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生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这会儿显得有些沮丧、委屈,看着让人觉得挺不忍心的。
  林昙柔声和妹妹商量 ,“阿沁,你是主人对不对?做主人便要尽自己所能,让客人有宾至如归之感。阿煜是客人,姐姐也喂喂他好不好?咱们小阿沁人虽小,可是度量却很大,对不对?不会跟客人斤斤计较,让客人失望的。”
  林沁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看高元煜,又看看林昙,慷慨的点了头,“好吧。”
  林昙把妹妹夸了又夸,“我们小阿沁多懂事啊,多听话啊,真是个好孩子。”
  “那是。”林沁得意极了。
  林昙喂高元煜吃了两口,高元煜也蛮高兴的。不过,林昙再要喂他时,他去悄悄问道:“姐姐,我再吃会不会胖呀?我不想胖。”林昙瞅了瞅他,很有几分诧异,“阿煜你并不胖,小孩子太瘦了也不好的。这样吧,你如果真嫌自己胖,那就晚上的时候少吃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又喂高元煜吃了两口。
  高元煜飘飘然,“哎,林沁,姐姐说我不胖。”
  林沁鼓着小脸颊吃的正香,没理他。
  高元煜又炫耀了一回。
  林沁斜睇他一眼,目光别提多有趣了,“你和我吵架,你就胖了;你不和我吵架,你就不胖。懂了没有?”
  叫你小胖子是因为你和我吵架了呀,这都不知道。
  高元煜一脸迷惘,“原来不是我胖……林沁你真坏……”
  林沁嘻嘻笑起来。
  梁纶和九公主也把高元煜取笑了一番。
  这顿饭几个孩子吃的开心极了。
  吃过饭,林沁又带着客人到花园玩了会儿,一处一处显摆,“呶,看上去像不像一幅画?这便叫做写意山水了。”
  “真有文化呀。”高元煜和九公主惊呼。
  “很雅致。”梁纶微笑评价。
  一直玩到半下午,宫里来人接,襄阳长公主府也来人接,小客人们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林沁也是依依惜别,一直送他们到大门口。
  梁纶和高元煜、九公主上了马车,还从车窗里一直向林沁挥手。
  马车已经走远了,林沁还站在大门口,舍不得离开。
  林昙拉起妹妹的小手,“阿沁,你有新亲戚了,忘了没有?你的科哥哥和秩哥哥。还有溱溱和攸宁,也要从安定过来了。你的小伙伴会越来越多的。”
  山溱溱和向攸宁两位小姑娘要随着母亲给姐姐送嫁,不久之后都会到京城来的。
  “溱溱和攸宁,科哥哥和秩哥哥。”林沁马上就高兴了,眉飞色舞。
  她一脸快活的跟着姐姐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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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纾带着罗文茵到了铁衣巷言府之后,受到了非常隆重、真挚的欢迎。
  虽然言中丞和言伟父子二人并不在家,可是韦氏知道罗纾和罗文茵姑侄二人上门了,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手携了言科,一手携了言秩,命人打开大门,一直接到了大门口。
  看到正值及笄之年,美丽出众的罗文茵,韦氏眼圈就红了,拉着她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罗文茵见韦氏这般情深意重,也低头垂泪。
  言科和言秩小哥儿俩上下打量罗文茵,目光中满是好奇之意。
  “娘,这姐姐是哪里的呀。”言秩拉拉韦氏的衣襟,奶声奶气问道。
  “这是你们的亲姐姐。”韦氏忙拭去泪水,招呼两个儿子,“科儿,秩儿,快叫姐姐,这是你们的亲姐姐。”
  那个表字,就被韦氏省略了。
  罗文茵虽是满腹酸楚,又很茫然,还是觉得很感动。
  罗纾见韦氏这样,也深感欣慰,“文茵,你舅母是很疼你的。”
  “姐姐,到家里坐。”言科和言秩乖巧的叫了姐姐,跑过去一边一个拉住罗文茵,要她回家。
  “瞧我,把什么都忘了。”韦氏忙道:“这有话得进去说,在大门口站着干什么啊?虽有影壁挡着,到底街上也是人来人往的。”让着罗纾和罗文茵进了内宅客厅。
  韦氏和罗纾分宾主落了座,言科和言秩这哥儿俩一个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罗文茵身边,好奇的问七问八,“姐姐,怎么从前没见过你呀。”“姐姐,你叫什么呀,怎么会是我亲姐姐。”
  “姐姐,你以后可要常来我家,我可喜欢你了。”言秩拉着罗文茵的手,殷勤说道。
