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华清找了仙乐五百年。五百年来，他走过蛮荒之地、极北之巅、南海深处。但是却并没有找到仙乐的踪迹，仙乐就好像从来没有转世过，了无痕迹。随着雪之琉璃五百年现世的期限将到，仙乐的踪迹至关重要。
  华清万万想不到，会在铜牛镇见到这样一幕，与仙乐一模一样的女子从山顶坠落。华清并不百分之百认定她就是仙乐，所以他需要求证。现在事实告诉他，并不是。
  三生石中，小狐狸灿灿依旧是小狐狸。
  相传，狐狸幻化成人形都会选一个极美极美的外貌。华清凝视灿灿，他想，许是灿灿见过仙乐，仙乐本就极美，灿灿按照她的容貌幻化成了人形也不是奇事。
  “我且问你，为何长成这般模样？”
  灿灿顿时惊呆了，她不可置信地问，“难道我不可以长成这个样子吗？”
  华清问道，“那你又是否可知你现在的容貌，与上仙仙乐一模一样？”
  灿灿挠头，仙乐？是五百年前死的那个吗？那个时候，她狐爹狐妈还没生它呢！
  灿灿贼兮兮地凑到华清身边，打探道，“哎，我说，华清呀，你们为什么要杀仙乐呀？我听说，她是从你手里逃掉的呢！”
  华清冷冷地看着灿灿，“你想死吗？”
  灿灿睨着他嘀咕：“你真是，我就听过有人想吃鸡，哪里听过有人想死。”
  华清冷冷言道，“滚。”
  灿灿不干了，“哎呀妈呀，你可不能给我扔在地府，这里面除了牛头马面，就是黑白无常，我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哪里能在这里呆着。哎，对，你看哪边乌泱泱的一面，都是等着转世的吧？我可不想留在地府和他们过一样的日子，我好不容易修成人形，我才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呢！我不管我不管，你给我带来就给我带走。”
  灿灿躺在地上耍赖打滚，华清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她。灿灿见他表情怀疑他是想跑，一把抱住他的脚踝，死死拽住：“不能扔下我。”
  华清低下身子，揪住灿灿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会幻化成这个容颜。”
  灿灿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她哪里知道这一点。苦哈哈着一张小脸儿言道，“我说华清上仙呀！这脸蛋儿可是我狐狸老子给的。怎么着，你嫉妒我不成？”
  华清呵呵一声问道，“脸呢？”
  灿灿摸着自己的脸蛋，十分疑惑，我脸在呀。
  华清现在断定，就算灿灿见过仙乐，按照她的脸幻化成了人形。你让她说出个所以然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脑子根本不够用。
  这初初变成人形儿，抱大腿实在不方便，灿灿琢磨了一下，索性变回原型。灿灿变回灰锵锵的小狐狸，顿时觉得如鱼得水，高兴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华清看她这副蠢样子，第三次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世间竟有如此不开化的生灵，“你刚才说，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现在分手正是最好。”
  灿灿哇哇大叫，“你可不能扔下我。你是我变成人之后见的第一个大仙，你得收留我。”
  华清露齿一笑，语气温柔了几分，“你要跟着我。”
  灿灿点头，华清，“你大概听过我的名号。”
  灿灿挠头，“好像听说了一点。”
  华清笑容更加灿烂，“哦，听说过。那你听过什么，说来给我听听。”
  灿灿掰手指，“那个，有人说你杀人不眨眼。”
  华清“哦”了一声。
  灿灿使劲儿想：“那个，有人说你，斩妖除魔一把好手。”
  华清又“哦”了一声，看它趴在地上，言道，“站起来，变回去，好好说话。”
  灿灿觉得，上仙之所以成为上仙，说不定都是走后门的。像是华清就是这样，他能成为蜀山掌门，八成给人送了不少礼。不然脑子这么不灵光，可怎么能成仙？灿灿怏怏的变回人形，“你不是上仙吗？怎么还喜欢美人儿。我们狐族果然最有魅力。”
  华清语气淡淡，“我只是想用你这张脸提醒自己犯过的错误。对任何人、任何仙，任何妖怪，都绝对不能手下留情。只要犯了错，就一定要除掉，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灿灿顿时瞪大了眼指控道，“慈悲呢？你不是上仙吗？”
  “我留着怀有歹毒心的生灵，才是最大的不慈悲。斩妖除魔，才能让其他人生活得更好。”
  灿灿有点不太懂这样的道理，但是看华清的表情就仿佛他说的全都是真理，灿灿才化成人形一天，也是糊里糊涂的没见过世面，对于大仙说的话，还是表示赞成的。
