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哪有那么疼,不就是啪啪两声……”他厚着脸笑,哄道,“那个时候不也啪啪的,声音差不多……哎呀。”
一连受了两次委屈,认完错不代表原谅他打她,更不可能任他满嘴轻佻,刘玉洁狠狠掐了他一把。沈肃一边喊疼一边道“娘子大人息怒”,这才咬着她耳朵小声道,“控鹤楼曾是先帝设立的私人机构,任我的曾祖父为大统领,无论户部还是吏部皆无档案在册。所以很多人并不清楚我的曾祖父具体做什么,也不知他对众人的生杀权仅次于帝王。凭借这股力量,先帝扫平一切政敌,甚至夜取敌国可汗首级。”
沈肃低沉的语气令刘玉洁不敢再轻举妄动。
“因为是圣上私立的所以不能对外宣之于口吗?”她仰首问。
沈肃捧起她小小的脸庞,轻声道,“事情比这个还严重。控鹤楼只能在圣上驾崩前传给太子,掌握控鹤楼的七牌令才等同掌控天下。”
“所以如今传到了元德帝手中……”
“不,他没有,一枚令牌也没有。”沈肃幽幽望着她,“先帝驾崩那夜,太子无端失踪,当今的太后谢氏联合外戚扶元德帝继承大统,此事几乎掀翻了半边朝廷。上官首辅以元德帝无七牌令且太子下落不明为由逼继承大统的元德帝改为监国。”
仿若晴天霹雳,刘玉洁脑中浮起了“谋朝篡位”四个字,已是浑身发抖,惊悚又警惕的望着他。
这种事何止是杀头,简直要伏尸百万。
她是再不敢说半个字了!
知道厉害便好,再深的他也不敢对她说,只抱着她呢喃,“几年之后,拥护太子的裕亲王满门被灭,就连刚满周岁的小世子韩云暖也被一把火烧死,这根本就不是敌国奸细所为,那般奇特诡谲的身手除了控鹤楼不作他想。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控鹤楼出了叛国的逆贼,只听从元德帝号令。但他并非正统,即使坐在这个位置也心有不安,唯恐失踪的太子哪天带着七牌令出现,届时明处与暗处的力量极有可能推翻他努力维持了十几年的江山。”
“沈家知道这样的秘密,又出过大统领的老祖宗……”刘玉洁颤声道,“圣上会放过我们?”
没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有这些政治洞察力,沈肃赞赏的亲了亲她脸颊,目光却染上几许沉痛,“不会有事的,从祖父到我父亲都相安无事的活着,我们都不会有事。因为曾祖父在圣上登基那晚献出控鹤楼的名册并自刎宫中,用死来证明他将秘密带走,保全后人。”
“既然将秘密带走,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详细的□□?”刘玉洁瞠目。
“当年的政变将控鹤楼一分为二,元德帝手中的是叛徒,还有一部分……他们只效忠两个人,先帝与沈家。”
先帝与沈家?曾祖父已经去世……刘玉洁呆呆道,“另一半在你……手中。”
双唇被他猛然堵住,紧紧的熨帖,仿佛要以此证明他对她的爱。
“洁娘,你不用怕,我既然敢娶你便是有信心给你美好的未来,退一万步说,倘若真有不好的一天,我必然也要护你周全的,你不会死,我用性命担保。”
说完深深吻住她颤抖的唇。
☆、第79章 080
他与她亲昵了一会,蜜爱不断,外面便有下人回禀:“姑爷,老爷请您过去叙话。”
沈肃忙起身,大致猜出所为何事。他擦了擦刘玉洁嫣红的双唇,戏谑道,“我去去便回,让绿染给你重新梳头吧。”说罢起身理了理衣袍,举步离开。
刘玉洁垂眸轻咬下唇。说不出是嗔怪还是甜蜜……为什么他跟她总是无法正经的说两句话,每回说着说着就要乱亲?
