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善后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四个主要人物的，晚上十点多，四个人来到了一个酒吧，要了一个靠角落的卡座，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听着台上的菲律宾女低音唱着舒缓的音调。
jason和孟歌坐一边，宋宸灏和顾泠澜坐一边。
音乐声不刺耳，不过如果想要听清楚话，还得把音量稍微提高一点。四个人谈论了一些新公司成立以及晚宴上的事情之后，孟歌就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的性感美女身上，顺便瞟一眼今晚酒吧中的妙龄女郎，不时跟jason评论两句。
jason偶尔笑着回应两句，不过大部分的心神，还是放在对面两个男人身上。他觉得顾泠澜的提议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只是，他不好参与。
又一杯啤酒下肚，顾泠澜漂亮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眉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瞥了一眼宋宸灏，忽然一笑：“灏？”
“嗯？”宋宸灏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自己确定，他认识钟筝并且喜欢上那个女人之前，确实一点都不知道顾泠澜喜欢她，甚至连他们认识都不清楚，可是时间线摆在那里，先来后到的顺序，让他没办法那么问心无愧。
如果，如果是其他，只要是顾泠澜喜欢的，他都愿意给，可是那个女人……
心里第一次住进人，荒芜了三十年的心第一次有了着落有了念想，再想让他把她硬生生从心里割掉，他做不到。
“还没好好谢谢你。”顾泠澜的目光在灯光里摇曳多彩，许是有些醉意了，许是为了说话听得更加方便一些，他将头靠在了宋宸灏的肩膀上。
对面的孟歌一阵哇哇大叫，大意在说泠澜小美人见异思迁，不过很快就被jason带到了新的话题，找到了新的关注点。
“废话。”宋宸灏场面话会说，但是在自己真正在乎的人面前，从来就不会玩那些虚伪的东西。“好兄弟不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不止这个。”顾泠澜笑着抬头看他，难得不在意形象地将单腿伸到旁边空位上，让体重更多给了宋宸灏几分。他用手指指自己的心口：“这里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费尽心思帮我跟威登博士牵线，我可能就坐不到这里了。”
“别废话。”宋宸灏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不喜欢听到这么悲观的说法：“吉人自有天相。你本来就命不该绝，否则，这几率这么低的配型，你哪里就能碰到。”
“不管如何，谢了！”顾泠澜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你少喝点。”宋宸灏将他的酒瓶拎远了一点，换成含酒精饮料。
“灏？”顾泠澜的眼神忽然明亮，里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婆婆妈妈干什么，有事就说。”宋宸灏的心跳忽然加速。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现在好像就要出现。
紧张的不能呼吸，就好像要上断头台审判一样；可是又有一种坦然赴死的心态，希冀着一切尘埃落定。
“你给了我心，原本，你要什么我都应该给你。”顾泠澜明显已经醉意朦胧，或者，借着酒意，他才可以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胡说八道。”宋宸灏的心忽然冷下来，骨子里透出一阵寒意。顾泠澜如是说的时候，他忽然对自己感到深深的不齿。他明白钟筝对于顾泠澜的意义，不比自己对那女人的情谊少一分，甚至更长久更浓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钟筝，那一句喜欢，怎么也不敢开口。
一是性子使然，天生傲娇；二是怕她拒绝，心有羞赧；三是，说出口，那他就是占了顾泠澜的先机，就是他破坏了兄弟之间的情谊。虽然行动有时候也能说明问题，可是不出口，便总有反悔的余地。男女之情他是不太懂，可是也没有jason所嘲笑的那么不堪，那一句喜欢之所以深藏在心底，只是因为怎么也狠不下心，要亲口在兄弟情和爱情之间做个抉择，宁愿拖一时便是一分。
