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来赔罪吧。”沈妙道:“你的生辰是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今日就当给你补上如何?”
谢景行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道:“心领了。你身子没好,别折腾了。”
“本就是皮肉伤而已。”沈妙却主动道:“我们出去吧。”
她今日醒来后实在有些反常,一来是沈妙并非贪玩的人,二来她显得比之前要亲切了许多,她从前的性子就是有些端着的,虽然不知道为何总是习惯性的端着架子,但沈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否则也就不会和谢景行冷战那么久了。这么主动地近乎讨好,却是让谢景行意外的很。
他眯起眼睛,问:“你是不是背地里做对不起我的事了?”
“嗯。”沈妙认真点头。
“和裴琅有关?”谢景行冷了脸色。
沈妙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谢景行这德行真不能惯着,想的都偏到哪里去了!便又恢复了素日的神情,问:“你去还是不去?”
她这喜怒莫辨的,谢景行还未开口,就听得身后传来声音道:“去吧。”
高阳走了进来,看了看沈妙道:“听闻你醒了,就过来瞧瞧。本来那伤也就是皮肉伤,根本未及里头,没什么事儿。”又对谢景行道:“你也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这些日子守在屋里,都没出门晒过太阳。天气不错,回来的别太晚就行。”
又提起屋里的医箱走了。
谢景行和沈妙二人面对面沉默,半刻,谢景行一笑:“你想去玩什么?”
“自打来了陇邺还没有出去逛逛。”沈妙道:“对陇邺也不太熟悉,你与我就随意走走,与我说说这里的事情。”沈妙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那一日我在碧霄楼外头的亭子里,还让八角去买了许多烟花,大约都还在,将那个也一并拿上。”
“大白天的看什么烟火?”谢景行盯着她:“你的脑子也伤到了?”
沈妙反问:“白日里的烟火你见过没有?”
谢景行道:“谁傻谁见过。”
“我见过。”沈妙答道。
谢景行疑惑的盯着她。
“夜里的烟火好看,白日里的未必逊色。你没看过,我就带你去看。”沈妙微微一笑,就要下床来。可是她这几日都在床上躺着,腿脚酸得很,这么一下来,却是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谢景行见状,便是笑眯眯的站起来,抱胸看好戏一般的看着她:“要我帮你吗?”
“你会吗?”沈妙见他神情就知道没安好心。
谢景行道:“你求我,我就帮你。”他俯身,仿佛要仔细听清楚沈妙对他服个软说话一般。
沈妙觉得谢景行这性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了,分明强势的有些霸道,少年时期就有着成年人难以企及的心机和算计。可是眼下却又像是喜欢恶作剧的少年,乐此不疲的捉弄旁人。
她盯着谢景行英气美貌的侧脸,忽而心中一动,倒也干脆,“啪”的一下亲了谢景行的脸颊。
谢景行愣住,沈妙移开目光,看向床头挂着的香囊。
“沈妙,”谢景行皱眉看她:“你病得不轻,得再让高阳来看看。”作势抬脚要走,沈妙一急,喝住他:“谢景行!”
他脚步一顿,再转过头来,却是换了一副促狭的神情,沈妙知道自己上当,心中后悔,却见谢景行放声大笑,突然走上前打横将她一把抱起,沈妙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脖子。
谢景行就这么抱着她出门,惹得睿亲王府的下人纷纷朝着他们二人看来。沈妙前世今生都没被这么放肆的与男子亲近过。不管是在定王府还是在后宫,都要端着皇后的架子,不过便是楣夫人,似乎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傅修宜抱起来过吧。若真是那样,那昏君和红颜祸水两个名头铁定是跑不了的。
难道她前生是个端庄淑仪的皇后,这辈子就要顶着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吗?谢景行倒是挺像昏君的。沈妙胡思乱想着,目光扫过那些掩嘴偷笑的下人们,心中恼火,拧了一把谢景行,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啧,知道害羞了?”谢景行挑眉,语气恶劣的直让人想将他揍上一顿,他道:“刚刚不知道是谁在白日宣淫要侮辱我清白的……。”