大约是她心底的抱怨显灵了,掌灯时分才归来的沈肃不再纠缠她。
沈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岳父竟也知悉控鹤楼,甚至比他暗暗认为的更深晦。
这让沈肃心头警铃大作,便将此事推到恭亲王身上。
恭亲王与沈肃乃忘年之交,这点刘涉川十分清楚。原本他还以为除了自己,世上也只剩恭亲王与元德帝知晓此事,然而正应了那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涉川想不明白恭亲王为何要将这般紧要的事透露给沈肃。但他唯恐被沈肃看出端倪,便沉声警告沈肃:“你且与洁娘好好过日子,万不可参与不该参与之事,若敢辜负她,我不会放过你。”
沈肃连忙道:“小婿不敢。”
如此,翁婿二人各怀鬼胎的道别。
刘玉洁见他神情凝重,“阿爹是不是也教训了你?”
“是呀,警告我万不能辜负你,这下我可不敢再动坏心思了。”他笑道。
“原来你此前动过坏心思?”
“你猜。”他抱着她嬉笑。
熄灯之后倒是如常睡觉,这让刘玉洁微微惊讶了下,十几日来他只要了她三次,次次都如狼似虎,没想到今天竟忍下了,惊讶过后她也有点困,便翻身沉睡,身后的他立刻贴过来,手臂以圈护的姿态揽着她,呼吸绵长。
在永州的三日可把刘玉洁忙坏了,拟了许多阿爹爱吃的又适合这个节气的食单交给厨娘,千叮咛万嘱咐其中的药膳每日都要煎熬,甭管他爱不爱吃。又选了几匹上好衣料吩咐永州府针线房的下人按她的要求缝制夏衫。因她见阿爹不仅黑瘦许多,吃穿用度在这里也没有长安的讲究,没有女人在身边照料的男人大抵都如此。
沈肃看着心里酸溜溜的,想着此番回去非要她也给自己做几身贴身衣物不可。
伺候刘涉川的仆妇大部分上了年纪,有一个却是例外,起先刘玉洁还没发现,只无意间见这女子从阿爹书房匆匆离开,模样生得十分动人,长眉大眼,皮肤白皙,身段微微丰腴但腰身十分的纤细,年纪大约在二十上下,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异样。
派人打探之下才知这女人叫芬儿,乃永州知府家的下人,心灵手巧,恐怕是长得水灵,听话乖巧吧!每日都要去书房为刘涉川按摩筋骨,刘玉洁听到这里都要气笑了,但从自己来了以后芬儿便不再出入书房,也就是阿爹命芬儿藏起来咯?
男人果然都是爱偷腥的猫。她难过不已,因为阿爹是她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男人,但这男人搁现实里偏又与其他男子没甚两样!像是某种最珍贵执着的东西被打破,心肝颤颤的痛。
她从没指望阿爹能为阿娘守身如玉,但家里有继母还有两个梨州歌伎,难道还不够么?都一把年纪了居然……居然还有空跟个婢女在书房勾勾搭搭!
翌日整整一天,刘涉川都没见到殷勤的洁娘,不由诧异,派人询问她怎么了,却得到她要回长安的消息。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刘涉川倒不是想留她在永州多过几日,而是知她在跟自己赌气。
被他骄纵惯了的刘玉洁哪里还愿意掩饰,甚至胆大包天推了他案上的书册,哭道,“我要回长安,免得你的芬儿为了躲避我都不敢出来,我是老虎吗!你若喜欢她就大大方方的喜欢啊,干嘛躲着我?”
刘涉川又气又羞,“放肆!”转而又气急败坏道,“是哪个嘴快的东西在你面前嚼舌头?”
“我亲眼撞见的,不用外人嚼舌头!”刘玉洁气鼓鼓道,“母亲在家惦记你都吃不好睡不好,就连那两个梨州歌伎见了我跪安后还可怜巴巴问一句老爷何时回来,这下好了回去我便告诉她们不用惦记你,这里有个好姐姐在替她们伺候老爷您!”
