚来的时候明明有看见庆王!”
  如意嘟嘴说着,有些失落,却是让周辰瑜面色一黑,拎着如意颈后衣领往湖边走去:“这儿赏景有什么趣味,随我乘舟去湖心亭饮酒作诗,才是畅快。”
  上了船,裕王看了眼岸上三人,又对灵阳道:“七妹,还不赶紧过来!”
  灵阳一撇嘴:“我要和玉哥哥一起的。”
  裕王微微眯眼:“那,回宫后我可得把刚刚听见的告诉给父皇了。”
  “别!”灵阳一急,央求地看了眼谢玉,却见他纹丝不动,神情自若。
  无奈跺了脚,灵阳公主只得乖乖跟着裕王上了船,很是依依不舍看着岸边的谢玉。
  待船夫开船,裕王亦朝岸边谢玉一个眨眼,谢玉浅浅一笑,算是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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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二人漫步其中,苏靖荷有些忐忑,一直低着头无言数着步子。
  “听说前阵子病了?”
  “嗯,如今已没什么大碍。”
  “我前日陪母亲去大觉寺上香,特地为你求了道平安符,佑你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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