  她对手指碎碎念，“可是我是好的呀！人家都说小鸟破壳见到的第一个就是妈妈，我变成人形见到的第一个就是你，你要留下我，你就是我的妈妈。”
  华清觉得手有点痒，很想揍人。
  “我要斩妖除魔，难道你要跟着我？”
  灿灿点头，“不管怎么样你得先给我带出去。在你这有了工作经验我也好继续找别的活呀！”
  华清嘴角抽搐，“这些东西你都是在哪儿学的？”
  灿灿得意的挺胸，“是不是觉得我比一般的妖精聪明许多，那是因为我看绘本看得多。”
  华清不语。
  灿灿得意的笑，“虽然我不识字，但是我身边有会识字会讲呀！我家邻居大野狼。普通话十级呢，认识一万个字。”灿灿与有荣焉，“你觉得他厉不厉害？”
  华清：呵呵！
  灿灿内心腹诽，原来上仙也会嫉妒。
  “你放心好了，虽然他知道的多，但是你比较帅。”灿灿谄媚的恭维道，又想了想补充，“声音也好听，好听的不得了。”
  华清想，以后他应该不会像以前一样送什么仙果了。
  “灿灿，有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咦，这么认真是为什么？灿灿连忙在地上坐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您说。”
  华清勾起嘴角，“你这么蠢，是天生的吗？”
  ☆、第6章 洗澡
  灿灿觉得自己特别机灵，她从小就在蜀山长大，蜀山仙气缭绕，她可是吸收日月精华的，而且，她还吃过他派的仙果。这样精明知道抢夺仙果，谁人敢说她蠢。灿灿觉得华清就是坏，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比他精明！又或者说……灿灿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琢磨一下，暗戳戳的寻思，大抵，华清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仙乐一样的脸？
  有时候有一张明星脸，也挺痛苦。
  不过纵然这样，灿灿还是决定抱紧华清的大腿不放松的。他们家邻居野狼兄就说过，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妖，都要特别识时务，特别会抱大腿。
  那现在，作为地头蛇的蜀山掌门理所当然是最大的大腿啊！
  灿灿一下子又扒上了华清的大腿，华清毫无防备，被她冲击的一个踉跄。他定了下心神，一把拎着她的脖颈子将她提起来，道：“变成人形，你就该有变成人形的样子。”
  灿灿刚变成人，还不习惯自己的手脚呢，听他这么一说，巴巴问：“那人该是什么样子？”十分虚心。
  华清一时顿住，半响，“随你！”
  灿灿愣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别开了头，他其实也不知道的吧？灿灿眼神游移，再次瞄到了刚才那块奇怪的石头，她灵光一现，问道：“这块破石头，该不会就是所谓的三生石吧？”
  三生石，可看三生。可是刚才看它的情况，分明就不是前世啊！灿灿挠头，觉得不明所以，不过倒是也不上赶子凑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总归觉得眼前这个上仙不是那么好相处。
  喏，事情就是这样，他不是那么好相处，但是却无害！
  这是灿灿对他的总结。
  “跟着我可以，但是要约法三章。”华清突然开口。
  灿灿连忙点头。
  “要听话，别卖蠢，勤学习。”华清不知因何决定带她，但是很明确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灿灿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做到，它这么机灵，没道理做不到的。华清睨它一眼，带着她离开地府。
  灿灿觉得跟着上仙就是好，可以来地府啊，不然她一个小妖，哪里有这样一个机会。不过，灿灿痛心疾首，她怎么就忘记了呢，该是去偷看一下生死簿的啊！总是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吧？灿灿又觉得，自己亏了。
  她一会儿笑逐颜开，一会儿撅嘴皱眉，华清看的真真儿的，仙乐是个柔美温柔的女子，便是后期遁入魔道，也只是狠戾异常，可眼下这位……相同的脸，全然不同的性子。华清暗下眼色，三生石虽然告诉他，灿灿不是仙乐，但是如此相同的一张脸，华清总是不放心的。他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是如若心存疑惑，就必然要分辨个一二。最合适的法子便是将灿灿带在身边，既然她想要跟着，那么他不拒绝便是。
  “你要做我师傅吗？”想到这一茬儿，灿灿连忙问道，一个好的出身最重要了。如果华清收她徒，她也算是师出名门，棒棒哒！
