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突袭
谅山军留在罗勇城的时间不会太多,可是有这么两天时间也够了。
罗勇城里除了华商,也有不少贫民,这并不奇怪,并非是什么人到了这里都能富甲天下,而这些人显然比那些华商更彻底一些,即便是劫掠,华商们还想着蛇鼠两端的时候,这些人却是胸中激愤,一个个举着拳头要从军入伍,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
两千多个青壮就这样编练起来,他们大多都是本地脚夫,或者是附近的伐木工人和矿工,由于谅山的需要,这西洋各地,都开始时兴起开矿之事,这里也不例外。
至于他们的粮饷倒也容易,郝风楼可不玩仁义之师那一套,他面对的,可是一群想给暹罗人做奴才而不可得的人,这些人有钱,有粮,出入是车马,身穿的是绫罗绸缎,你给他三分颜色,未必能讨到他的好,可是你给他一点脸色,他便满心想巴结你了。
谅山军的军需官赵雄最近很忙,他是火铳队最早的老兵,后来却因为跛了脚,这才转到了后勤系统,他的任务就是凑钱粮,把意思分别传达下去,紧接着,这一两天里,每日就被人轮流宴请了。
华商们请客,不是想要求情,也不是想要省银子,他们不差钱,其实钱粮要多少,他们都拿得出,他们担心受怕的是,现在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里泰那王亲被打死,看着一个个暹罗人被杀戮,这笔帐。人家未必算得到这些谅山军身上,谅山军和那郝大人,终究是不好招惹的。说的再难听些,即便那郝风楼兵败,暹罗人又能如何,难道真敢杀了,还不是乖乖拿此人为要挟,和大明议和,可是人家这火不能朝姓郝的撒。那么自然,就少不得算到他们头上。
他们如今,想要蛇鼠两端。看来也不成了,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祈求,这谅山军能直捣黄龙。灭了人家的王国。毁了人家的宗庙,如此,大家才能安心吃饭睡觉。
请赵大人来,无非就是打探一下消息,谅山军的目的是什么,是来骚扰,还是有更大的图谋,大明对暹罗将来的定位是什么。是教训一顿,而后依旧使他们复国。又或者扶植其他王亲,甚或是照交趾例云云,总而言之,他们得谋划后路,得琢磨自己的未来。
赵雄要做的就是一个,三碗黄酒下肚,便开始吹牛了,什么吹牛之人,什么谅山军此来,是与真腊的十万明军两面夹击,消灭暹罗云云。
这些华商才放了些心,于是踊跃拿出钱粮来。
两千青壮改为了工兵营,所谓工兵,其实就是打杂的,只是历来杂兵,都是由乡勇承担,明军内部,就有许多征募来的民夫负责杂务,而专门编练为一营的,却是少见。武器倒是现成的,都是从那些暹罗兵那儿扒拉来,人手一把刀剑,眼下也只能如此,谅山军那儿,专门抽调了百来人补充进去,作为骨干,骨干的作用,无非就是负责操练罢了。
这支工兵营,自然而然也就暂时留驻在这里,作为支应,紧接着,郝风楼便带着军马出发了。
目标……大城。
此次是突袭,突袭并不是说,非要打个敌人措手不及,最重要的是,在对方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时,与敌人进行决战,不给敌人任何组织的时间。
许多人对所谓奇袭地理解,并不充分,总是认为谅山军理应是天兵,要从天而降,而对方城门洞开,在完全无措地情况之下,悉数被斩杀殆尽。
而真正的突袭,却是不按常理出牌,比如普法战争,双方宣战,而后动员,再之后开始在边境聚集兵马,法国人慢了一些,而普鲁士人后勤强大,调度及时,立即聚集了数十万兵马,二话不说,直接进攻。
这便是突袭。
谅山军登陆的时候起,就不可能做到绝对保密,拿下罗勇,也不可能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所以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有备战无备,不给对方调度和组织的时间。
此去大城,足有三百多里,其实并不算远,可是对一支军马来说,却足够一个月的时间了,毕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寻常的官兵走起来快,可是那挑担的民夫却未必赶得上,只不过这一次,郝风楼打算冒险。
完全舍弃粮草和辎重,每人带足够的火药和辎重,十天的口粮,全速出发,直取大城。
这就意味着,每一个谅山军官兵,都必须做到负重五十斤以上,并且每日消耗大量的体力进行急行军,每日三十里。