  罗文茵含泪点头,“嗯,会常来的。”
  罗纾和韦氏是头回见面,不过,两人说话很是投机。
  这大概就是缘份吧。
  罗文茵在客厅里坐着,明明韦氏对她很亲切、和善,言科和言秩也非常可爱,她却是心里越来越没底。
  她无助的看了罗纾一眼。
  罗纾心中怜悯,低声问韦氏,“言先生可方便见一见文茵这孩子么?可怜她就快及笄了,还没见过亲娘。”韦氏眼眶红了,声音也低低的,“罗夫人,不瞒您说,您和文茵才到门口的时候我便知会大姐了,可是大姐她……您想想,她也是……这十几年没见面,也不知道文茵怪不怪她……”
  罗纾不由的叹了口气,“文茵这孩子也是不敢来,有我这做姑姑的陪着她,给她壮胆,她才鼓起勇气出的门。唉,母女二人都是可怜啊。”
  “可不是么。”韦氏拿帕子拭着眼泪。
  罗纾是个直爽性子,便对韦氏说道:“文茵这孩子过来,是要在言家住上几天的。她和令姐迟早得见面,趁着我在,能给文茵这孩子壮胆,便让她俩见上一面吧。要不然,我也不放心把文茵留下。”
  韦氏忙擦干眼泪,“您说的对,我这便进去劝劝姐姐。罗夫人您别见怪,我大姐这会儿……唉,也不知慌乱成什么模样了。”道了失陪,匆匆进去了。
  幽雅洁净的内室之中,言嫣背对着门,临窗而坐,背影透着几分凄清,从她身后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慌张、无助和不知所措。
  “大姐。”韦氏轻声叫道。
  言嫣好像被火烫了似的抖了抖,半晌,才回过头,声音暗哑,“弟妹,我没脸见她,我真的没脸见她……我把她扔在晋江侯府,十几年没去看过她……”韦氏心中一痛,忙上前扶住她,“大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不对?罗世子那时有妻子,咱们言家的姑娘又不能给人做妾,这是没办法的事啊。我见到文茵了,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一看就通情达理,她不会胡乱责怪你的,一定不会!”
  客厅里,罗文茵拉着罗纾的主襟,六神无主,“姑姑,她在嫌弃我对不对?她一定很不喜欢我……”罗纾低声斥道:“瞎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嫌弃你?”见罗文茵很是惶惑,叹了口气,把她揽在怀里,像拍哄林沁一样拍了几下,“乖,没事。”
  言科和言秩小尾巴似的跟过来了,“姐姐。”
  罗文茵拉住两个孩子软软的小手,心里感觉好了些,不像方才似的没着没落了。
  韦氏从房中出来,脸上泪痕还没干,陪笑请罗纾和罗文茵进去,“实在对不住,家姐身子不大爽快,屈两位的驾,进房一叙。”罗文茵登时紧张起来,身子紧绷绷的,张不开嘴,也迈不开腿,罗纾心中怜惜,伸手扶着她,“文茵,有姑姑陪着你。”半抱半扶着罗文茵,到了内室门口。
  “姑姑陪我进去。”罗文茵紧紧握着罗纾的手,不敢一个人往里进。
  “乖孩子,姑姑在门口等着你,不会离开的。”罗纾柔声安慰。
  言嫣和罗文茵母女重逢的时候,有罗纾在一旁,多有不便。
  “姑姑就在这里等你,你随时可以出来。如果你实在不想留在这儿,姑姑便带你回家。”罗纾轻柔为罗文茵整理鬓发。
  罗文茵孩子般点头,眼眸中满是信任和依赖。
  “去吧,孩子。”罗纾鼓励。
  罗文茵放开姑姑的手,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去。
  她很怕,可是她想有位母亲,太想太想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窗前,走到了言嫣身后。
  言嫣头埋得低低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心中一阵紧张,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她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呆了呆。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这么的美丽,这么的……熟悉……
  言嫣手颤抖着,轻轻的抚上了罗文茵的面庞。
  罗文茵心中起了奇异的感觉。这是我娘啊,是我亲娘,我也有娘了……
  “我对不起你。”言嫣流下热泪,“文茵,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我没脸见你……”
  罗文茵眼眸中闪过丝亮光,急切抓住了言嫣的手,“你想过我么?这十五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次、两次?”
