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折腾了一夜,他也懒得要水清洗了,累得慌,小东西太厉害了,真不愧是花魁教出来的,脑子那么蠢,大抵都用来学这个了。
  “睡。”梅怜宝往孟景灏怀里一缩,搂着他的腰,一二三四,五都不用就歪头睡着了。
  孟景灏羡慕极了这好睡。
  摸着这坏头子的小脸,不知不觉也睡了。
  都忘了一件事。
  张顺德领着小徒弟福顺立在歪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喊也不是,犹犹豫豫不敢吱声。
  福顺急了,悄声儿道:“这可怎么好,坏了规矩了,明早儿要吃苦头的。”
  张顺德摆摆手,领着人退下了,道:“太子五更天就要起来读书,没多少时辰了,让太子多睡会儿。”
  “可是太子妃那里会怪罪,宝侍妾头一天做侍妾,要去给太子妃敬茶呢。”福顺急的了不得。
  “任是谁都大不过太子去,任是谁的事儿都没有太子的事儿重要,这话你记住。”张顺德冷盯了福顺一眼。
  福顺惴惴应是。
  第11章 太子起居日常
  睡梦正酣呢,被捏脸捏醒,有点子起床气的梅怜宝烦的踢腾被子,“起起起,别吵我,再睡会儿子。”
  把锦被一裹,往里一滚,整个人都埋进热烘烘的被窝里头去了。
  床帏外头候着的司帐、司衾等宫女听着那烦言烦语个个噤若寒蝉。
  “……”孟景灏搓了搓手指,仿佛那肉嘟嘟,嫩呼呼的肉还在指尖。瞅着那“蚕蛹”,剑眉一挑,便是道:“叫起,赶着送去给太子妃请安。”
  梅怜宝已是吓醒了的,困意消散,立马想起自己昨夜是睡在哪儿的,听着孟景灏的话,便是坐起身,露出脑袋来委屈的瘪嘴,“殿下一点子也不怜香惜玉,全然不顾昨夜阿宝多么辛苦,只觉刚睡着呢,就让阿宝起,阿宝困的头疼。”
  说罢扶着自己脑袋,煞有其事,眼珠子瞥着孟景灏骨碌碌转。
  孟景灏勾了勾唇,“孤都起了怎容你还好睡,别说那些没用的,规矩不能破。”
  说罢,背手走了。
  梅怜宝冲孟景灏撅嘴闭眼轻哼了一声。
  司帐、司衾两位女官低眉顺眼,只当看不见,候在边上等着梅怜宝起,她们好收拾床褥、被子和帐子。
  “我的衣裙呢,谁来伺候我穿衣?”打了个哈欠,梅怜宝坐在被窝里撒威。
  “回宝侍妾,伺候您并不是奴婢的职责。”
  “亦不是奴婢的职责。”
  二人垂眉耷眼,神情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殊为无趣。
  这时梅儿并兰儿捧着梅怜宝的穿戴配饰垂头走了进来,二人行礼后道:“恭喜梅姑娘升侍妾。”口气里一点子高兴劲儿都没有。
  呦呵,这俩小货怎么又回来了,昨儿夜里不是说去求文夫人调走的吗?
  想来是又被打发回来了,不知是个什么目的,我且等着看。
  想到此处梅怜宝就道:“伺候我穿衣吧。”
  太子居端本宫,端本宫极大,里头包含了几座宫殿,端本殿是正殿,不往太子妃或侧妃那里去的时候,太子住在此处,是三明两暗的结构,正中间一间设有正坐,是为了接受詹事府等下头人在节日时叩拜问安的,一般不坐在此处。西一间连着卧房,也是卧房的外间,放着些卧房里用的物件并太子的替换衣裳等。东一间布置成个小书房,放着太子近几日要看的书并圣上让批的一些折子,这会儿孟景灏就盘腿坐在炕上,临窗翻书。
  张顺德静静的立在一侧,这一会儿功夫他尽看太子翻书了,翻来翻去大抵是没看进去一个字的。
  此时,灰鼠帐子被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点黄包袱皮,张顺德一瞧便吁出口气,小声的提醒道:“殿下,张全送热茶来了。”
  孟景灏没吱声。
  张顺德只得又轻声叫了一遍,“殿下?”