这对于天下任何军队,都是一个令人咋舌的考验,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即便是十里,也是够呛的,这考验的既是组织能力,以及士兵的单兵素质。要知道,这一路过去,可未必都是官道,若是官道还好,只是这暹罗多的是不毛之地,有不知多少崎岖的小路,若是运气不好,遇到雷雨的天气,那就更加够呛了。
可是当郝风楼说出自己想法时,神机谅山二卫的武官并没有反对,反而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使一人掉队。
他们的信心,来源于长达两年多不曾中断过的操练,士兵的体力绝无问题,因为平时,他们就是负重行军,每日十几二十里的路,至于耐力,那就更不必说了,平时的站队操练,一个个人在雨雪或是烈日之下,伫立个两个时辰,那是家常便饭,这样熬炼出来的人,还怕耐力不足?
武官们平时也跟着操练,所以对部下都是知根知底,尤其是低级的武官,几乎是同吃同睡,这个过程中,一旦有人遭遇特殊情况,都能保证守望相助,所以,一切多绝无问题。
只是有人提出了这个计划的风险,因为大家带的不过是十几天的口粮,假若抵达大城,不能在三日之内彻底攻克大城,事情可能会十分糟糕。
倒是许多人颇为乐观,认为三日的时间,已经足够,这种乐观,当然也不盲目,因为武官都学过各种战术,同时也都会读书写字,又熟谙兵事,又有锦衣卫送来的各种暹罗情报分析,因而他们认为,暹罗的官兵,战力低下,他们的城防,在谅山军的炮火下不堪一击,况且此次是奇袭,暹罗人一时之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等等。
计划已经定了,随即便是全军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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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
小道之间,蜿蜒着一支前行的队伍,宛如一条长蛇。
这些人颇为可笑,他们一个个像是蜗牛,背负着巨大的包裹,顶着烈日,却都是一声不吭,艰难前行。
其中最觉得可笑的就是郝风楼。
下头的军官虽然是对此次行军信心十足,而且七八日下来,他们确实也是做到了,除了几个患病的伤员掉了队,专门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以及一个大夫让他们就地治病之外,其余的人,没一个叫苦,即便是筋疲力竭,依旧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坚持下来。
这是一群看上去脚步蹒跚,却又浑身充满了力量的人。
而郝风楼的待遇,自然要好的多,因为他骑着高头大马,有时虽然山道难行,不得不落马步行,而且郝风楼也没有任何的负重,可是这位侯爷,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平时养尊处优,如今却是长途跋涉,这倒也罢了,即便是坐在马上,时间久了,浑身被汗水浸透,胯间已是被磨破,下身的皮都磨烂了,汗水浸着,郝风楼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非要以身殉国不可。
侯爷坚持了几日,感觉自己已有超凡的毅力,最后终究是承受不住了。
“那个,有一样东西,本官突然想起,最适合运送伤员……”
郝风楼将军需官赵雄寻来,又开始鼓捣他的发明创造。
“砍两根竹子,中间……”
“对,大致就是如此,你叫几个人去试试,做好了送到本官这儿来,本官来体验一二,看看成不成。”
于是,侯爷上了担架,只是平躺着未免刺眼睛,于是又脱了自己的外衣,包住自己的脑袋,包住脑袋有两个好处,其一是能遮风挡太阳,另一个好处,就是躺着走被那些好奇宝宝们盯着看,纵是老脸有些厚,而且侯爷大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大家,这是本侯在发明创造,可是这个理由即便能说服别人,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于是,郝风楼毅然决然,选择了一块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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