你这个……冤家!刘涉川红着脸快被气吐血,忍了半天冷声轰她走,“赶紧走,否则可要生生气死我了!”
走就走!她哭着推门而出。
刘涉川沉沉叹口气,甩袖缄默。
心中一片愁绪又如何能与女儿说得清。他确实不是个好男人,第一眼见到芬儿便被迷住,倒不是因她有多美,而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如此眼熟,多像从前的阿莹……他潸然泪下,当夜便收下这个婢女。可到底也清楚洁娘内心深处对他的怨怼,对亲生母亲的委屈,所以他便命芬儿这几日不要出来见人,孰料昨日芬儿忍不住思念偷偷跑去书房见他,好巧不巧就被那天煞的小冤家撞上了!
洁娘一哭,刘涉川这心里便是五味杂陈的揉痛,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他竟窝囊到睡个女人还要被女儿管,真真气死个人!
因为沈肃公务繁忙,又为陪伴她专程告了长假,二人只在永州待得五日便启程赶往长安。
临走那天,刘玉洁红着眼,余光偷偷瞥着一脸沉郁的阿爹,既期望他能对自己说两句话,又发狠待会儿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搭理。
沈肃早有眼色的躲到一边,刘玉洁慢腾腾挪。
“洁娘。”刘涉川总算开口。
刘玉洁耸起耳朵,步子停下。
“是阿爹不好,不该凶你。你这般淘气也是阿爹纵的,怨不得旁人。”他叹了口气,“回去之后当与沈肃好好过日子,谦和待人莫要骄矜。”
她早已潸然泪下,转身抱着刘涉川袖子哭。
无可奈何的拍了拍她后背,刘涉川小声警告,“都出嫁的女儿了,你羞也不羞?回去莫要胡说,否则阿爹轻饶不了你。”
她不解,“你不怕母亲伤心么?”
“左不过多一个通房,我心中有数。”
说来说去都是敷衍,他铁了心要那婢女!刘玉洁伤心的说不出话。她时常以阿爹为傲,也曾在沈肃面前炫耀过,心里多少有些蔑视左拥右抱的男人,如今不亚于被阿爹当着沈肃的面打脸……
说到底刘涉川其实也就是个只对女儿好的普通男人罢了。
回去的路上刘玉洁不免消沉,沈肃将那两只小手握在手心,但这事……作为女婿他真还不好多做评论,况且哪有做儿女的管长辈房里的事,可见岳父对洁娘实在是宠溺的过头。
“洁娘,这件事你便不要管了,让人知道会笑话你。”他抱起她亲亲那滑腻的粉腮,“再说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岳父也没什么不好啊?”
这个“没什么不好”还不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所说!蛇鼠一窝!
刘玉洁甩开他的手,“阿爹已经有三个女人,从前还有两个只不过被发卖了而已!”
他不会知足的,就算有多少女人都不会知足,只不过阿娘去世之后有所收敛!
“瞧你伤心的,又不是你夫君有了女人。”他哭笑不得。
却见她眼底掠过一丝沉痛,“可他是我阿娘的夫君!”
沈肃一愣,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澄清道,“反正我只要你……”
刘玉洁冷笑,“从前阿爹也对阿娘这么说,最后也没见你们少要哪个女人……”说完紧咬下唇,僵硬的吞咽了下,她别开视线不再言语。
前世刻骨铭心的经历与神话般的今生时常令她脑海纷乱,再加上对沈肃撤下了一半的心防,导致她接二连三的口误,刘玉洁暗暗的警告自己,决不允许有有下次。
殊不知沈肃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最后也没见你们少要哪个女人?
你们?
