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姬十二撇唇轻嘲,几步上前,半蹲在顾还卿的前面:“卿卿,来,我背你。”
顾还卿;“……”
她又不是云绯城,再说他也不是谢轻衣。她不看姬十二转过来的脸,也不看他动人心魄的眼神,只低声道:“别闹了,刚才你想说什么?”
姬十二这才正了正神色,老老实实的起身陪在顾还卿的身畔,而谢轻衣则不动声色地把云绯城背远一点,省得她又招惹姬十二,再被他算计死无全尸。
“龙女的驭龙兽,死在兽孩谷,由于它的体型太过庞大,当时轩辕煜未能把它的尸身带出兽孩谷,过后再去找兽孩谷,却遍寻不着。”
姬十二言简意赅地对顾还卿道:“而花亚男和花氏一族的巫师心里扭曲到了极点,他们把驭龙兽的尸骨,合着浸满了驭龙兽血液的石块,一起雕塑成了一个巨大的驭龙兽石像,放在兽孩谷当镇谷兽。”
顾还卿心里一动,有些讶然地问:“轩辕……轩辕煜?是送龙女九龙轩辕弓的人吗?”
姬十二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继续道:“甲甲可能是受了龙女驭龙兽血液的影响,或者是驭龙兽尸骨的影响,难免有些心浮气燥,它现今还小,能力和心理都无法与龙女当初的驭龙兽相匹敌。”
顾还卿默默地点头,脑子里那个名叫大甲的庞然大物一闪而过,她能想到大甲死时,龙女是多么的伤心。
“但花亚男和那个巫师的野心远不止如此,当时,轩辕煜在兽孩谷也受了伤,他吐了很多血,危在旦夕,若非龙女竭尽全力救治他,他未必能活下来。而花亚男则把他吐的血和染满他血液的石块收集起来,同样也塑成了一尊石像。”
顾还卿一怔。
姬十二接着道:“龙女当时为了救她的驭龙兽,也曾血洒兽孩谷。花亚男如法炮制,用她的血合着石块,给她也塑了一尊活灵活现的石像。”
“他这是想干什么?”顾还卿疑惑地道:“按说花亚男塑龙女的石像,是因为他喜欢龙女,可轩辕煜是他的情敌,他没道理给轩辕煜立碑塑像啊?”
情敌,恨到深处,除了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只怕还希望对方永世不能超生吧!
“难道……难道花亚男以为用血塑个雕像,就能让轩辕煜永世不得超生?”顾还卿大胆猜测。
姬十二赞许地点点头:“你猜的不错,花亚男起初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当时与他合作的巫师可能是学艺不精,也可能是那个巫师坏虽坏,却也有自己的底限,不肯做这种伤天害理,会遭天谴的恶事,反正这尊石像对轩辕煜本人没什么影响。”
“那对谁会有影响?”顾还卿顺着他的话问。
“佛曰:不可说。”姬十二唇瓣微扬,看着她的黑眸里露出狡黠而愉悦地光芒,还有一丝调皮。
许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刚开始,他的确很计较顾还卿不记得他的事——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顾还卿谁都可以不记得,唯独不能忘了他!
但因为是那个人,因为太喜欢,他竟然慢慢想开了,且很快释怀,觉得这比他娘骗他,撒谎说顾还卿回了她异世的娘家,让他坐困愁城,一筹莫展的好。
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捱过来的!
——表面上,他表现的很坚强,只一个劲的威逼利诱清虚道长,逼他给自己想办法,其实他的内心何尝不是充满惶恐,害怕就连清虚道长都束手无策,无法帮到他,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回卿卿。
那些日子,他时时刻刻都受着痛苦的煎熬!连做梦都是惶惶不安,惊惧满眼,就怕噩梦成真。
每天皆是度日如年,盼星星盼月亮般,只盼着清虚道长能给他指一条明路,或者能介绍一个法术更高强的法师给他。
他本不信命,是因为他比寻常人多了几分权力与财富,可以倾一己之权,集天下之富,肆意的找寻能人异士来帮助自己。
正是有这分凭持,他才没有倒下,没有如丧考妣,甚至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后来,他娘的谎言被花含烟拆穿,卿卿原来哪也没去,她只是去南阳寻找九龙司和兽孩谷了。
他的心中刹那间升起无限的希望,但高兴之余却是更为忐忑与惶恐——伊人独自一人,只带着甲甲,其间不知要经历多少危险,可他却不在她身边。
那种焦虑竟比先前更甚!
