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楚阳娿问:“既然如此,如果下次六殿下请我帮忙,我便随心所欲了?”
  “姐姐。”楚熠阳沉声道:“你可知道此时何其严重,哪里是你能插手的?”
  “弟弟是瞧不起我?”
  “我不是这么意思。”
  “那你为何觉得你能插手而我就不能?”
  “你是……”
  “我是女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熠阳说:“我是怕你在云家难过,姐姐,储君一事,楚家牵连太多,云家却要单纯一些,你要是过问太多,难免遭了夫家忌讳。”
  两家结亲,总不能结成了仇,要是楚阳娿行事太过,遭了夫家忌讳,以后的日子怎么样都不会好过。
  楚阳娿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我并不觉得云家对朝堂之事全然不关心,只不过不如其他人放得开手而已。再者,两家既已结了姻亲,楚家有事,云家哪里能逃得开?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她相信,父亲跟云老爷子说要结亲,绝对不会真的只是因为看上云起而已。
  “你的意思我明白。”楚熠阳说:“可两家如何,也是老爷子跟父亲最决定,姐姐你的立场,总要摆打的好看些才是。”
  “我明白,但是你也该让我心中有数,爹爹的心思到底是……”
  楚熠阳拿过楚阳娿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
  楚阳娿大呼庆幸。
  “还好没闯祸。”
  “这次就算了,下回切不可鲁莽。”
  楚阳娿连连点头:“我知道。”
  “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我得走了,你说得这件事,我要尽快告诉父亲。”
  “好,你路上小心。”
  楚熠阳出门,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云府。
  楚阳娿松了一口气,吩咐嬷嬷,等云起回来,立刻通知她。
  之后她洗了个澡,饱饱吃了顿饭,准备上床休息,顺便把这一天发生的事都理理清楚。
  不过她刚趟道床上,云起就回来了。
  那人一回来便冲到楚阳娿跟前,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才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你呢?你没事吧?”楚阳娿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问云起:“知道你进宫去了,我担心得很,怕你遇到什么麻烦。”
  云起为了找自己,带人闯进宫去,楚阳娿是真心感动,她感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云起摸摸她的额头,笑笑说:“我没事,你不要起来,回床上休息去把。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祖父让我过去,大约有事要吩咐,我先去见祖父。”
  “那好,你去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午饭。”
  “好。”
  云起出去了,楚阳娿又爬回床上躺着,手放在刚才云起摸过的地方,觉得那里烫的厉害。
  昨天受了惊吓,又在六皇子那里忙了一晚上,楚阳娿是真的累了,躺了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楚阳娿连梦都没有做。
  她睡得正香,突然被清风叫醒了。
  清风一脸着急,对楚阳娿道:“太太,七爷那边出事儿了,太太您快去看看吧。”
  “出怎么了?”
  楚阳娿急急忙忙穿衣服起来。
  云起明明是去见老爷子,能出什么事?
  谁知清风告诉她说:“太太有所不知,昨日宫里大火,大家都知道是出事了。七爷担心太太安危,便带着人准备去宫里救人。一开始大少爷跟二少爷那边也没说什么,还跟着一起去了。听说他们在宫门口与人对持,好久都进不得宫。等天黑了,大夫人她们都被送了出来,大爷那边一瞧,便回来了,也不准咱们爷再去找您。七爷不听,硬是带人进宫了。大爷跟二爷那边闹了个没脸,气呼呼地回来。之前七爷被老爷子叫去,也不晓得说了什么,硬是让七爷跪在院子里头,要他认错还得挨鞭子,要不是嬷嬷去大厨房给姑娘做羹汤,听见下人在说,咱们这边都还没人晓得呢。”
  “还有这种事?”楚阳娿穿好衣裳,几乎是跑着去了奎文阁。刚到奎文阁外,就听见鞭响。
  待进去一看,就看到自己的新婚丈夫,那俊美无双的男人正端端跪在庭院中央。他身后,一彪形大汉正扬着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男人身上。而云起身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的衣裳已经被打成碎块,破碎的布料的下面,已经避开肉绽。
  楚阳娿的心猛地跳了两跳,好像那些鞭子打在自己身上一样。再看庭上,云老爷子,大少爷云溪二少云霄等人,都闲闲坐在位上,看着被打得满身是血的云起,满眼轻蔑。
  第98章
  云起满身是血,行鞭刑的人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
  楚阳娿指甲掐进肉里,终于忍不住,走到老爷子跟前。
  她往地上一跪,扬声问道:“老爷子,不知夫君犯了什么错,为何受罚?”
  “官儿,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对着楚阳娿,云老爷子还算和蔼。
  不过楚阳娿打定主意要问清楚,如果云起真的是为了自己闯进宫去而受罚,她肯定不能不管。不,不管云起是因为什么原因受罚,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鞭刑,楚阳娿不明白,这可是能够致人死地的惩罚。并不是说打人就一定能把人打死,而是鞭打之后,会有很多并发症。在这个医疗并不发达的时代,任何一种并发症,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夫君奔忙一天一夜,如今他刚刚回家,便被祖父责罚。孙媳妇愚笨,不知夫君哪里做错,要在这京中动乱之际,被赐鞭刑,特来求问,还请祖父告知。”
  老爷子没说话。
  云溪冷哼一声,正义凌然地说:“他带兵持械,擅闯皇宫。我云家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自然要动祖宗家法。”
  “宫廷内乱,云家深受皇家恩宠,夫君于动乱之际进宫护驾,何错之有?”楚阳娿言辞厉厉:“还是说,大哥以为夫君进宫不是护驾,而是谋反?”