连侮辱清白这种字眼都用上了。沈妙真是唯有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却见迎面走来罗潭。罗潭大约也没想到竟会撞见这么一副画面,饶是她平日里心大,到底还是个姑娘家,登时反倒有些不自在。沈妙让谢景行放她下来,罗潭有点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对,沈妙问她:“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罗潭连连摆手,看着谢景行在一边又有点怕。当时她一心想着为沈妙出气,对着谢景行发了一通火,后来却是有些后悔了。对方位高权重,还是大凉的睿亲王,若是因此迁怒沈妙,那她罪过可就大了。不过眼下看着沈妙和谢景行这般亲密的模样,看来是没有吵架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欣慰。
“哦,对了。”罗潭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个东西来,放到沈妙手上,道:“这是赤焰道长临走之前交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说是送给你的临别里屋。”
那是一个小小的木盒子,上头雕刻着着一只鸡和一条蛇,罗潭道:“倒也不知道为何要画个鸡和蛇了。”
沈妙:“……”她说:“这是龙与凤。”
赤焰道长的雕工实在是不敢恭维,若非沈妙了解,只怕真的看不出来这是龙与凤了。罗潭噎了一噎,沈妙将那木盒子打开,便从里面拎出两条红绳子来。
“这……”罗潭道:“这就是两条红绳子嘛,有什么特别的,偏还说的古古怪怪,还以为是什么贵重东西。还不如送棵药草来的爽快,这道士真是吝啬,分明有着一山谷的药材,却要送这个……”
沈妙却盯着那绳子,眸光微微晃动。
她前生曾在道士那里得到过一根绳子,那绳子陪伴她数载,后来辗转又到了谢景行手中。她的芳魂曾在红绳之中栖息,也是连接着她前生与谢景行那一段缘法的介质。
突然就觉得这红绳也有些亲切起来。
她伸出手,将红绳绑在自己手上,罗潭看着她动作,惊道:“你……小表妹,你该不会要戴着这个?”
沈妙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绳,又挑起另一个,对谢景行道:“伸手。”
谢景行道:“我不戴。”
“伸手。”沈妙重复。
谢景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是男人。”
“这个可以保平安的。”沈妙随口胡诌:“你与我一起戴了这个,倘若你有危险,我就能知道,我有危险,你也能感觉。”
罗潭站在一边,弱弱问道:“真的……有这么神么?”
沈妙才不管神不神,她觉得赤焰道长很有本事,送的东西也应当很珍贵,便是真的如罗潭说的,这就只是两根普通的绳子,这东西与她,也有深刻的意义。比那些金银更有值得纪念的地方。
谢景行闻言,却是没有再拒绝了,虽然还是满眼嫌弃,却仍旧任由沈妙将那红绳戴在他手上,末了,还与他牢牢实实的打了个结。
罗潭看的直龇牙,谢景行一个堂堂男子汉,优雅贵气的睿亲王,手上却是戴着这么个玩意儿,实在算不得画面有多美好。女子气便罢了,最重要的是这红绳瞧着也不甚贵重,和他二人锦衣华服实在是相形见绌,格格不入。
沈妙道:“好了。”
谢景行飞快缩回手,不动声色的将袖子往里头挪了挪,试图挡住那显眼的红色。
罗潭道:“好啦,东西已经送过来了,看你们好像也有事的模样,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又冲沈妙眨了眨眼,拖长声音道:“小表妹这样好——我就放心啦!”一溜烟儿跑了。
沈妙:“……”
谢景行道:“走,看烟火去!”
睿亲王府的下人们:“……”
从阳小声问铁衣:“分明生病的是夫人,怎么主子好似脑子有毛病了一般。青天白日的,看什么烟火啊?”
铁衣面无表情的把扫帚递给他:“扫地!”
……
未央宫中,显德皇后正倚在榻上看书。她看的悠闲,一边听着手下的宫女说话,罢了,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面上含了些欣慰,道:“没事就好了。这些日子总生事端,本宫都打算去烧香祈福了。”
沈妙遇刺的事情,瞒着外人,却没有瞒着永乐帝和显德皇后。连高阳都没有办法,宫里的太医就更是束手无策了。说起来这些日子也真是奇了,睿亲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谢景行,谢景行才刚刚躲过一劫,偏又到了沈妙头上。好在如今沈妙也醒了,总是让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显德皇后放下书,就再也没了看书的心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站定。昨夜下过一场雨,今日便又是好天气,哪里还有昨夜里狂风大作的半点痕迹,除了窗户边的那株李子树,枝枝叶叶被风雨吹打落了一地。
她自语道:“陇邺也是不太平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睿亲王府这样的铜墙铁壁,自谢景行回大凉来已经出了两次事了,这本就是一种信号。或许是警告,或许是反击?