而现在，顾泠澜要先说。若是顾泠澜让，他该如何？若是顾泠澜要他让，那又如何？
爱情没有对错，也没有谦让之说。可是若争？
“可是，心里面的东西，不受我控制啊，我挑不出来，也挖不干净。”顾泠澜苦笑，醉眼朦胧，眼里的忧伤如杯中酒，汪汪满杯。
“你好好留着，没人动得了。”宋宸灏深呼吸一口气。去他的一切吧，就好像，他愿意为了jason放弃美国的基业，他愿意为了jason放下骄傲的自尊一样，他对于“义”这个字，看得如同“情”一样重。原本是心中还有侥幸心理，可现在，当好兄弟如此说道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到了要做决断的时候——是顾泠澜和钟筝相识在前，是顾泠澜对钟筝钟情在前，哪怕到了现在，也是顾泠澜和钟筝之间的默契更甚于他。
他有什么理由横刀夺爱？他怎么能为了自己一份痴心而与兄弟反目成仇？他怎么能，就因为割舍不掉钟筝，而去逼迫着顾泠澜放弃？
他拥有的，比顾泠澜更多；而顾泠澜能给钟筝的，不比他少。
如果一段感情中，有一个人必须要痛而让另外两个人幸福，他愿意，那一个人是他。
他反正已经习惯了孤独，他反正对待爱情莽撞而粗暴让她不开心，他反正……反正，还能如现在这样，对她偷偷的想念。
“灏，你给了我心，也给了我希望。”顾泠澜呢喃低语，声音越来越飘忽。他原本只是想借酒浇愁，向酒借点勇气，可是好像，他低估了酒的力量，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宋宸灏一口闷进一杯高度数洋酒，火辣辣的感觉麻醉了他的神经，和心里那种淅淅沥沥的痛。
醉意袭来，顾泠澜的眼前黑暗一片，沉重地压着他的眼皮，侵占着他的脑海。不对，这些还不是自己要说的，他还要说的有很多……顾泠澜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最终，还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泠澜！”宋宸灏伸出有力的臂膀，一把搂住了顾泠澜下滑的身躯，微皱的眉头有一点担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脸上仿佛还带着一丝哀愁和无奈的顾泠澜，微微闭上眼睛，然后重新睁开，伸出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抚平了顾泠澜微微皱着的眉头。
“孟歌，送泠澜回家。”
目送着孟歌公主抱着顾泠澜钻进了出租车，宋宸灏烦躁地转头，冲着jason：“有没有烟？”
jason微愣，耸肩：“你知道，我戒烟很久了，倒是你，好好地怎么忽然要抽烟？”三年前的自己借酒浇愁借烟催眠，宋宸灏也曾经陪着自己恣意放纵过一小段，不过除了这个时期，两个人平时都没有抽烟的习惯。
“没有就回去继续喝。”宋宸灏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急需要什么东西填满。
jason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也不管他，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而后将他往里面推：“走，去我那儿，酒管饱。等会儿在这里喝醉了，我可没法伺候你大爷。”
上了车，一路无言。宋宸灏仰头深深靠坐在椅背，目光没有焦点的盯着车窗外的闪烁霓虹。心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才会做出刚才那样的决定，可是看到顾泠澜的眼神，想到钟筝和顾泠澜那些温馨和美的画面，他忽然又觉得这样才是最理所当然。
他好像，很少能让那个女人笑得如此灿烂，除了在孤儿院那一次，而或许，那一次的灿烂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孩子们。
他和她之间，总是误会，总是吵架，总是各种针锋相对，总是各种沉默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那些喜欢，对她来说，可能都是一种负担。而顾泠澜，温馨甜蜜的恰到好处，如沐春风。
他喜欢看到她欢笑的样子，所以，他应该要去喜欢顾泠澜喜欢她的样子。
jason的住所和孟歌相离的并不远，只是孟歌买的早，而他买的，当然是万隆旗下产业，同样是高端的酒店式公寓。让宋宸灏先上去之后，jason先去了便利店买了一大堆啤酒，还买了一堆熟食和主食上去。
等他拎着满满两口袋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灯光明亮，而他要找的那个身影，则站在客厅对面的大露台上。
“你这样，我是不是要怀疑你失恋了准备跳楼？”jason不紧不慢地把东西放好。