  “胡说八道!”云溪暴怒,狠狠瞪着楚阳娿厉声呵斥。
  楚阳娿却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她当然明白云溪的心思,在这个时代,世家与皇族,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从属关系。实际来讲,应该算作一种合作,说不上谁恩宠谁。尤其这些年来,皇帝对世家越加忌讳,时不时打压,当真要说起来,那是绝对与恩宠二字无关。
  然而不论世家与皇族之间有多大龃龉,也没有人敢背上谋反之名,那是真正会引来杀身甚至灭族之祸的。哪怕云起自己的事,但一牵扯上云家,其他人也逃脱不了。
  云溪怒不可遏,又不屑与女人争斗,最后一甩手,吩咐道:“来人,送七弟妹回去,没事不要乱跑。”
  两名婆子闻言就要上前,楚阳娿扫一眼,冷声道:“谁敢碰我!”
  清风清水立刻上前,挡在楚阳娿身边,做出忠心护主的样子。
  楚阳娿这才转向老爷子,沉声道:“不论夫君何错之有,还请老爷子饶他一命,夫君体弱,再这样打下去,必会伤及性命。”
  云老爷子沉默半晌,方才捋着胡须道:“官儿有所不知,云起不敬尊长在先,擅闯宫门在后,于公于私,都要受罚。你刚进门,不懂这家内之事,还是先回去吧。”
  这是一定要把云起打到半死了?
  楚阳娿眸光一沉,咬了咬牙,说:“老爷子的意思,孙媳妇明白了。”说完之后,她站了起来。
  清风与清水扶着她,从堂中退了出来。
  庭院之内,行刑之人已经换了,受刑的云起,已然趴在地上没有了反应。
  楚阳娿看了高堂上的云家众人一眼,终于沉声吩咐:“清风,传林岗,带人过来救人。”
  清风眸光一闪,回答:“是。”
  清风说完,转身出了奎文阁。
  她知道事情紧急,出了奎文阁便飞快跑了出去。
  楚阳娿看了一眼自她回家便亦步亦趋跟着的宫女,吩咐道:“你,去夺鞭。”
  宫女是被六皇子送来的人,当然不是普通宫女,听见楚阳娿吩咐,她看了她一眼,便屈膝行礼,“是,夫人。”
  宫女说完,走到行刑之人面前,一举手,抓住了那人甩鞭子的手。
  那人一愣,想要挣脱,却发现这抓住他的丫鬟力大无穷,自己这彪形大汉居然不是她的对手。
  楚阳娿弯腰,跟清水一人一边,将云起扶了起来。
  “云起,我带你回去。”
  云起耷拉着脑袋,看了她一眼,眼中动了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阳娿阻止他:“别说话。”
  男人这才歪了歪身子,将头垂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扶起云起就要走,可没有老爷子发话,谁敢放任?
  掌刑人被拦住,旁边的人想要夺过鞭子继续打,可又不敢误伤楚阳娿,只好朝老爷子求助。
  厅堂中央,云老爷子已经沉了脸,云溪跟云霄也相继站了起来。他们堵住楚阳娿的去路,厉声喝问:“大胆楚氏,你想违抗老爷子的命令阻碍家法?”
  楚阳娿懒得理会他,只远远朝着云老爷子道:“楚云两家结亲,当时是你情我愿,云家三礼六聘娶了孙媳妇进门。如今成婚不到一月,云家便对我夫君动用极刑,孙媳妇乃是妇道人家,不晓得什么大道理,只知今日之事,云家分明是要我楚阳娿丧夫守寡。不晓得楚云两家有何仇怨,让你们这般心急害死我楚家女婿。楚阳娿无德无能,今日只能胆大包天,救夫救己。”
  “荒唐!云起乃是云家子弟,行差踏错,自有家法处置。祖父乃是一家之长,处置后辈,乃是理所应当。楚氏,你安国府的规矩,就是让你顶撞长辈,挑战家法?”
  “圣人有云,父母有错不谏之,譬如害之,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为不孝。孙媳如此,乃是尽孝。”楚阳娿道:“孙媳妇并不以为云家的家法便是无缘无故,害人性命。再者,我楚阳娿才十五岁,还不想当寡妇,你便是有天大的道理,也等我救会我丈夫再说。”
  “你……”
  “卑下来迟,但请小姐差遣!”此时林岗终于到了,他带了二十来人出现在奎文阁,一下子将整个奎文阁围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溪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楚阳娿扶着云起,远远朝老爷子微微行了一礼,道:“孙媳妇先行告退。”
  说完之后,在一众侍卫的护送至下,离开了奎文阁。
  清水比较担心,问楚阳娿道:“太太,老爷子到底是长辈,今日太太顶撞长辈,外面传起来……”
  “乱世将起,谁还顾得上我顶撞长辈!”
  清风心里咯噔一声。
  “乱世将起?”
  是啊,乱世将起。
  楚阳娿有预感,几年之内,京城甚至整个晋国,都安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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