因为永乐帝已经开始对卢家出手了。
陶姑姑是显德皇后身边的女官,自显德皇后被立为皇后之后,就一直跟在其身边,这么多年,是显德皇后最忠心的心腹。
陶姑姑道:“今儿个静妃去御书房找陛下了,去的时候满眼都是眼泪,出来的时候似乎也十分不好。静华宫的宫女们说,回去后,静妃娘娘责罚了好几个下人,还摔了许多东西,似乎心情极为不好的模样。”
显德皇后微微一笑:“卢家吃了亏,又想要试探陛下的态度,自然会从静妃这里下手。前几日卢夫人不还进宫见静妃了么?”
“皇上似乎对静妃娘娘也不再耐心。”陶姑姑道:“静妃娘娘这几日对着您也收敛了许多。若是皇上真的对卢家下手,静妃这一头,您看……”
“全交给皇上自己拿主意吧。”显德皇后淡淡道:“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本宫眼中,倒是瞧不清楚这些。当初既然进了宫,这些道理还是懂的。”她看向一脸担忧的陶姑姑,反而笑了:“你不会以为,本宫还会在乎这些吧?”
陶姑姑不再说话。
显德皇后却又看着外头,道:“本宫做这个皇后开始,就不把自己当做是女人了。帝王的妻子不是妻子,是要和他一同承担这个天下的人。福祸相依,生死与共。本宫从来不惧怕,本宫只是有些遗憾……”她看向自己的腹部:“本宫……没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当初若非静妃娘娘……”陶姑姑咬牙道,语气中有着愤恨不甘,又有着悬而未决的痛心疾首。
“罢了,”显德皇后疲惫的挥手,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却是有了几分麻木的苍凉:“有没有静妃都一样,这个孩子,本宫总归是生不下来的。”她轻声道:“你看后宫,又有谁生下了他的孩子?”
“没有的。也不可能有的。所以本宫虽然遗憾,这后宫的女人都一同遗憾,本宫的遗憾也就不是遗憾了。至少,本宫还有这个位置不可动摇。”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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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坦白
日头西转,沈妙正和谢景行走在回府的路上。
大凉本来就比明齐民风更加开放自由些,夫妻二人一同上街是很常见的事情。不过因为谢景行太出名了,陇邺几乎人人都认识他,走到哪里都能被人诧异的目光包围。
前段日子传言睿亲王妃和亲王殿下貌合神离,关系冷如坚冰。如今他们二人一同携手出游,这谣言倒是不攻自破了,若真是如传言一般二人感情生疏,怎么还会如此亲密的出游,也不知是哪家嘴碎的胡乱说话。
沈妙自打来了陇邺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好生出来转转。谢景行对这里倒是很熟,且走且买,她本来也不是贪新鲜的人,今日竟也如同像是被罗潭影响了一般,东西大大小小的买了一马车,他们二人在前面买,铁衣和从阳就在后面付银票。饶是这样,谢景行还是觉得沈妙有些奇怪,一路上都不时地狐疑看她。
沈妙却觉得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仿佛做过了那一场梦,就将她前世的不甘、怨念、愤怒和仇恨全部解开了。仇自然还是要报的,不过这一个重来的人生,却又不仅仅只是复仇了。那些在黑暗的岁月里曾经微微闪耀过的星辰,让她觉得在前生也不仅仅只留下了不好的东西。对于重来的这一次,也就更珍贵了。
现在的她,比从前更勇敢、更坚定、也更坦率。可以去堂堂正正的直面自己的感情,也能热热烈烈的去拥抱全新的人生。毕竟这一个她,和那一个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这么心情轻松,面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意。仿佛孩子一般的用新奇的眼光看这些东西,罢了还对谢景行道:“陇邺和定京果真是不一样,想来这大凉的各地也是各有风情。若是有朝一日,能游历名山大川,看过各处不同风景,那就好了。”
谢景行一笑:“那有何难?”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沈妙道:“有时候倒是羡慕那些江湖草莽居士,无忧无虑,无俗事在身,过的亦是十二万分精彩。”
谢景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沈妙说:“你看我做什么?”
他扬唇,握住沈妙的手,笑道:“等明齐和大凉的俗事一了,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就是了。”
沈妙冲他一笑:“这是你还我的心愿?”
谢景行微愣,想到之前沈妙醒来后说的那个心愿,他面上突然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勾唇道:“你今日一直在提醒我那个心愿,是不是因为两个月之期已经到了,很想……。”
沈妙掉头就走:“我什么都没想。”
从阳和铁衣跟在后面,从阳面色尴尬,铁衣黝黑的脸也显出通红,二人皆是不忍目睹的模样。主子之间感情好自然是好事,不过让他们二人在跟前伺候着,根本就是虐待啊!
还不如去守塔牢!