主要是怕她出事,在他鞭长莫及的地方,那他真的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如今她就在他身边,只是不记得他了,却并不排斥他,还与他有说有笑,甚至会柔声细语的叮嘱他小心,与从前待他一般无二。
他应该知足;应该感恩,感谢上苍!感谢老天及诸天神佛,放了他一条生路,给予了他生的希望!
他实在无法想像,当他找到顾还卿时,她身受重伤或者了无生气,更或者已与他天人永别,那他该如何?
尤其在听了轩辕煜与龙女的悲剧之后,他感触良多,变得更惜福,也更懂得珍惜和感恩。
故而此时此刻,即使面对困境;即使顾还卿拿他当陌生人看,可他依然能笑着从容面对,甚至不时以逗弄她为乐。
有比较才有幸福,这句话,他此刻真正的懂了!
灭夜焰,之所以能灭的那么快,所有的动力都是想快点回来见卿卿,顾还卿就是他做事的动力。
此刻她就在他身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们可以并肩做战,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顾还卿固然不知道他的心情为什么变好,先前明明都垂头丧气,沮丧而失落的,此刻却笑的如沐春风,俊雅而闲适。
不过她还是觉得他孩子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打哑谜?于是想也不想地道:“姬贱贱,你还可以再幼稚点。”
“……”
“……”
“……”
往秘道狂奔的众人倏地都停下了脚步,一脸惊异地望着姬十二与她。
连姬十二本人也呆住了,顾还卿竟然能叫出他们两人私下亲密时他的浑号?这也太让人惊奇了,他没听错吧?
顾还卿也愣住了,姬贱贱?这谁啊?一听就不是好人名,她怎么糊里糊涂的喊他“姬贱贱”?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偷觑姬十二的脸色。
“哈哈哈……”云绯城快乐死了,拿手快活地拍着谢轻衣的肩,两腿晃个不停,乐不可支地指着姬十二道:“原来你叫姬贱贱,哈,姬贱贱……哈,人如其名哟!”
“……”姬十二的脸顿时黑了。
而列御火等人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安昶辰以手握拳,微垂着头,和他的侍卫要笑不笑。
顾还卿则一脸尴尬,有些抱歉地望着姬十二,双唇张张合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至于谢轻衣,当云绯城还欲再次笑话姬十二时,他眉眼不动地放下她,一把捂住她的嘴,继而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前行。
安昶辰冲自己的侍卫挥了挥手,咳了咳,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了。
列御火等人也佯装十分着急地四处检查秘道的情况,举着手中的武器在石壁上敲敲打打,俨然方才什么也没听到。
“……那个,对不起啊,我……”知错能改,顾还卿压低声音地给姬十二道歉:“我脑子不好使,有时会词不达意,你莫计较。”
计较什么?姬十二叹了一口气,姬贱贱虽然难听,但好歹她记得,她叫出来了,她并没有忘了他!
假以时日,她说不定会想起姬十二。
他去牵顾还卿没拿弓箭的手,顾还卿竟没有避开,她觉得自己八成是心虚,所以才会容忍他类似于轻薄她的举动。
顾还卿的手依然如他记忆中的那么柔软,美好,十指纤长,虽然常握弓箭,却并不显粗糙,看着弱质芊芊,优美动人。
他垂着头,不舍的握着,忍不住把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缓缓地摩挲,眼圈又不知不觉的泛红,有热热的泪意上涌。
他这是要哭的节奏?
