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姬云帆有些失望地说道:“你我兄妹二人从小相扶持着长大,我本以为我们能够如此到老,却不想,妹妹已经生分了!”
  姬绣虹一听兄长这话,早就急了,忙起身急道:“哪有,哥哥,我们有!”
  “那能跟我说说么?你知道的,我和爹娘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何时何事!”姬云帆脸上的失望好似没有出现过一般,收敛的干干净净。
  姬绣虹哪里不知兄长的用以,可还是无法接受兄长那句‘生分’有些自责,可前世的事儿真的能说么?又不是爹爹讲的狐仙鬼怪故事。
  前尘往事,姬绣虹并不愿意说给兄长知道,虽说是以着怕人不信的名义,可连她身负的异宝,兄长都能面不改色地轻易接受,又有什么不能信的么?
  她在害怕……害怕兄长知道。
  上一世,自从大仇得报,*而亡,到前年冬里重生醒来,姬绣虹就想要放下过往的一切,和爹娘兄嫂,带着儿子好好的过日子,过的快快乐乐,再不烦恼。
  可是,若是让一向护短的兄长知道她上一世经历过的事情……
  她不知道兄长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只愿兄长一生安乐,即便是参加科举,步入仕途,或有勾心斗角,官场倾扎,她只愿兄长能够专心仕途,凭借着自己的心智走出他该走的路,而不是为了她,一心算计,图谋报仇,那样的一辈子太苦,太累,其中心酸,她早已尝遍,又怎舍得兄长涉入?
  可今日之事,若不说出原因,单看兄长的架势,怕是圆不过去了,从来想要瞒着家人,自己解决了,可她终究是低估了自己的对沈含章的厌恶,露出了破绽。
  姬绣虹低头思索片刻,抬头释然一笑,说道:“是,我不愿意再跟他走!”
  看着兄长脸上闪过了然,姬绣虹笑着说道:“他离家五年多,除了第二年来过一封信,之后再无音讯!”说着,她顿了顿,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讽然一笑,接着说道:“哥哥应该注意过他的服侍,那样的软甲,并非寻常之物,他的官阶定然不小!”说着,姬绣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敛了笑容,讽刺地说道:“西北与此,远隔万里,音讯难通,本事寻常事,可是,哥哥,这是对于那些无权无势,囊中羞涩的低等小官或是低阶士卒而言,朝廷自来厚待武官,像沈含章这般,往家中传一封书信又有何难?”说着她讽刺地笑了:“沈家的家境,他不知道么?怎地就不能捎封书信,寄一些银两回来?他就不怕他的爹娘俱都饿死么?”
  “哥哥,沈含章离家已有五年多,将近六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憨厚后生了!”姬绣虹低声说道。
  “所以你设计过继清儿?离开沈家?”姬云帆并未完全相信,妹妹好似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
  姬绣虹看着兄长笑道:“所以说我也不是什么好妻子,前年冬里,我就生了退意!想要回家,再不想替他供养父母!”这样的话,兄长能信么?她不知道!
  第五十章
  边城多战事,征夫檄文传。
  何为哀鸣苦,十人九不还。
  边城战事紧急,急需大量征夫,稍作训练,便要奔赴西北充入损失最大的步兵营,官府小吏迫于压力,渐渐的熄了从中捞钱的打算,下元村里,以银带征的人家都傻了眼,尤其好些卖了地的人家,当初急着卖地,被人趁势压了价,以不足平常一半的价格卖了出去,只为救下儿子,可……现如今……从里正处退回的银子经过层层扒皮,到手的不足原先的一半,儿子保不住,地也没了,只剩了手里的几个银子钱,只怕要坐吃山空了。
  别家人财两空,绝望的相拥而泣的时候,村子西头的沈家一分不少的拿回了二十两银子。
  沈家当初是当了房契换的银子,他家交银子交的晚,到了里正手里还未上缴就又下发下来,是以,到手的银子一分未短,赵氏又往里添了一百钱的利钱,沈老头去当铺赎回了契纸。
  “拿回来也好,瞧老三那样子,是当了官儿的,有他去跟上头说说,必能免了咱家的差!”吴氏在一边笑着说道,这房子终是回来了,给四郎娶亲用去一间,即便他们不能住,自家大儿是长孙,将来娶亲必是能占一间的,也不算亏。
  “三弟能帮忙么?”连氏有些迟疑地插嘴说道,都气的吐血了,还能回来?
  吴氏闻言一窒,不悦地看了一眼弟妹,这话能说么?知道的说她一句人性木讷,不善言辞,不知道的,还为她跟公婆有仇呢,说话专往人肺管子里戳。
  果然,吴氏看了一眼黑了脸的公婆,识趣地缩在丈夫身后,这时候再往回找补,晚了,她才不去碰钉子呢!
  连氏向来极善趋吉避凶,话一说完,悄悄地瞅了一眼公婆的脸色,也跟着大嫂缩了回去,再不敢说话,看得吴氏直翻白眼。
  “怎么不能帮忙?他就是当了县老爷,也不能不认爹娘!”赵氏寒着脸说道:“再等一日,要是明日他还不回来,老大,老二,你去访访,看他在哪,不认爹娘了是不?”赵氏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喊着,眼里就噙了眼泪,当她愿意么?要有一分奈何,谁愿意把好好的儿媳妇送回娘家,小孙子给了别人?爹娘再有不是,总是生养你一场,怎地就能那样走了,还吐了血,也不知是咋了,可看了大夫没有?