  华清：“我不收徒。”声音平静无波澜。
  灿灿又撅嘴，“我是一个好妖怪，好妖怪是可以被收为徒弟的，你说对吧？”
  华清目不斜视：“如果你想走，请便！”
  此时两人已经在陆地之上，如若灿灿想走，自然可以，但是华清知晓，灿灿不会走。灿灿刚刚幻化人形，对一切都是懵懵懂懂，她内心深处应该也是怕的，别看她咋咋呼呼，越是虚张声势，越是怕！有他在，总归好上一些。
  果然灿灿虽然气呼呼，不言语了，华清走在前，灿灿抱着大披风，跟在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嘟囔：“也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华清绊了一下，好在没摔倒，他没有回头，步伐更加快了几分，眼看就要到集市，华清顿住脚步，不动了。
  灿灿贼头贼脑的跟在他身后，问道：“咋了？”
  华清交代：“在这里等我。”
  灿灿大惊失色，“你是要给我扔掉吗？不要啊，我听话，我再也不抱怨，我是一只好狐狸啊，我鸡都没吃过啊！呜呜呜！”灿灿死死的拉住华清的胳膊，坚定信念不放手。
  华清一个动作，灿灿都没看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就被华清给定住了，“等我！”
  她总是不能包着这样一个可笑的大披风行走，华清很快回来，手上是一套衣衫，只是他走到划定的范围，顿住了脚步，灿灿盘腿儿坐在地上，一脸的可怜，大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仿佛是被人扔掉的小可怜。
  华清沉默一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做久了上仙，他已然忘记眼泪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收回法术，灿灿“呜啦”一声冲到他身边，眼泪鼻涕的直往华清身上蹭，华清默默闪躲，灿灿谴责，“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怎么可以！”
  华清将手里的衣服递给灿灿：“去换上！你身上的袍子不方便。”
  灿灿“咦”了一声，呆呆的看着华清，看过了华清，视线又移到衣服上，她咬着嘴唇，傻傻的问道：“这些真的都是给我的？”语气里全然都是不敢置信。要知道，这是她第一件新衣服，第一件！！！
  灿灿想要接过衣服，可是又觉得自己哪哪儿都脏，竟是不敢接过去了。她有些羞涩的低头，双手搅在一起，两只脚互相蹭，也不接衣服。
  华清言道：“拿去换了。”
  灿灿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华清“恩？”了一声，看向了灿灿，“什么！”
  灿灿这次声音终于大了一丁点，她绯红着脸，低语道：“那个……衣服太干净！”
  华清看灿灿，灿灿果然是脏兮兮的，脸上一块块的灰，头发打结，大披风也是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可怜极了，不过，也确实脏！
  “会给衣服弄脏！”灿灿突然抬头，认真言道：“我这样会给衣服弄脏。这……太好了。”她伸手想要触碰，随即又缩了回去，黝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这是我第一件衣服！”
  华清看她，沉默不语。
  灿灿鼓足勇气，“我还是洗个澡吧？”从来都是不爱干净的小狐狸灿灿，第一次感受到了脏兮兮的不妥当。她挠头，“我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才穿这件新衣服。”
  华清依旧没有动，只是这样看着她。
  灿灿小心翼翼问道，“不，不可以吗？”
  华清：“当然可以。”华清带着灿灿就这样进了城，一身白衣气质卓绝剑眉星目的男子与脏兮兮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走在一起，引得众人侧目。也不知来到一处什么地方，华清停下脚步交代灿灿，“进去吧。”
  灿灿有点发懵，不解道，“干啥？”灿灿才是初初变成人形，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华清解释道，“洗澡。”
  灿灿纳闷，“洗澡？洗澡我们不是应该去河边吗？你这又是带我来哪里？”
  华清认真言道，“暂时来这里洗澡，你头发都打结了，进去好好的洗一下，走吧！我在门口等你。”
  灿灿摇头，不敢进这陌生的地方，想了一下，她言道，“那你跟我一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