尽管姬十二一直垂着眉眼,可他浓长的眼睫不停轻颤,睫毛上似染着一层水汽,晶莹的光芒时隐时现,顾还卿觉得他就是在哭。
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瞬间涌上了她的心间,她心里也很难受,贴在他脸上摩挲的手指不禁动的动。
姬十二察觉到了,他怔怔地松开手。
顾还卿的手没有离开他的脸,她轻抚他的美玉般的面颊,低声道:“莫哭,等我找到九龙司,养出我自己的龙之灵,我会记起你的。”
“嗯。”姬十二只能点头,不敢抬头看她,怕让她看到他的狼狈,会瞧不起他,觉得他没出息。
“多摸摸我。”他只是低声央求。
即便他不说,顾还卿也舍不得让他难过,只要他快快乐乐的,要她做什么她也是愿意的,于是动作越发的轻柔。
被她摸的舒服了,只觉得她的手柔若无骨,就想一直被她这样抚摸下去,姬十二不由自主的在她的掌心蹭着,比向主人邀宠的大白更像一只猫。
手心被他蹭的发痒,顾还卿忍不住想发笑:“这么大的人了,可不好老这样,怎么跟猫似的?”
“那你不能再叫我姬贱贱。”姬十二得寸进尺:“我在外面都没有面子了。”
“好。”
顾还卿正要说那我叫你什么呢,前面传来了云绯城的尖叫。
带着浓浓的伤感,却不失旖旎浪漫的气氛骤然被打散,顾还卿神情遽变,一把拉住姬十二的手:“快!”
云绯城和谢轻衣走在前面,甲甲又在他们的前面,本来都好好的,云绯城忽然一脚踏空,她脚下赫然裂开了一个洞,她整个人掉了下去。
云绯城被吓的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忍不住惊叫起来。
幸亏谢轻衣抓着她的手腕,练武之人反应快,他用力一提,把她提上来了。
受此惊吓,云绯城惊魂未定,抚胸靠在谢轻衣的怀里,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白的像纸,整个人都还在发抖。
“大家要小心了,这里可能有机关和暗器了。”顾还卿拍了拍云绯城的肩,俯身观察她脚下的洞。
谢轻衣道:“底下有流水。”
洞口黑乎乎的,约摸半米见方,也不知有多深,但他们都听到了隐约的水流声。
顾还卿从箭囊里抽出一根普通的羽箭,正要射下去,姬十二却递给她一支穿云箭:“用这支。”
顾还卿依言射了下去,“哧哧哧”的火花声中,洞里有了光亮,原来只是洞口小,洞下面却空荡荡的,显然另有乾坤。
穿云箭越往下,众人目之所及处,渐渐竟出现了一头巨大的怪兽轮廓,那怪兽头小尾长,身躯隆起而巨大,全身覆着碗口大的土黄色鳞片,静静伫立在哗啦啦的黑水中。
“这是……”众人吃了一惊,眼中皆露出了愕然之色,纷纷道:“这是什么怪兽?这么大?怕不是有千把斤吧?”
“龙女的驭龙兽就是这模样。”顾还卿神情淡淡地道:“不过龙女的驭龙兽比这只大一倍都不止。”
就在此时,去前面查探情况的侍卫来报:“前面出现两条岔道,里面有轰隆隆的怪声,我们该走哪一条?”
穿云箭上的火光很快熄灭了,洞口又恢复了黑暗,大家都慑于怪兽的模样,一时三刻竟没有人开口。
姬十二拉住顾还卿:“我们先去前面看看。”
众人俱都提高了警惕,缓缓行了约摸百来米,果然发现秘道被一分为二,出现了两条岔道,而这两条岔道中,果然有“轰隆隆”的怪声。
怪声越来越近,每一下都似响在人的心头,所有人皆严阵以待,弓弩手也目光凌厉的瞒准了两条道路。
缓缓地,左边那条道上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很快,右边那条道上也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两道身影皆是一身喜服,所不同的是,左边是头戴帽花,一身新郎倌的喜服;右边则是新嫁娘的喜服,凤冠霞帔,头顶织金喜帕。
这情景真是诡异,新嫁娘被喜帕所挡,看不出是谁,但那个新郎倌的五官,却与姬十二有几分接近。
众人的目光在这两道身影上游弋,又在姬十二身上停留,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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