  “怎会不想。”言嫣凄然道:“白天还好,晚上一个人想起来,简直想要发疯。有多少回我都想冲下山去,不管不顾的去把你认回来,哪怕要我屈节为妾,我也愿意。孩子,如果不为我年迈的父亲着想,不为言家的声誉着想,我也许早就下山了……”
  罗文茵心湖之中涌起点点快乐的水花,美丽脸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原来你是想我的。”
  言嫣无比心酸,“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想?我……我上回见你的时候,你才只有这么大……”伸手比了比婴儿的形状,泪水滚滚滑落。
  “原来你是想我的。”罗文茵喜悦的喃喃着,跪在言嫣面前,头埋到了她膝上。
  这一刻,是罗文茵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时刻。
  言嫣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罗文茵头发上、脸颊上,“文茵,我以为我在山上离群索居,心里便会好过一点,好像我还没有抛弃你,在陪着你一起吃苦。可是,见了你我才知道,那是不够的,那根本不够,我应该陪着你、保护你才对啊。你还那么小,当年太夫人把你抱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你是想我的,你没有嫌弃我。”罗文茵一脸欢悦甜笑,又换了另一边的脸,贴到言嫣膝上。
  韦氏牵着言科和言秩小哥儿俩的手,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罗纾在外面抹眼泪。
  韦氏和罗纾一起向内室看过去,只见言嫣背对门坐着,罗文茵伏在她膝前,母女二人时哭时笑,或是絮絮低语。
  韦氏也哭了。
  罗纾和韦氏没有进去打搅这对母女,而是悄悄离开了。
  罗纾拿帕子拭着泪水,“文茵和大嫂母女相认,我也就放心了。妹妹,我家里还有幼子幼女,不能在贵府久留,文茵就烦劳你们了。”韦氏忙道:“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文茵能在言家住几天,我们不知道多高兴呢。”
  罗纾把跟罗文茵的丫头叫过来一一交待过,又留了老成的青菊在这里照看,方和韦氏告别,回长樱街了。
  这天言中丞才回到家,刚进门,言科和言秩便一脸兴奋的迎上来,“祖父,家里来了位姐姐!娘说是我们的亲姐姐!”言中丞步子都不稳了,颤巍巍问道:“你们的姐姐在哪里?”言科和言秩小哥儿俩一边一个拉着祖父的手往里飞奔,“和姑姑在一起呢。姑姑也不知是咋了,总是哭。”
  见到如一朵娇花似的罗文茵,言中丞老泪纵横。
  “怎么祖父也哭了。”言科和言秩又是伤心,又是纳闷。
  小哥儿俩还没见祖父哭过呢。
  稍后言伟也回家了,见到罗文茵,也流下激动的泪水。
  “今天人人是小哭包。”言科和弟弟说悄悄话。
  言秩迷惑不解,“为啥哭呀。”
  言科摇头。
  他也不懂祖父和父亲、姑姑为什么要哭。
  白天这小哥儿俩懵懵懂懂,到了晚上,却知道事情不对:本来他们晚上是有幸跟着姑姑一起睡的,今晚却不行了,姑姑的床被今天才来的姐姐给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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