宋宸灏的身影在月光和灯光下，闪着一种柔和的光，削弱了他身上一直以来具有的那股高傲和冷漠之气——唔，看着还有点儿落寞沧桑。
jason不知道刚才顾泠澜和宋宸灏说了什么，不过直觉告诉他肯定与此有关，而且，与钟警官有关。
jason不慌不忙地去厨房，端出碗筷，细致地把熟食一一放好，又摆好筷子，把罐装啤酒一一洗过擦干，这才招呼：“喝一杯？”
宋宸灏终于回头，鄙夷地看了一眼餐桌，和旁边一脸温和好像洗手作羹汤一样贤惠的男人，声音遥遥传来：“里面没意思，出来喝。”
得，今天你心情不好，你大爷……jason很认命，又一样一样把东西搬到外面的露台上，开启了露台上几盏昏黄的小夜灯：“你这是想找大排档的感觉？”
“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大处女座宋先生表示不屑。他想出来，只是觉得胸口闷，而在户外，至少可以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看着宋宸灏的目光挑剔地看着桌上的食物，jason推了推眼镜，很善解人意地解释：“放心，都是楼下超市买的。”这非常时期，有人也放不下非常标准——这至少说明，情况还不太严重？
两个大男人，在偌大的露台上，默默对坐而下。jason将一罐啤酒打开，推给他，还不忘说了声“洗过了”。
相顾无言，唯有干杯。
默默地陪着宋宸灏喝了一罐啤酒，jason趁着开酒那声“砰”，终于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始谈心工程。“哎，泠澜刚才跟你说什么了？”能让一个前脚偷香成功满身嘚瑟的人后脚就这么蔫儿吧唧的。
“没什么。”宋宸灏别扭的回头，低头又是一口酒：“都是酒话，别问了。”
“行，没事就好。”jason不追问，换一个话题：“你跟钟警官打算怎么样？”
这还不是同一个问题。宋宸灏郁闷，想回避，却真的有倾诉的*，他不能说顾泠澜，至少可以说说自己。“不怎么样。”
“都这样了，还不表白？”jason挑眉。流氓行径都耍过了，还不想承担责任，这也太不厚道了。
宋宸灏不回答，眉头紧锁。
jason以过来人的身份谆谆善诱：“女人比男人感性，天生缺少安全感，你不能让她胡乱猜测你的心思，而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止一遍，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宣誓最好。否则的话，她容易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我有什么心思！”宋宸灏烦躁得打断他的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提起来，心就纠结。
jason的脑海中飞速倒影过一系列画面，确定在宋宸灏和钟筝最后一面离别之前，宋大少都不是这样的情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顾泠澜对他说了什么。
宋宸灏的性子，他非常了解，傲，轴，一根筋，只要他认定的，就绝对会死心塌地掏心掏肺，工作如是，兄弟亦如是。从顾泠澜刚回国那会儿，他就敏锐的觉察出了三个人之间可能会面对的问题，宋宸灏可能会出现的反应，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努力撮合，试图让宋宸灏的脚步更快一些。
可是，还是晚了吗？
顾泠澜说了什么，会让宋宸灏退让？……这其实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只需要把话挑明了，估计宋宸灏的性子，就会拱手相让吧……
虽然现在和顾泠澜是同一个公司的合作人，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但，友情总是有深浅和远近，宋宸灏、顾泠澜、孟歌之间有什么他管不着，他只知道，自己这辈子，把宋宸灏放在前面。
“灏，这你就不对了，两情相悦，你难道还指望女人先放下身段，跟你表白？”jason故意把两情相悦四个字咬得很重。宋宸灏打定主意要退，他不可能改变，但是，如果是钟警官那里有吸引力呢？
“你说什么？”宋宸灏果然没有忽略，停下到嘴边的酒，语气有点狐疑，还有点小急切。
“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面子之类的东西，在爱情里根本就一文不值。”jason假装没明白。
“你说什么两情相悦？”宋宸灏心脏扑通扑通。迄今为止，他好像都没有接收过来自钟筝的正面反馈，jason这句话从哪里听来的？陆谣吗？陆谣又是听谁说的？那个女人吗？宋宸灏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了，哪怕刚刚才决定放弃，可是少男期待爱情的心，火焰浇不灭。