指他……他前世当着她的面没少要女人……他,他要别的女人,那么当时的洁娘是如何面对的……沈肃陷入了无比的惶恐中,憋了半晌才死死拉住她的手,哪里还敢问自己前世做过什么,“我……我才不是那种人。”
刘玉洁低低地嗯了声,小心翼翼藏起回忆,抬眸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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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五月初二,勋国公刘义方在家里听小曲时忽然眩晕,也就是刘玉洁刚好赶回长安的第二日,接到消息她便匆匆赶回娘家,姐姐也在,母女三人包括二房三房四房在内,全部齐聚枫泰堂。
刘玉洁想起前世祖父确实在这段时间生过一场病,足足养了一个月才痊愈,此后每年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结实,直到三年后,她十七岁那年轰然病逝。
本来赶回长安的刘玉洁怀着愤懑之心,打算见一见祖父,说一说丰水那场充满恶意的火灾以此欣赏一下佟氏的脸色,如今却不得暂缓这个计划。虽说祖父与祖母和离也再不去探望,但每年都会派大夫前去请平安脉,看上去还蛮关心她的身体健康,若在病中得知祖母险些遇害定会加重病情,到底是血亲,纵然可恨……她也无法主动逼害。
此番宫里竟派了御医前来问诊,可见元德帝对这些老臣的关爱。
未时左右刘义方才悠悠转醒,佟氏明显松了口气,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扑过去询问他感觉如何?
刘玉洁与一众兄弟姐妹立在屏风外,心里冷笑,原来你也会为自己在意的人而伤心,可曾想过别人也有在意之人,转念一想,病危之人是亲祖父便也无法幸灾乐祸。
刘玉絮最近似乎瘦了一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红着眼睛难得安静的坐在刘玉洁身边。刘玉筠也在悄悄擦拭眼泪,唯独刘玉洁神色如常,倒让右边的刘玉冉悄悄戳了她好几下,纵然装,你也要装出三分伤心啊。
看上去伤心也不一定就是真伤心,纵然是真的,这份真里是伤心祖父的身体还是伤心自己差点失去了一个大靠山?刘玉洁不以为意,她的难过只藏在心里。
冷不防感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时不时朝自己周身扫来,她秀眉微蹙,抬眸迎上那道目光。
却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佟氏三弟家嫡长子佟越表哥,佟氏三弟虽然经商却是皇商,档次不禁高大上,又出了一个前年才点了庶吉士的佟越,好不风光,连带着佟氏胸/脯都要挺上了天。
这位表哥小时候经常过来与众姐妹玩耍,尤其喜爱刘玉洁,直到被刘玉冉去小姚氏面前“告了一回状”:越表哥只抱洁娘不抱我。
这话令小姚氏心头一跳,虽说本朝没有七岁男女大防这么严重,但洁娘已经八岁,佟越足有十五又不是亲表妹,如此做法实在令人看不过眼。小姚氏便将洁娘拉到背后告诫她不得再让佟越碰自己。
那时刘玉洁对佟越也是隐隐排斥,嗔怪他总是黏人,自此便不再与二房的人玩耍,后来零星见过几回面也都是点头打个招呼,成亲后更是再没见过一次,如今遇上了她也不曾想太多,只觉得他眼神失礼。
没成想被当场发觉,佟越想要收回眼神已经来不及,心下一沉,便对刘玉洁微微一笑。他长相酷似姑母,自然是不难看的,也迷倒了一些春闺少女,所以这一笑甚为自信。
刘玉洁哼了声,不予理睬。这一幕刚好落进对面的刘玉筠眼中,一双小手暗暗捏紧帕子,以余光警告的瞪了佟越一眼。
休要搭理那贱婢!
佟越尴尬的轻咳一声,然心神荡漾,忍不住又瞄了刘玉洁一眼,只恨当初姑姑断然拒绝他向小长房提亲,如今只能看着甘甜的桃子被狗啃了。
下人立在门口通禀:“沈姑爷来了。”沈肃下衙听闻刘义方卧病在床便立刻赶来,暗暗心疼身为小辈的洁娘大约一天都未能好好吃口东西。
沈肃!刘玉洁眼眸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