  “行了,瞎嚷嚷什么,他怎地就不认爹娘了?”沈老头瞪了一眼老妻,说话不走心啊,这样的话是能乱说的?以前听老人们讲古,说皇帝老爷最看重孝道,这当官儿的,不孝顺父母,让他知道了,撸官儿不说,还得下大狱,这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可乱说,万一是真的呢?三儿在西北熬了五六年才能当个官儿,容易么?他们这做父母的,可不能拖了孩子的后腿,想到吐了好大一口血的儿子,沈老头脸上也带了担忧,吩咐儿子们说道:“大郎你去趟上元村,问问,看姬家搬去了哪里。”儿子许是在姬家,也不知身子咋样了,说着,他叹了口气,朝着儿子儿媳妇们摆了摆手,说道:“都忙去吧!”
  待儿子媳妇们出了正房,赵氏才急急的问道:“这可咋办?三郎不会是真生咱们气了吧?”她其实不大敢见三儿的,实在是没脸,把儿子好好的家给拆散了,也不知三儿媳妇能不能跟着回来:“咱跟姬家签的契还管用么?”三儿媳妇离家可是签了契的,按理,三儿和三儿媳妇都不能使夫妻了,还能跟着三儿回来么?
  沈老头瞥了一眼老妻,沉声说道:“我看三儿是当了官儿的,亲家再如何也才不过是个举人,再有两年才能考进士老爷当官儿,她不回来,上哪再找个官老爷嫁去?”等儿媳妇回来,俩家坐坐,把那契书毁了也就是了,却不是什么难事。
  真正为难的是清儿,他三儿的独子,过继给了婶子,可不大容易能要回来:“明儿也别再等,让老大去问问,咱俩去一趟吧,婶子总在人家姬家住着,也不像回事,三郎脸上也不好看。”
  “那婶子能把清儿还给咱么?”赵氏迟疑着问道,当初若不是婶子强要,她也舍不得把乖孙过继出去,弄得三儿膝下连个儿女都没有。
  “还啥还?都告了祖宗的,岂能儿戏?”沈老头瞪了老妻一眼,心里盘算着,若是不行,先把大儿家的臭蛋过到三儿名下,儿媳妇若是能生便生,若是不能,也算有后了,只是不知三儿可乐意不?
  这边厢,吴氏也跟丈夫打着小算盘:“等老三回来,你主动提提,把咱家臭蛋子给他!”清儿是别想要回来了,都告了祖先的,叔祖母必不能放手,弟妹年纪渐大,即便是能生,养活长大也还得十五六年,先过继个儿子到膝下,到底踏实些,也是他们这当兄嫂的心疼弟弟。
  “能行么?”大郎有些迟疑,若他是三弟,将来若是再无儿女还好些,若是有了自己的儿女,怎会厚待过继的侄儿?再不济,还有亲儿比着呢!
  “行不行的,也就是句话,总是咱们做兄嫂的意思!成了,咱臭蛋子也能当当官家少爷,若是不成,那还是咱儿子,你怕个什么?再怎样,咱也是他兄嫂,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怕啥?”吴氏瞥了一眼胆小的丈夫,接着说道:“清儿过继给了叔祖母,那是告了祖宗的,三郎官儿再大,也大不过祖宗去,再说,当初没去西北前,他最孝顺叔祖母,这会儿,当了官儿,即便是想要回清儿,也未必能张开那口!”臭蛋长得最像他三叔,三郎看着也欢喜些。
  另一边二郎两口子想的就简单的多了,连氏对公爹的话深信不疑,三弟必是当了官儿的,哪怕是气的吐了血,也不能记恨爹娘!
  “当家的,你说官老爷一年能挣多少钱?”肯定不少!
  “怎么也得二十两银子吧?”二郎大胆地猜了个数,他去过一趟晋阳府,那城里的贵人们都穿的细布衣裳,吃的是大白馒头,天天下馆子,没有二十两银子,可不够吃!
  “这么多?”连氏惊呆了,说话都有些结巴:“那……那……还不……不得给爹娘盖几间大瓦房啊?”也不需多盖,只要三间,脸上弟妹那两间就是五间,兄弟四个再加上爹娘,正好一人一间!
  “那还用说?肯定得盖!”三弟妹娘家兄弟中个举人老爷,都得搬去府城享福,自家兄弟可是官老爷,还能让爹娘住个土坯房子?说不得,还能天天大白馒头呢!
  第五十一章
  朝廷征夫令早已下达,令各县府按着户籍集齐征夫,造册之后着专人送往临时军营待命!
  下元村的里正挨个通知了村里要出丁的人家,有甚说的,赶紧说,有甚想吃的,紧着给他做点,吃饱了歇息好了,明儿五更都在村中铜钟下集合,一起送往县衙,这就要离乡了……
  天将傍晚,本该是炊烟四起,孩童玩闹,热热闹闹的下元村笼罩着淡淡的愁,悄无人烟的街上,间或有红着眼眶,强打了精神抱着些借来的细粮匆匆而过,紧着些,给儿子(丈夫)再做顿好的,饱饱的上路。
  村西头的沈家打从里正离开就乱成了一锅粥:三郎那次一走再未回来,这已经是最后的期限,难道真要送四郎去那西北送死?
  为啥非得是四郎?
  这可是沈家向来的规矩,三郎那会就是抓阄走的,这次四郎抓住了,他不去,让谁去?沈老头老两口若是敢提换人,别说俩儿子和儿媳妇们如何,便是小孙子孙女们哭都能把他们哭死,一家之主又如何,众怒难犯!
  “三郎真的回来过?”别是做梦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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