“哎，所以我说，我要好好跟你上上课，你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jason拿掉宋宸灏手里的酒杯，改递给他一袋花生米：“来，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宋宸灏难得洗耳恭听外加迫不及待脸。
jason表示很满意：“你觉得钟警官对你态度怎么样？”
呃？宋宸灏不假思索：“凶？生气？讨厌？”
那得看看你对她做了什么呀……jason保持微笑：“那对我，对孟歌，对顾泠澜呢？”
宋宸灏皱眉，对比太强烈，他都不想说：“高兴，客气？”
“不止，还会开玩笑，嘻嘻哈哈。”jason无情地补上两笔，然后继续：“那她对别的人呢？”
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已经刚开始的时候对钟筝的调查，得出的结果出奇地吻合。宋宸灏有点不确定：“一样？”
“对，就是一样。”jason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宸灏：“她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一样，唯独对你不一样，你觉得，这是什么可能？”
宋大少还在茫然里，jason已经一字一顿：“因为，在她心里，你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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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大少放弃让小顾上一段，后来一想，何苦为难大家……到底扇子心软，不舍得虐啊。再次表彰jason大侠，神助攻1号当之无愧。
☆、134 真心来换
你是特别的。
某一刻，宋宸灏的灵魂，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从身体里飞了出来，在月色下翩翩起舞，然后一头扎进啤酒中，醉了。
真的吗？那个女人对自己，真的是特别的吗？宋宸灏仔细回想，真的发现，当他置身事外的时候，她好像确实都是同一个模样，开朗的，健谈的，和善的，幽默的。而当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敏感的，谨慎的，骄傲的，狡黠的……
“特别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她只是真的看我不顺眼。”心脏跳得好像装了马达一样，虽然如此问着，可实际上是有无限期待jason能够给出相反的答案。
果然，jason不负他的期望，反问道：“记得拆迁那一户？老太太家儿子是毒贩，你看钟警官怎么对待的？那天孟歌声讨他秘书的前男友，你听钟警官对那个男人是什么态度？还有，我们之前也算调查过，只要是在钟警官手里进去的，出来还有哪一个是再犯的？哪一个是会对她寻仇的？你说她对穷凶极恶之徒以及孟歌说的那种人间渣滓，都能拿出充分的宽容和爱心，少爷你得做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才能让钟警官对你如此特别？”
不就是被她看了然后被他亲了……宋宸灏心里嘀咕。虽然jason说得有点道理，不过，目前为止，都是猜测。“可能我们天生就合不来。”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态度特别，那就说明，她心里是有你的，你和别人是与众不同的。至于接下来怎么发展，就要看两个人的态度。”jason有点头痛地捏了捏鼻梁骨，心道怎么这男女主角二人都会是如此别扭的性格，真是不好弄。他没法从钟筝那个角度下手，只好委屈了宋宸灏，谁让他是男人呢。“这就回到了我刚才说的，你不表白，难道还指望着钟警官先开口？”
这有什么不可以……宋宸灏心中默默。
“做男人别连点儿担当都没有。”jason就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外在条件再好，在爱情里，只要先在心上输了一分，就没有了傲娇的资本。
回到现实。宋宸灏的内心里蠢蠢欲动。如果是之前，他听到jason的这番分析，可能会头脑发热，可能会好好考虑一下“表白”这回事儿，可是刚才……他已经答应了顾泠澜。
“晚了。”宋宸灏眉眼里的一点点欢喜收敛了下去，烦躁重新占据微表情。
“泠澜也喜欢钟警官，所以你这是打算放弃了？”jason一针见血指出，他要躲避不肯回答，自己只好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