  翻书页的动作顿了一下,孟景灏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
  能奉茶的,那只得是比张顺德还得孟景灏信任的太监。
  这太监比张顺德老了一辈,头发都半白了,他上前奉茶,张顺德往后退了半步。
  早起喝一杯热茶,这是润嗓清喉,是圣上的习惯,太子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学会了。
  喝过茶,就是小御膳房敬早膳的时候了,吃不在端本殿,而在端正殿,照着往常太子该起身了,可这会儿子孟景灏却捧着热茶在手,盘腿坐在炕上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不动,张顺德并张全都垂首立着,都没有劝的资格。
  “宝侍妾止步。”
  “没太子召见,您不能进。”
  外头忽的喧哗开,这在以前却是没有的,谁在这时候喧哗,那是直接拉出去打死的。
  灰鼠帐子鼓动了一下,梅怜宝钻了进来,后面追她的司帐、司衾戛然止步,她正要笑,就看到孟景灏冷冷的看着她,她正要开口,孟景灏猛的砸碎了手里的茶碗。
  空气凝滞,噤若寒蝉。
  梅怜宝吓的脸白,抖抖索索的摊开了手,手心里躺着一块羊脂龙佩。
  “章哥哥你落下这个了。”泪珠儿在桃花眸里转,滢滢泛光。
  孟景灏“嗯”了一声,起身下炕,张顺德忙上前跪下,抱着孟景灏的脚给穿绣着四爪飞龙的靴子。
  穿好后,孟景灏踱步朝梅怜宝走过来,“跟孤来。”
  梅怜宝站那儿不动,小红嘴抿的紧紧的。
  孟景灏回头睨一眼明显在生气的梅怜宝,朝她半伸手,“过来。”
  梅怜宝这才跟上去,一把抱住孟景灏的胳膊,小心的把龙佩给他挂在了腰间,抬眸一笑,一笑桃花纷飞,驱散了噤若寒蝉的气氛,也仿佛能驱散早晨的寒冷似的。
  孟景灏勾了下唇,很快消散,仿佛不曾笑过。
  雪已停了,外头是一片白雪琉璃世界,从端本殿到端正殿已被扫出了一条道,露着青莲砖。
  天还是黑的,只是有雪反光,倒像是天蒙蒙亮的时刻。
  两殿离的近,片刻功夫便到了。
  殿里灯火通明,暖烘烘的,梅怜宝跟着孟景灏进来,也当即有宫女上前来给她除去身上穿的火狐千金裘。
  端正殿和端本殿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正中间一间是穿堂,摆膳的地方在东一间,放着一张大桌子,此时桌子上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各色早点,有各种粥,梅怜宝认得有薏米仁粥、八宝莲子粥、香菇鸡肉粥、香菜瘦肉粥;还有各种茶汤,杏仁茶、蜂蜜红枣茶、甜浆等,除此之外还有枣泥山药糕、芸豆卷、奶糕、山楂糕等。
  食物的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梅怜宝馋的都要流口水了,肚子这时候也跟着叫起来。
  “殿下……”梅怜宝可怜巴巴的瞅着孟景灏。
  孟景灏没忍住露出笑痕来,指着自己对面吩咐道:“在那儿加把椅子。”
  梅怜宝一瞧这桌子足足有四五步远呢,她才不要坐的离她的章哥哥那么远,遂太监摆好椅子后,她自己又给偷偷搬到孟景灏身边去。
  张顺德偷瞧孟景灏,见孟景灏没有反对,便闭了嘴。
  这时侍膳太监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个捧者银盘子的小太监,梅怜宝勾头一瞧就看到,银盘子里摆放着好多副银筷子、银勺子和一只小碟子。
