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为何如此？
  显然是因为厌恶。
  从这一大段复杂而又纷乱的记忆中，她终于知道了原主和她父亲感情“由好变差”的原因。而在这一大段记忆中，凌晓再次以“我”的身份代入了……
  她坐在桌边，注视着已然冰冷的饭菜，双手抱着肚子，觉得饿极了。
  “小姐，看来主人今天是不会回来吃饭了，你还是先吃点吧。”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劝道。
  她用力地摇摇头，肯定地说：“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小姐……”
  “爸爸答应过我的，只要不外出，一周至少要陪我吃三次晚饭。”距离上次和爸爸一起吃饭，已经足足一周了，所以他今天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上次都没有和爸爸好好说话，这次一定要……
  她如此肯定着。
  然而，等啊等，等啊等，坐在桌边的人却依旧只有她一个。
  最终，她没忍住，打开了腕表，发起了通讯。
  她知道爸爸很忙很忙，但是……
  她发出的通讯很快被接起，那熟悉的脸孔也出现在了光屏中。
  她兴冲冲地喊：“爸爸！”
  对面的男子却并不像从前那样展露出发自骨子里的温柔笑容，只微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下意识地抓起裙摆，小声说：“没……没什么事……只是，爸爸，你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我很忙，就和佑晨在这边吃。你自己在家吃吧，听话。”
  “可是我……”
  下一秒，通话被挂断了。
  我一直在等你呀。
  你答应过的。
  你明明答应过的……
  她的裙摆被自己越捏越紧，头也越垂越低，大颗大颗的泪水砸落在桌面上，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小姐……”老管家递来一块洁白的手帕，安慰她说，“主人是太忙了。”
  “嗯！”她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的，爸爸很忙的，我不该打扰他的。”是的，爸爸只是太忙了，才没有敷衍她，也没有不想和她见面，更没有讨厌她。
  他真的只是……
  太忙了。
  她擦干眼泪，抓起筷子。
  “小姐，这些都凉了，重新帮你做吧？”
  “不，不用了，这样也很好。”
  ……
  一个人吃饭的机会就这样越来越多。
  爸爸好像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哥哥的身上，每天带着他早出晚归。
  她也许该嫉妒夺走了爸爸全部注意力的哥哥的，但是……讨厌不起来啊，她很喜欢哥哥的，因为他对她很好很好。而且，哥哥每次回来时，身上总是有伤。
  他锻炼地那么刻苦，她怎么可能给他带来困扰呢？
  爸爸也说过，哥哥是为了保护妹妹而存在的，所以他这么严格地要求哥哥，也是在变相地保护她吧？
  对吧？
  嗯，一定是这样的。
  而这样的想法，在某一天，彻彻底底地被改变了。
  这一天父亲难得地早归了，当时正在和同样难得在家的哥哥一起玩耍的她兴冲冲地跑到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从车中走出的父亲以及……
  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子。
  那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子，看起来比她要小上那么一些。
  实际年龄也真的比她要小上一岁。
  父亲大步走到她面前，如同若干年前介绍哥哥一般，对她说——
  “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
  “……”
  站在父亲身后的女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她。
  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害怕，只是现在的她还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直觉性地觉得这很可怕，这绝对不对，这是无法被接受的。
  她下意识地后退，站在身后的哥哥一把扶住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这只手，给了她巨大的勇气和力量。
  与此同时，那女孩小声地喊道：“姐姐。”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地渴求目光看着她。
  在这样的目光中，她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朝对方伸出了另一只空着的手。
  成为她妹妹的女孩近乎急切地扑上来抓住她的手，手心汗渍渍的，却冲她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又一声喊：“姐姐！”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而这个女孩子也正式入籍凌家，名叫——凌暮。
  凌暮似乎很喜欢她，只要醒着就一定跟在她身后，哪怕她在忙，这孩子也能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腻。而她只要朝这孩子招招手，后者就会立即冲过来，星星眼看她，不管让做什么都会去做，半点不打折扣。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听话的妹妹。而最初，她们的关系也的确是很不错的。
  直到某一天，她在下人的谈论中，发现了一件惊人又被自己下意识忽视的事——
  凌暮，比她长得更像父亲。
  这时的她已经稍微懂得一些人事了，也清楚地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父亲为了和母亲在一起，若干年前就断绝了本家的关系，更不可能收留那边的孩子。
  既然如此……
  那么……
  答案只有一个——
  父亲背叛了母亲。
  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从发现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她发现，她再也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对待凌暮了。但多年的感情毕竟摆在这里，她也无法完完全全地厌恶她，于是只能尽可能避开。即使凌暮失望痛苦乃至于恳求，她也无法再与她好好相处，怎么可能能够做到呢？
  她是……从母亲那里夺走了父亲的人的孩子。
  并且，从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她心中一直点燃着的一根烛火……
  熄灭了。
  再也不会去渴求了，那个人的爱。
  虚伪虚伪虚伪虚伪虚伪虚伪……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背叛者！
  从那一天起，她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就只剩下哥哥了，然而……
  她最喜欢的这个人，却给了她最痛的一击。
  第112章
  对于身处象牙塔中的少女来说，对于亲情绝望时，转而能撼动心神的，也只有“爱情”了。更何况，她从小就喜欢着凌佑晨。
  可惜……
  这段记忆实在太过纷杂，凌晓从其中充分地感觉到了原主的悲伤痛苦与愤怒，而它的最后的一幕定格在——
  凌暮对凌佑晨说：“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也不错。”
  而后者在沉默了片刻后，回答说：“也许的确如此。”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
  什么都被抢走了。
  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在意了。
  既然如此，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任何意义了。
  虽说细节还值得考究，然而原主离家的理由也已经大致上清楚了——失去母亲，然后失去父爱，得到一个疑似父亲背叛证据的妹妹，经过潜能检测发现自己毫无发展潜力，妹妹凌暮的潜能却相当出色，最后重视的人凌佑晨被“夺走”。
  她的生活，前半截要多甜后多甜，后半截要多苦逼有多苦逼，完美地阐释了什么叫做“出来混总要还的”。
  即便是向来心肠硬的凌晓，也不由为这倒霉孩子鞠了一把同情泪。
  而这段实在太过痛苦的记忆，来源正是——凌暮。
  大约也正因此，它才会被全部“封印”起来吧。
  直到此刻才再度开启。
  但是，正如原主离家前所想的那样，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此时此刻，存在于这里的人，是凌晓。
  呼吸渐渐地平定下来，抽搐和呕吐也停止了——身体状况虽说已经好转，凌晓却没有立即起身，因为刚才那番不知道费时多久的“挣扎”依旧让她有些难受。
  一张手帕被递到她面前，还有一句别别扭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