  孟景灏轻一点头,这太监就开始挨碗、挨盘试吃,每份只吃一口,每吃一口就换一个勺子或者一副筷子。
  吃完之后,太监立在桌旁等了一会儿,无恙,孟景灏又一点头,那太监便躬身退了下去。
  此番,孟景灏才开始动筷子,张顺德和张全分立两边给他布菜。
  吃了一块芸豆卷,孟景灏指了指梅怜宝,张全就把这碟芸豆卷移到了梅怜宝这边。
  随后孟景灏又把八宝莲子粥、杏仁茶和枣泥山药糕都指了过来。
  这一套下来,弄的梅怜宝食欲减半,满是腹诽。
  忍不住咕哝道:“阿宝再也不和殿下一起用膳了。”
  “和孤一起用膳亏着你了?”孟景灏放下筷子,睨着嘟嘴的梅怜宝。
  “不对不对,阿宝再也不陪殿下在这里用膳了,规矩好大。”
  那摔碎的茶碗还历历在目呢,梅怜宝不敢再放肆,悄声和孟景灏道:“以后咱俩一起吃饭,阿宝给殿下试毒可好?咱们不用这么多人伺候。”
  孟景灏拍拍梅怜宝的脑袋,微有笑意,转头就吩咐道:“时辰不早了,送她去见太子妃。”
  梅怜宝哀叹,“殿下您一点也不可爱。”
  第12章 泥鳅入海翻大浪
  “起轿。”
  张顺德一声令下,打头挑灯的两行太监先行,后头顺延着是两行执华盖、羽扇等的,再后面就是太子所乘的十六人抬轿撵,撵后则缀着两队侍卫。
  梅怜宝跪送之后便很快被福顺塞到灰鼠套子的小轿里。
  “宝侍妾,这是去年殿下赏奴婢的紫金手炉,您先拿着用,里头奴婢已添置了满满的银丝炭,不烫手也不凉正好用。”一边把手炉从轿窗里送进去,福顺一边赶紧打手势给抬轿子的太监,还要回头示意梅儿兰儿两个跟上。
  轿子走起来,福顺跟在侧畔小跑,贴着轿帘小声道:“先恭喜宝侍妾高升。”
  梅怜宝趴在轿窗边上,脑袋露在外面看着福顺笑。
  雪粒子又渐渐往下飘,落在梅怜宝的鼻尖上,睫毛上,发鬓上,小小一点,遇热就化了,微凉。
  “哎呦,您快把头缩进去,又下雪了,免得晕了妆,馨德殿里等着的侧妃夫人们正愁没得挑嘴呢。”
  借着前头明亮的宫灯,福顺瞅见梅怜宝对他笑,他也咧嘴笑。
  二人心照不宣。
  “我哪里画过什么妆,就只抹了点玫瑰香膏,才不怕花了妆呢,我可着她们挑我的理。”梅怜宝骄傲的道。
  “是是是,宝侍妾您天生丽质。
  宝侍妾您且听着奴婢跟您说,立冬之后,太子妃那边是卯时末辰时初开宫门,但凡有资格拜见太子妃的侧妃夫人侍妾们都陆续而至,今儿个奴婢打听着已经到了的有林侧妃、文夫人、魏夫人,侍妾们一般都早到。另,按规制,咱们殿下该有四位侧妃,八位夫人并一干侍妾等,现如今只有三位侧妃,四位夫人,正当宠的是今年立春才入府的林侧妃,长宠不衰的当属虞侧妃和魏夫人,一个月里巧不巧能轮一二日的是文夫人,剩下杨侧妃、小文夫人、李夫人都是不得宠的,这都是比您位分高的情况,剩下侍妾里头……”
  “知道了知道了,看你啰嗦的。这就到太子妃的宫门口了,你歇口气缓缓就快回去吧。”梅怜宝嫌弃的打发福顺。
  一路小跑一路不喘气的给梅怜宝说明情况,听到梅怜宝这般嫌弃的口吻,福顺一口气没上来落下了,弯腰扶腿大喘气,瞪着俩眼珠子看着小轿走远,然后在宫门口停下,梅怜宝施施然走了进去。
  福顺愣了愣,摸摸汗湿的头皮,晕乎乎往回走,他脑子里白白一片,总觉得哪里不对。
  馨德宫比起太子的端本宫小了一半不止,正殿离着宫门较近,这会儿子廊子窗下已站了许多宫女了,都是跟着各自主子来的,太子妃跟着宫里边弄的规矩,主子进殿,伺候的宫女们都不许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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